57 越南戰(zhàn)役
王麗沒有挨到小銀子大方請客的日子。她忽然被羅總一個電話、叫立即出差胡志明市。
雖然這回在飛機(jī)上沒遇到劫機(jī)犯,但是每次有點什么風(fēng)吹草動,她都會小心地拿著手機(jī),當(dāng)后視鏡,去偷窺。
這不單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要命的是,她在新聞上看到,之前外海撈起的男尸,是個約莫30-50歲上下的中東人。
她忽然想起了迪拜那個白包子商人。于是,左眼皮顫抖得厲害。
偏偏小銀子(其實是宿舍)回請恩公但以理。她就隱晦地向這位學(xué)者打聽,怎么才能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王麗的心事是什么?”年輕的教授垂下他長長的褐黑色睫毛,問。
火鍋店不斷上騰的白氣,還有雞煲鍋子里的大蒜和豆豉的香味,彌漫在擁擠狹小的紅白色店面里。
王麗舔著嘴唇,看看火鍋店飲料自助區(qū)、立式冰柜前站著的小銀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學(xué)者幾乎不帶任何感情地回答:“如果王麗信主的話,就能找到平安?!?p> 王麗又看看一邊不斷查手機(jī)的章雪晗,和跑出去催肉的姚明明,覺得這話似乎有理,又似乎不對。
“呃,但以理老師,‘平安’到底是什么?”
但以理愣了一下,兩條彎眉稍微湊了一下,就說出了一大段話。
主題是,他所說的平安不是俗世說的平安。俗世的平安,會因為人際關(guān)系、經(jīng)濟(jì)下行、社會動蕩或者戰(zhàn)爭而失去。而他說的平安是從神那里來的,是長久、永不失去的。
“前提是,人必須除掉罪,與神和好,才能獲得。”
“呃……”王麗努力點頭,但是大腦里一片空白。
雖然恩公是個溫和的帥哥,對自己有問必答,但是她又忍不住覺得,這些話都太玄了。還是俗不可耐的張姐妹更實在。
這時,機(jī)艙擴(kuò)音器里傳出機(jī)長的英文廣播,說還有半小時,飛機(jī)將會降落在胡志明國際機(jī)場。
接著,穿大紅色制服的空姐們匆忙穿行在過道上,偶然會低頭俯身過來,伸手檢查一下乘客的安全帶是否已經(jīng)系好。
王麗的左眼皮猛地顫抖起來,她只好先收起胡思亂想,拿兩支食指抵住耳膜。
等下了飛機(jī),拖著黑色登機(jī)箱和電腦包出了接機(jī)大廳,果然沒有人來接她。
王麗就打了個當(dāng)?shù)氐男∧Φ?、直接去了公司在胡志明租的辦公室。
氣派的辦公室門口,就是接待處,可是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
“有人嗎?”
王麗推開通往里面辦公室、那扇虛掩的磨砂玻璃門,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只有一排排白色辦公桌和黑色電腦椅子。臺面上,連個電腦都沒有。
更不要說屋里能看見人影了。
王麗趕緊退到大門口,看看門口墻上掛著的水牌。公司的名字赫然刻著,沒有錯啊。
但是,如果說因為是新開張,電腦和人員都沒有到位、也說不過去。因為上周羅總還炫耀過手機(jī)里的照片。新辦公室里濟(jì)濟(jì)一堂,電腦和漂亮的越南姑娘,是應(yīng)有盡有。
她正狐疑,就聽見大劉和幾個人的聲音從遠(yuǎn)處慢慢走近:
“你們記得弄幾個舊電腦,給翻新下殼子!”
“你不給錢,我們怎么發(fā)貨?”對方也是中國人,口音是南方普通話。
“唉,我們這么大的公司,怎么會拖你們呢?先發(fā)貨!”
“不行!”
“你不行的話,就弄幾個空電腦機(jī)箱、臨時充一下數(shù)嘛!”
“你上次叫我們派車接人的那筆、還沒有算呢!”
“都是兄弟!”
“親兄弟明算賬!”
“我跟你說,香港公司那個肥婆很快就來了。她要是來了,看見這里什么都沒有、就穿幫了!”
王麗知道,自己就是大劉說的肥婆。
“就是個女人,你怕什么?搞定她!犧牲一下你的色相嗎?!”對方哈哈哈大笑起來。
王麗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唉,我有色相也不給她犧牲?。克B個菜都不算!傻了吧唧的,什么都瞪著眼睛問,二百五,不,三百六!”
“不和你胡扯了,我得吃飯去?!?p> “我和你一起去?然后,回來再想辦法?”
“今天不能再蹭我們了,你整天裝大爺!”
“我跟你說,肥婆今天就是來送錢的。千億集團(tuán)的老石瞎了眼了,看重她?說是等她來了、才放款。我等她把錢要來了,就逍遙快活,到時候不能忘了你們!”
“再信你一次!”
接著,王麗聽見拖鞋“趿拉趿拉”走遠(yuǎn)的聲音。然后就是“哐”一聲,電梯門合上了。
她心里一陣亂跳,如果剛才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該不會被就地“謀財害命”了吧?!
她趕緊拖著箱子,去了原來住過的經(jīng)濟(jì)實惠酒店,晚上給石總在越南的伙計打了電話。才說完,就看見大劉給自己來了電話。
“小王,你到了?住哪里?”
“劉總,謝謝,我在原來住的酒店?!?p> “我們給你定了阮女士經(jīng)營的‘600萬’大酒店,就是石總他們上次住的那間,你趕緊來吧?”
“都有誰?”
“我,楊總,還有這邊的幾個伙計?!?p> “好??!您來接我吧!”王麗非常痛快了。這叫大劉吃了一驚,他以為王麗會謙虛一下呢。
飯局設(shè)在了胡志明老廣場的一家牛排店。
幾個一看就是云南廣西一帶的中年男人都是花襯衣,加塑料拖鞋。還有,楊洋和大劉也差不多的行頭。
“小王美女,坐這里。”楊洋又把大腿邊的椅子空了出來。
王麗直接把沉重的電腦包遞給了他。
“來點酒吧?”云南廣西男們舔著嘴唇,好像王麗是一盤肉一樣。
“大家第一次見面。也挺晚了,明天還有大事要辦?!蓖觖愓酒饋?,朝幾個中年男探探身,“大家以可樂和飲料代替了吧?!”
楊洋和大劉交換了一下眼色。
“小王美女,不是很了解咱們越南的項目。我來說說?!贝髣⒄酒饋恚弥淮蟊【?,白色沫子還在不斷順著出汗的玻璃杯,往下流。
“主要就是吃好,玩好!我們?nèi)膛阃?。想喝酒的就喝酒,不想喝的也不勉?qiáng)。”
“哈哈哈,劉總?cè)颂??!?p> 王麗低頭割開了牛排,大口吃起來,看著一桌的男人,好像她不知道他們想的是什么,辦公室里的電腦故事、她也沒有聽說一樣。
幾個云南廣西男出來上廁所的時候,交頭接耳說:“我信著她挺軟的呢?看樣子,不是很老實啊?”
第二天早上,王麗坐著大劉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白色面包車,到了千億集團(tuán)的辦公室。
這里依舊在胡志明一郡邊,往二郡新CBD去的核心路段上。雖然門面沒有王麗公司在這邊,弄得大,可是里面要前臺有前臺,要電腦有電腦。
一個伶俐的天藍(lán)裙子小姑娘,把王麗他們引到會議室門口,敲敲門。
里面長桌中間,迎著門,坐著個小個子的瘦子。他看起來不到40,黑色Polo衫,加土色長褲,和一雙土色皮涼鞋。
將王麗他們進(jìn)來,他立即站起來,把主座指給王麗:
“王總,快坐,辛苦啦!我是和你通過郵件的阿卓?。 ?p> 大劉以為王麗會讓讓他呢,卻看見穿著墨蘭套裙的胖會計一屁股坐下了:
“劉總,您快坐啊?”
千億越南公司的頭兒阿卓,把目光從大劉尷尬的臉上挪開,微笑著:“我們石總說,這次王總您過來、就是協(xié)調(diào)融資的事情的?!?p> “卓總,不知道咱們千億集團(tuán),現(xiàn)在怎么規(guī)劃這個項目的融資呢?”王麗問。
大劉插進(jìn)嘴來:“石總之前說要給我們先放一筆款,大概3000萬美元,做前期資金。”
阿卓笑了笑,他觀察著王麗。
王麗也微笑著,但是心里卻皺了一下,廉總和大劉之前拍著胸脯、保證解決的前期工程款,還沒有給啊?!
“融資的資金來源呢?”
王麗先不問早就該給的前期工程款的事情,接著問融資的情況,她也嗅出千億集團(tuán)肯定不是自己出錢。
“融資的事情,我們之后說。先說說前期資金吧?”大劉不依不饒。
阿卓眼里也閃過一絲光,他忽然望了望他左邊的墻,然后扭過臉來看著王麗,也附和了大劉:
“前期工程款嘛,我們準(zhǔn)備好了?,F(xiàn)在是要先由貴公司、出個預(yù)付款保函,然后我們把預(yù)付款給貴公司?!?p> 這聽起來似乎是正路。王麗就問:“保函的金額是?”
“小王,你沒有經(jīng)驗!肯定是跟預(yù)付款3000萬美元一樣的了?!?p> 大劉搓著滿是干皮的兩只大手,渾身飄著中國大陸建筑項目上包工頭的味道。
“王總,是啊。”阿卓的眼睛又閃了一下。
“現(xiàn)在關(guān)于這一部分的合同條款,有了嗎?”王麗當(dāng)大劉是個屁,沒有理睬他。
“有,不過是越南文的?!卑⒆繌某閷侠锬贸鲆环菰侥衔牡奈募?,王麗當(dāng)然看不懂。
大劉又插嘴:“越南就是這樣的,都是越南文,沒有英語的,或者中文的。這個官方就是越南文?!?p> “奧?我們劉總在越南時間挺長的?!蓖觖愋π徍土讼職夥眨骸奥闊┳靠偨o我們一個Word版的,或者PDF版的,我們找越南同事翻譯翻譯看看。”
“我們沒有這個資源!”大劉直接打斷了王麗。
“我們可以提供個中文翻譯?!卑⒆啃χf。
“謝謝卓總,那就麻煩給我們一個中文翻譯,還有越南文的Word版,PDF版吧?”
王麗還是笑瞇瞇的,合同是大事情,對家如果親切的提供翻譯,也是不能完全采信的。
這是個常識問題,大劉不會不知道。
他的做法,更加深了王麗的確信:家賊難防!
她甚至更加親切地扭頭看著大劉。大劉卻抱著膀子,黑著臉孔。
“這樣,我們先解決這個問題,然后再討融資的事?!卑⒆壳们蒙詈稚L桌,繼續(xù)刺激大劉的神經(jīng)。
大劉掏出一根煙,叼上,直接抽了起來。
出千億集團(tuán)越南公司門的時候,他一把甩了煙屁股,對王麗兜頭就罵:
“你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嗎?我們是配合千億集團(tuán)的。今天你的任務(wù),就是拿支票!”
在街道一邊小摩托大軍里,還有幾個高大的家伙。他們有點扎眼地戴著頭盔,跟啥保護(hù)裝備都沒有的越南摩的小哥們,形成了顯明的對比。
如果一定要比較,他們就好像是澳洲的巨大負(fù)子蟾蜍,而旁邊的家伙們,只是營養(yǎng)不良的干癟蠑螈。
“呵呵,看看她是不是還能像上回那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