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感受到羅家村的不安,下午的時候,天際滾來了團團烏云,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沉沉的像要墜下來,壓抑的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地上的熱氣與涼風(fēng)摻雜起來,夾雜著腥燥的干土味,似涼又熱。
沒多一會,狂風(fēng)大作,還伴著一道道閃電,一陣陣雷聲,之后,豆大的雨點打落下來,在屋頂和地面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仿若羅家村人情緒的宣泄。
羅小喬在屋子里看著,有些擔心自己的大棚。那塊瓜田地勢偏低,可千萬別給淹了。
大約傍晚的時候,雨勢終于小了下來。
羅小喬不放心,披著蓑衣就要過去看看。
羅爺爺見了,也拿起來斗笠和鋤頭,要一塊過去。
村子里都是土路,不下雨還好,一積水,一腳一個泥坑,羅小喬一時沒留意,整只鞋子都陷了進去。
泥坑里顏色發(fā)黃,不知是混合了豬糞還是牛糞,黏糊糊的,看的羅小喬直皺眉頭。
路漫漫其修遠啊,基礎(chǔ)設(shè)施差,真的啥啥都不方便。
為了照顧稀瓜,這段時間,王篩子一家都搬到了大棚邊上住,原先他們挖的溝渠起了作用,水基本順著流走了,大棚受到的破壞比較小,稍微調(diào)整一下就好。
也許是這場暴雨的原因,也許是北地人早都習(xí)慣了這種生活,包學(xué)東帶來的陰影,慢慢被“羅氏木業(yè)”開業(yè)的喜慶給沖淡了。
年年都征兵,年年都如此,人們都是健忘的。
“羅氏木業(yè)”的開業(yè)定在第三日中午,羅家村熱鬧了,到處一片喜慶。
作坊門口擺了一塊巨大的假山石,上書“羅氏木業(yè)”四個大字,兩邊還有紅綢扎著幾朵大紅花,一隊舞獅人正站在門口,也擺好了鼓鈸鑼,看那樣子,一會兒打算舞獅。
羅氏的員工都著統(tǒng)一的服裝,精神面貌跟要過年一樣,眼角都是喜色。
村民們也都出來看熱鬧,甚至還有部分外村人也過來了。
劉大娘躲在人群中,與韓氏嘀嘀咕咕:“你說這羅小喬,小小年紀,哪來的銀子?你信她自己能掙出來?”
黃大娘聽了,“呸”了一句,“自己沒本事,看著別人牙酸什么呀,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嗎”
“你!”劉大娘有心要撒潑,但如今黃大娘也不是好惹的,家里四個兒子,可都在羅氏干呢,她家就一個童生,村民可不會站他們這邊。
韓氏也拉了拉她,低聲說:“跟他們一般見識做什么,等永昌考上秀才了,到時候讓他們脫鞋都趕不上?!?p> 羅金榮也一大早就來幫忙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穿著嶄新的青色長袍,都是兒子媳婦孝順的,老頭聽著村民恭維的話,看著那羨慕的眼神,頭都仰的高高的。
那幾個在羅氏做工的家人,也一個個全是新衣服。這種現(xiàn)象以往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而且即便過年,也無非是把平日舍不得穿的舊衣拿出來而已。
今年可不一樣,村民明白,全是托了羅小喬的福,對她這個小姑娘,發(fā)自心底的喜愛和感恩。
外村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互相交頭接耳的打聽著,就算他們自己來不了,結(jié)個親家也不錯的。一時間,羅家村女孩兒和后生的身價都提上去了。
村民們這邊熱熱鬧鬧,靖王和封宸浩也一大早就到了。
羅小喬收到下人通知的時候有些發(fā)愣。
大人物不都是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出來嗎?這么早來,是有事要談?
“請他們進來吧”,羅小喬放下手中的活計說。
來通報的下人,應(yīng)了一聲就出去了。
不大一會兒,穿著黑色衫子的慕景逸和仍然一身紅衣的封宸浩就出現(xiàn)在院子里。
“民女見過王爺?!绷_小喬中規(guī)中矩的先向慕景逸施了一禮。
“小丫頭,還有我呢!”封宸浩痞痞的湊過來說。
羅小喬聞到他身上那股香粉味就全身不舒服,也不知道這些的貴公子和小姐,怎么受得了這么劣質(zhì)的味道。
“見過二公子”,羅小喬也沖他打了個招呼。
封宸浩看她眼中促狹的表情,抬起袖子自己聞了聞,頓時有些無語。
“給王爺和二公子倒茶?!绷_小喬吩咐丫頭,家里下人不多,孫佃福家的丫頭香草,被她暫時征用來充當婢女了。
香草雖是農(nóng)家出身,但處事干脆利落,也很有眼力勁兒,很多事情,說一遍就能明白。
按照羅小喬吩咐的,她規(guī)矩地提來茶壺給慕景逸和封宸浩倒了茶水,然后就頭也沒抬的下去了。
羅爺爺看著兩位貴人的樣子,有些欲言又止。
“爺爺,一會還有貴人到,你和姐姐他們先幫著準備下吧,王爺找我談點事兒”
羅小喬說,這兩位過來這么早,絕對目的不簡單,不想讓老人過于擔心。
“這是什么茶,味道怪怪的”,封宸浩咂摸著嘴巴問。
“大麥茶,我自己炒的,能降溫解毒,去油膩助消化,夏日喝了效果不錯”,羅小喬看著他,淡淡笑著回答。
不得不說,封宸浩插科打諢般的存在,消除了三人之間的距離感,慕景逸身上那股子疏離的冷意,都淡化了很多。
慕景逸瞄了一眼杯子,視線落在羅小喬身上,帶著明顯的審視。
羅小喬就在那里安靜的站著,目光不躲不閃。
慕景逸開口說道:“坐?!?p> 一個字,卻盡顯強勢,讓人不敢拒絕,把剛剛才緩和下來的氣氛又繃緊了。
羅小喬有種明顯被壓著的感覺,難得有了些緊張。
“小喬姑娘別緊張,”慕景逸無視她有些僵硬的神色,緩緩開口:“就是隨便聊聊?!?p> 慕景逸語速平緩,就好似不經(jīng)意的開口,卻讓羅小喬警惕了起來。
大人物說的隨便,就一定不能隨便,否則他們一定會讓你的結(jié)局很隨便。
羅小喬眉毛一挑,小心的問:“王爺想聊什么?”
“小喬姑娘這一身本事,不知師從何來?”慕景逸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淡漠的收回眼神。
“師傅是個閑散人,民女也好些年沒見過他了。其實與其說是師傅教的我,不如說是一本書?!?p> “哦?是什么書?不知可能一觀?”慕景逸繼續(xù)問。
“呃”,羅小喬有些郁悶,說一個謊言,果然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圓。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窮的時候當廁紙用了”。
管你信不信,反正死無對證。
封宸浩都撇了撇嘴,不想說就不想說吧,扯什么書啊。
“是嗎?”慕景逸輕敲著扶手,依舊聽不出喜怒。
羅小喬卻無端的感覺到危險,連忙解釋:“是真的,師傅開始教了些東西,那本書也讓民女記下來,內(nèi)容亂七八糟的,民女之前一直不太明白,后來頭被撞了一下,突然就開竅了”
“哦……”慕景逸不置可否,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