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鐘家花園的紅梅傲然怒放，老干虬枝縱橫交錯(cuò)，嬌美動(dòng)人的紅梅在清秀的枝條上點(diǎn)出一片片云霞。
樹下，一對(duì)少年少女相對(duì)而立。
少女年約十三四歲，瓜子小臉，眉目如畫，身量苗條，外披一件大紅色斗篷。
少年一臉木呆，模樣一般，身材消瘦，那件穿在外面的杭綢錦袍又肥又大，顯得極其不合身。
“你看起來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少女的聲音軟糯輕柔，宛如黃鶯，落到男孩的耳朵里，只覺得酥酥麻麻，好似外界的寒風(fēng)都有了溫度。
“嗬嗬…”
他看著她傻笑，嘴里含了半天的涎水終于再也控制不住流出來，順著嘴角落到胸襟上，頓時(shí)將簇新的錦緞上染濕了一片。
在他們不遠(yuǎn)處立著一胖一瘦兩名丫鬟，胖丫頭見狀急忙跑過來，摸出腰間的手帕去擦拭男孩嘴角上的口水。
“對(duì)不住，蔣四小姐，我們少爺平常不這樣的，他是見到你太高興了。”
丫頭的聲音怯怯的，圓圓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少女，一張包子臉上堆滿了討好之色。
“無妨…”
蔣四小姐莞爾一笑，面色溫和，并無厭惡之意。
丫鬟心頭一舒，連連點(diǎn)頭，轉(zhuǎn)頭仔細(xì)的將男孩下巴和唇角的口水擦干凈后，又去沾他胸襟上的口水。
蔣四小姐視線下移，落到他的腳上。
他腳上穿著一雙粘著雪花的粗布舊靴，鞋面已經(jīng)濕了，鞋底也摩平了，看起來穿了很久。
在看他身上簇新的錦袍，蔣四小姐的目光閃了閃，眼底一暗，插在湯婆子里的雙手不由攥緊了。
“時(shí)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念夏，照顧好你們家少爺?！?p> 蔣四小姐說著一抬手，她的丫鬟急忙過來扶著她的手腕，倆人轉(zhuǎn)身離開。
“嗬嗬….”
男孩不舍，張口叫了女孩兩聲，抬腿就跟了上去。
念夏急忙追上去，一邊扶住男孩的胳膊，一邊沖蔣四小姐喊道：
“四小姐，讓我們少爺送送你吧？”
“好呀~”
蔣四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沖著男孩笑了笑，這一笑如冰雪初融，春光乍現(xiàn)。
男孩愣住了，念夏急忙拿出手帕遞到男孩的嘴邊。
果不其然，少爺?shù)目谒皣W”的一下又流出來了。
四小姐身邊的丫鬟眼里閃過一絲不耐煩，用手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袖子。
蔣四小姐一抿嘴，轉(zhuǎn)身走在前面。
一行四人穿過游廊，腳步“沙沙”的踩過落滿了雪的甬道，走到了秋桐院時(shí)，念夏拉住仍要往前走男孩的袖子，男孩不解的瞪著她。
念夏急了，瞪了他一下說道：
“少爺你忘了，這是老夫人的院子，你不能進(jìn)去，會(huì)挨罰的，上此你闖進(jìn)去，被她們拖回去，你鞋子都掉了，腳都流血了，你忘了嗎？”
男孩聽了身子一震，低頭去看看自己的腳，眼中顯出一絲迷惑之色。
念夏說完，也不管他，沖著前面一直走的蔣四小姐喊道：
“四小姐，我們就送你到這里?！?p> “好！快扶著你們少爺回去吧！”
一直走的蔣四小姐側(cè)過身子沖著他們點(diǎn)頭一笑，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溫柔柔的，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念夏等蔣四走遠(yuǎn)了，方才懊惱的沖男孩埋怨道：
“少爺，都給說你多少次了，忍不住了就吸一吸把口水咽到肚子里，你怎么就記不住呢？”
丫鬟一邊喋喋不休的埋怨著，一邊拉著男孩的手急匆匆往回走。
路上，男孩幾次都忍不住回頭去看，雖然早已經(jīng)看不見蔣四小姐的背影了。
他咧著嘴，一臉傻笑，嘴角的口水“嘩啦”又流出來了。
丫鬟急忙用手帕堵住他的嘴，他瞪著她，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我知道，少爺是想說蔣四小姐和別人不一樣，對(duì)嗎？”
“嗯嗯！”
鐘子銘木呆的眼睛一亮，緊閉著嘴巴，連連點(diǎn)頭。
“四小姐看起來心地很好，等她嫁給少爺后，一定會(huì)對(duì)少爺好的?！?p> 念夏抬眸看著飄著雪花的天空，滿懷憧憬的說道：
“少爺，你說等你成親了，夫人會(huì)讓你搬回清暉園嗎？嗯，我想一定會(huì)的，堂堂鐘家嫡少爺怎么會(huì)一直住在下人的院子呢？！”
鐘子銘臉上呆了呆，清暉園嗎？
記憶中，那個(gè)外院中最精致富貴的地方，他記得他曾經(jīng)進(jìn)去過一回。
里面住著一個(gè)粉妝玉琢的小男孩，念夏說是他的親弟弟，他上去拉了一下他的手，想和他一起玩。卻冷不丁被人打了一巴掌，推到地上。
隨后他就記不清了，眼前人影憧憧，亂糟糟的，耳朵里轟鳴作響，滿屋子都是叫喊聲。
隨后他被人拖回房間關(guān)了一個(gè)月，警告他不許亂跑，以后他就再也沒去過哪了。
印象中，這鐘府他能去的地方不多，唯一可以自由放飛天性的地方的就是如今的院子。
這里是鐘府下人們住的院子，有許多小孩能陪他玩。
鐘子銘甩了甩頭，不再想這些不開心的往事，他抬頭往前看，剛才的梅花樹下傳來一陣男孩打鬧的笑聲。
那是二房和三房的孩子，鐘子銘看向他們時(shí)，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鐘子銘。
念夏一拉鐘子銘的袖子，說道：
“少爺，我們從那邊走，避開他們。”
鐘子銘不置可否，由著念夏拉著他從走廊折出來，踩著落滿雪的地面，準(zhǔn)備繞過梅林離去。
“哎！那不是傻子嗎？走，攔住他。”
幾人呼啦一聲跑過來，攔住去路。
“幾位少爺，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念夏伸開雙手，腿肚子直哆嗦的擋在鐘子銘面前，沖他們呵斥道，可惜語氣里帶著顫音，明顯底氣不足。
“滾一邊去，你一個(gè)小丫頭，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哎，我說傻子，見到你媳婦了嗎？漂亮嗎？你看口水都出來了。”
“真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蔣四雖說是庶出，可那模樣真是一等一的好看?！?p> “傻子有傻福唄！就是不知道這傻子成親的時(shí)候，會(huì)不會(huì)洞房？”
“哈哈….”
幾人推開念夏，越說越放肆，二房的鐘寬開始拽著鐘子銘的衣服往雪地里拖。
鐘子銘一臉木呆，目光平靜的看著他們，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段段這些人往日欺負(fù)自己的畫面。
鐘寬拽他的同時(shí)，他猛的抬腿，一個(gè)頂膝用力頂?shù)界妼挼男乜谏稀?p> 鐘寬慘叫一聲，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五官扭曲的他指著鐘子銘大叫道：
“打，給我往死里打，打死這個(gè)傻子！”
“這傻子今天竟然敢還手，決不能饒了他。”
“你們放開我們家少爺，你們放開他…”
念夏被人按著跪在雪地里，包子臉漲紅著大聲嘶喊著。
鐘子銘已經(jīng)和他們打成了一團(tuán)，梅林里亂糟糟的。
不過片刻，他身上就挨了幾下拳腳，也摔了一腳，上好的錦袍立刻污糟一片，不過對(duì)方也沒落到好。
一個(gè)鼻子被鐘子銘砸出血，一個(gè)烏眼青，還有一個(gè)彎著腰，夾著腿直哆嗦。
這些下三濫的招數(shù)，鐘子銘使用的相當(dāng)熟練。
“撲通”一聲，有人趁他不注意從后面踢了一下他的腿彎，他應(yīng)聲摔倒在雪地里，臉上沾滿了雪漬。
“你們?cè)诟墒裁?？?p> 正在這時(shí)，一男一女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