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憂

　　盧清楚在祖母堂上請(qǐng)求和離時(shí)，崔景崇正在齊月娘房中逗著目前唯一的兒子元哥兒。齊月娘端來他愛喝的六安瓜片，他連眼神都沒給一個(gè)。

　　她不甘心的絞著手帕，嫵媚的眼尾掃向他懷里兩歲多的男童，心氣兒又順了些。

　　好歹還有兒子傍身，倒也不怕后半輩子無靠。

　　沒一會(huì)兒，老夫人身邊的曲嬤嬤匆忙來了，請(qǐng)二公子趕緊去長寧院。

　　崔景崇常年冷淡的神情有了些反應(yīng)，眉頭皺了皺，也不問何事，放下孩子徑直出了門。

　　路上聽曲嬤嬤說明情況，聽到“和離”二字，崔景崇猛的停下，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曲嬤嬤如何不知他的震驚，勸道：“二公子還是同二少夫人賠個(gè)不是吧，像她那般好的女子，尋遍長安城也找不出第二個(gè)了……”

　　她苦口婆心的勸說崔景崇一個(gè)字也沒聽進(jìn)去，滿腦子都是盧清楚要和離這件事。

　　猶如……晴天霹靂！

　　震驚過后，緊隨而來的是滿腔的憤怒。

　　她要和離？憑什么！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自請(qǐng)和離的！

　　“你想和離？”腳一踏進(jìn)長寧院正房，連禮數(shù)都沒顧忌上，直接對(duì)上一旁的盧清楚。

　　楊氏瞪他，強(qiáng)忍怒意道：“你橫什么！坐下好好說話。”

　　盧清楚低頭抿茶不語，待他坐在對(duì)面又問了一遍方才的話，她才開口輕聲說：“我已稟明祖母與母親，景崇，你我二人……和離吧?！?p>　　那雙素日波瀾不驚的雙眸定定的望著他，此時(shí)盛滿了疲倦與無奈。崔景崇搭在高幾上的手緊緊攥著，陰沉著臉色，冷然道：“怕是不能如你愿了?！?p>　　盧清楚抬眼看他，只聽他薄唇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話：“我要休妻！”

　　和離與休妻對(duì)女子來說雖都不是好事，可這休妻卻是因?yàn)榕臃噶似叱鲋畻l才會(huì)有的下場(chǎng)，傳出去名聲自然不好。

　　盧清楚平日總無欲無求，似乎很好欺負(fù)，但她不傻！

　　此時(shí)也冷了臉，問：“敢問妾身犯了七出之條哪一條？”

　　“妒忌，無子！”

　　她被他的話惹得冷笑，他認(rèn)為她會(huì)怕丟人？

　　“請(qǐng)祖母與母親明鑒，媳婦嫁給景崇三年，從未妒忌過妾室，也未虧待過庶子。這是闔府上下有目共睹之事。至于無子一說，更是欲加之罪罷了?！?p>　　行至堂前，復(fù)跪在地，盧清楚垂眸道：“敢問夫君，你從未與妾身圓房，又讓妾身何以有子！”

　　話音落下，猶如一記響雷炸響在眾人頭頂！老夫人一口氣堵在喉嚨半晌吐不出來，憋得面紅耳赤。

　　楊氏趕緊上前為其順著心口，曲嬤嬤也慌忙倒了茶水過來。

　　盧清楚膝行上前，口中不停認(rèn)著錯(cuò)，唯恐祖母有點(diǎn)什么閃失，那她罪過就大了。

　　反倒是崔景崇立在一旁，猶如木偶。

　　眾人好一番忙活才讓老夫人緩過來，不想一張口就嗚咽了出來。

　　抓握著孫媳婦的手，泣不成聲道：“好孩子，對(duì)不住你?。≡蹅兇藜覍?duì)不住你??！這個(gè)……這個(gè)不肖子孫……”

　　楊氏也低頭抹著淚，心里的愧疚都說不出來。

　　原以為清楚三年未孕是因?yàn)榇蘧俺绮怀Ｈニ恐谢蛘咚陨碛惺裁磫栴}，卻不想竟是這般理由。

　　這種屈辱莫說是三年，尋常女子怕是三個(gè)月都忍不了！

　　“難怪……難怪你要和離……”老太太擦了淚，拍著孫媳婦手背，道：“莫哭了好孩子，你二人走到今日這一步與你絲毫沒有關(guān)系，全是我家這個(gè)孽障……寵妾滅妻，寵妾滅妻??！”

　　堂屋里哭鬧一陣后，老太太擦干眼淚做了決定：“和離！不能讓好好一個(gè)姑娘就這么蹉跎在這個(gè)孽障手里?！?p>　　崔景崇渾身一震，拳頭顫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喊了聲“祖母”，語氣里有些微的祈求。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瞪他。

　　楊氏雖也不想兒子與兒媳和離，可不占理的是自己的兒子，又有婆母發(fā)話，不同意也得同意。

　　看著跪趴在祖母腿上掩面哭泣的女子，崔景崇閉了閉眼，緩緩轉(zhuǎn)身，神情木訥地走出去。

　　整個(gè)人猶如被抽了筋拆了骨似的，失魂落魄。

　　終于了結(jié)了么？在他的想象中，他分明是要與她互相折磨一輩子的，怎的才幾年就了結(jié)了？

　　仔細(xì)想想又覺得不對(duì)，長久以來，哪有什么互相折磨，根本就只有他在自我折磨而已。

　　盧清楚要和離。

　　他的妻……要與他和離了。

　　崔景崇望著頭頂灰蒙蒙的天，忽然記起當(dāng)初趁長兄離京，自己急切的求娶她是為了什么。

　　如今看來，倒是白白浪費(fèi)了幾年。

　　和離是大事，族中長輩知情的都想來勸解，想著二人都還年輕，就算鬧不快也不該和離。

　　偏盧清楚做了決定，任誰也無法勸回。

　　老夫人見狀，發(fā)了話：“都別勸，那個(gè)孽障這般委屈人家，哪還有臉勸人再忍?！?p>　　被楊氏請(qǐng)來當(dāng)說客的人，只能紛紛搖頭離去。

　　崔正和這幾日都在宮中為太子授課，若不是得了圣上旨意要回府報(bào)喜，只怕師生二人還有得學(xué)問要鉆研。

　　闔府上下因國公爺帶回來的喜訊，連日來的愁云消了一半。

　　“老爺，您說的可是真的？景行要回京任職了？”

　　刑國公府嫡長孫崔景行三年多以前去到益州任長史，期間政績斐然，頗受當(dāng)?shù)匕傩諓鄞鳌?p>　　圣上得聞其佳績，下旨讓其擇日回京，任尚書右丞一職！

　　這可是大事。

　　先不說長公子升官兒了，就說離家三年多的人終于能回來了，老夫人同兒媳都抹了半天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