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歇了好些天了,今天晚上馨兒總算有精神開店了,已經有幾個酒鬼等著了。
一如往常得招呼好之后,栩羽回到柜臺,在得知了某些真相后,他再看那只紫色甲蟲別是一番滋味。心里也是多壓了件憂愁事。
馨兒在栩羽好生照顧下,兩下大好。特特拿了私酒于栩羽共飲。
“這酒是什么名堂?”
“這是七里香,這是我會釀的第一種酒,還有個名字,現(xiàn)在不告訴你。”
“你那般喜歡七里香樹莫不是因為這個?對了我還沒問過你這一身釀酒的本事是怎么來的?”
“自小就會啊,也沒人教過我。小時候母親他們還在的時候,我們住處有成片的七里香,氣味芬芳,那個時候我最喜歡這樹下打盹,有的時候我睡不著,母親就會摘一支七里香放在枕邊,我便能安睡?!避皟禾ь^撞見栩羽眉頭輕寧的憂傷模樣,“你別這樣瞧我,這不是傷心事,你不用為我憂愁,你若這般我便不說了?!?p> “好好好,許是我想多了,我罰酒,你且繼續(xù)說?!辫蛴鹚斓莫氾嬃巳?p> “后來不就剩我一個人了嗎?我當時還未成年,只覺得日日有這些七里香做伴也不會難過,可是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家里附近的七里香開始枯萎了,越來越少,我開始慌了,我想留住它們,想起母親以前給我做的香露,用了山溪水,陰差陽錯的釀成了美酒,我留住了七里香的味道,也越發(fā)醉人。自此我學會用三界萬物入酒,手藝越發(fā)精純。”
“難怪你那么喜歡七里香?!?p> “話說,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妖的呢,已經兩百多年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王了……”
“還有這般故事呢?”
馨兒調皮得沖栩羽眨眨眼,說:“給我尋了葡萄來吧。”
“好了好了,你稍等?!闭f罷進了小廚房,不一會兒捧出一碗紫黑紫黑的大葡萄。
馨兒馬上把葡萄捧到胸口,邊吃邊說,“那個時候我釀了數壇酒,哦,對了!一開始我還不知道我釀的是酒水,以為只是香露,酒香四溢,那家伙尋著酒香來了,伸手便搶,我當時弱小只由得他搶了,喝了兩壇子,便問我哪來的酒,得知是我釀成的,也是倍感意外,他說我這酒釀的好,于那些俗物不同,解愁痛快。我這才曉得自己釀得是酒,然后那妖天天來跟我討酒喝,縱使后來我知道他是何人了,我也不怕他,興許當時年紀小,又一直與世隔絕吧,也沒個恐懼的情緒,慢慢的我酒沒了,我便試著用周圍所有的東西入酒,也是非常美味的,再后來我慢慢長大了,我想離開那里了,他當時喝慣了我釀的酒,說怕我日后被外頭什么鬼怪吃了,他就沒酒喝了,于是一直照拂我,不過也多謝他,這么多年都沒人欺負過我,由得我放肆自在,不對!那個斷翅那日便欺了我!”馨兒這脾氣說來就來!狠摔了下酒杯。
栩羽摸摸她臉頰,說:“怎么這會子惦記生他的氣了。”
馨兒把那日斷翅講得話原原本本的告訴栩羽,“你說,怎么會有這樣的家伙!毫無廉恥!”
“馨兒,他自是十惡不赦的,其實細想想也是可憐?!?p> “他哪可憐了,誑了我的酒還差點……”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想是不想說起那件事情。
“你是真的沒受過委屈呀!你想,你若曾經是高高在上的,閃閃發(fā)光的,不可一世的;有一天被你平時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家伙逮著機會,把你拖下地獄,失去一切,你會不會恨?”
“嗯……又悲傷又仇恨吧……可是,這也不是他干下那些事的借口??!栩羽,你怎么反倒幫你他說話了?!?p> “他后來做下的孽,確實是他過于鉆牛角尖,動了邪心,凡事有因有果,他總會償了自己的債的,其實,以他的身份和后天的行徑,他早就入了魔道了,其實力非同一般的,只不過他目前剛醒,也不知什么時候會真的覺醒,妖主把他禁錮了,也只是暫且的事情?!辫蛴鹫f的話是很中庸在理的。
“他再厲害,怎斗得過地界妖主!”馨兒永遠覺得妖主是最厲害的,說起來總帶著一份驕傲。
栩羽一笑,“看來你甚是喜歡茶茶呀!”
“那是當然!那家伙雖然性格怪誕他,不易親近,細想下來確是待我極好!”
栩羽聽完這話心中突然一酸,“也好……他也能護著你?!?p> “你這是何話,你不也護著我嗎?我也可喜歡可喜歡栩羽了!”馨兒依舊笑得沒心沒肺,瞇著眼看著他。
栩羽抿了抿嘴,搖搖頭,“那你說,你喜歡我什么?”
“生得好看呀!”馨兒脫口而出。
栩羽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日,馨兒早早得出去了,她昨夜也不知怎么的,竟失眠了。她帶著酒去了斷翅的七里香。
到了跟前,妖主布下的禁錮還在。她也不能靠太近了,就離樹五米左右停了下來,她抬頭癡癡得看著這棵碩大的七里香,今日她的紅裝極好看。就那么靜靜得看了許久。
“你怎么又來了?”斷翅幽幽得從樹上探出頭。見到馨兒前來頗為意外。眼前這個分明是卿本佳人,奈何那天巨變,他也是沒緩過勁來。
馨兒瞧見斷翅脖子上的傷痕還在,血跡斑斑,心下閃過一絲絲慚愧念頭,方覺得自己下手太狠,又轉念一想,那個時候情非得已,也怨不得她。
“你不是說這樹送給我了嗎?我來看看,怎么取走?!?p> “我騙你的你也信?!睌喑崂湫σ幌?。
“萬一是真的呢?我最愛這七里香了,這是我見過最大的七里香?!?p> 斷翅慢慢走下來,也只能跟馨兒隔著禁錮之界,“我這會也傷不了你,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好呀……”馨兒席地坐下,斷翅也面對坐下。
斷翅這會子看上去很凄涼的樣子,盯著馨兒,好一會兒才說:“我那日騙你的了,不過你也報復我了,我差點被你吃了,我兩扯平好嗎?”
“你現(xiàn)在這般樣子,我又該懷疑你在耍鬼心眼了。”
斷翅也不理會馨兒的防備,繼續(xù)說:“那日我初醒,一睜眼便見到你,就舍不得你轉身了,你就站在那里氣勢洶洶質問我的樣子我還覺得有幾分可愛,你說奇怪吧?”斷翅深深得笑,“一開始我沒打算抓那蟲子,是本能,百年來身體虧空,不自覺便想吃了那些個有靈氣的東西補補,那日的事我跟你道歉。后來你突變,要把我吃了,下口的一瞬間,我心里想得竟然是,認命吧,被你吃了也好……”
“這又是什么道理,你說胡話了。”
“我這幾日也不知怎得,被囚在這,老想起你,你是第一個跟我喝酒的人,笑起來又好看。倒是這荒莽歲月里,難得記得清楚的臉?!?p> “你這幾日是不是被妖的禁錮弄傻了?”馨兒知道,這妖王的禁錮除了囚人,還有就是讓被囚的人越來越虛弱,多囚一天就多耗一分,那些小妖們,囚上數十天就灰飛煙滅了。妖主說要囚他百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到頭來這斷翅可能都會化作一攤污血,想到這里,馨兒心里難受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你還是別皺眉頭了,那樣不好看,你該不是在擔憂我這禁錮之術吧?”斷翅低頭斜著眼查看馨兒神色。
馨兒很快回過神來,“你死了倒好,樹就是我的了!”
“我答應給你,就一定是你的。你不必擔心,我只不過久睡初醒,基底極深,這禁錮傷不了我分毫的,只不過這一時半會出不來,過兩月,我該回來的都會回來。到時候自然會用樹跟你換酒喝的,你可給我?”
斷翅的眼神變了,馨兒覺得這眼神竟然有幾分像栩羽溫柔得樣子,但又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追問感。不知為何,這平白無故的只覺臉上微燙。
“你還是笑起來好看的,生氣也可愛是,偏偏不喜歡你皺眉頭的樣子。”
馨兒撇過頭,沉默一會,說:“算了,我管你喜不喜歡,我今日來,是想問你?!?p> “問我何事?”
“昨日栩羽跟我說了些話,我夜里想想好像也是有道理的,便想來問問你,你這般作惡,是不是因為以前太難過了,把心給傷了?”
斷翅沒有料到她竟然如此問,現(xiàn)下四目相對,七里香的每片葉子在抖,“以前太難過……”斷翅心里反復念叨著這句話。
馨兒在期待他回答。
“馨兒!”遠遠傳來栩羽急急的呼喚,馨兒一回頭,只見栩羽快速過來。
栩羽走到馨兒跟前一把將她拉到身后,突生敵意得盯著斷翅,馨兒見狀,“栩羽,他此刻傷不了我,你別緊張,話說,你怎么尋來了?”
“馨兒,回去吧……”說罷,便拉著馨兒往回走。
馨兒乖乖被栩羽拉著,今日栩羽好像動怒了,有點不像平日里的他,走出幾步,她回眸,斷翅已不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