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例如你的朋友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的禮物因為快遞延時而沒有在你吹蠟燭之前到達(dá)你手里,例如你和家人約好周末的晚上全家一起進(jìn)行家庭活動結(jié)果當(dāng)天一個說要去加班一個還沒下班,例如你的男友扭扭捏捏暗中籌備良久讓你在某一個時間一定要在某一個地方等他結(jié)果你因為和閨蜜逛街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后來這些例子里的當(dāng)事人們或多或少都從別的地方了解到了一種名為“鴿子”的鳥類,我們統(tǒng)稱這樣的事件為“放鴿子”,如果要用一個擬聲詞含蓄又可愛地表達(dá)我們對此類事件的不滿,我們會說“咕咕咕”,如果我們已經(jīng)超越了不滿達(dá)到了憤怒,我們會說“咕咕咕咕咕”。
好比現(xiàn)在,我就很想用這種和平又環(huán)保的方式給方沈的信息發(fā)送欄打滿“咕咕咕咕咕”。
我已經(jīng)在約定的酒吧里干坐著等了方沈整整兩個小時了。
雖說來酒吧本就在我今晚的計劃內(nèi),臺上的駐唱歌手也只是開始唱些平緩的調(diào)子不至于讓我感到煩躁,可隨心所欲地來上兩杯和為了等人而不斷續(xù)杯完全是兩種體驗。
前者快活似神仙,后者仿佛原地升天。
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決定再給方沈半杯酒的時間。
一個小時前的電話里,方沈言之鑿鑿地和我保證著:“琰琰,我是真的遇到了點(diǎn)事情,但你一定要等我,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和你當(dāng)面求證一下?!?p> 當(dāng)時臺上的女歌手正在唱Train的《Fifty ways to say goodbye》,我聽得開心,想想前天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方家三人這兩天也得回霖市了,我說:“唔,好,那你盡快。”
早知道方沈的盡快得一個小時,我會在歌手唱完再見的五十種方法后直接回家。
那首歌仿佛是一種暗示,唱盡了五十種再見方法的人最后還是沒能好好和自己心里那個人說再見,我聽完了五十種再見方法后也依然沒法和這個地方說再見。
“嗨,美女,我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坐很久了。有興趣聊聊嗎?”
一個男人端著酒杯坐過來,身上是濃重的香水味。
我頭也沒抬,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個人這么久嗎?”
“嗯?”男人想接個話茬,卻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
“因為之前六個和你問了一樣問題的男人已經(jīng)被他們帶走了。”我指了指酒吧暗處兩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你要是再多呆半分鐘,我保證你可以為葫蘆娃救爺爺這個故事劃下圓滿的句號?!?p> 說話間我指著的兩個男人已經(jīng)朝這邊看了過來,我說:“怎么樣?還聊聊嗎?”
“哈,不了不了?!蹦腥撕芸炀碗x開了,可他的香水味卻沒有這么快消散。
揮了揮手我想驅(qū)散這讓人愈加煩悶的味道。
那兩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是在我踏進(jìn)這家酒吧的五分鐘后出現(xiàn)在酒吧門口的,熟悉的油頭和繃得猶如鋼鐵面具一樣的表情讓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們的身份——瞿女士不知名保鏢團(tuán)里的兩位。
我不知道瞿女士是如何獲知我的位置的,或許她并沒有獲知,只是交代了這兩個人跟著我而已。
我并不是很喜歡瞿女士這種保護(hù)我的方式,但如果這能讓她感到安心,我也并不是很介意有這么兩個人幫我解決不必要的煩擾。
杯中的酒此時已經(jīng)見底,拿起手機(jī)我又一次撥通了方沈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方沈的聲音帶著欲哭無淚的沙?。骸扮?,我可能,去不了了?!?p> “那你還有什么現(xiàn)在要和我說的嗎?”放下杯子我理了理頭發(fā),起身向酒吧的出口走去。
“琰琰,姐,我錯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不不不,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會說的。祝你和斯達(dá),不,姐夫,天長地久。”
“你,真的很喜歡喊他‘姐夫’,你收錢了嗎?”
“不,不,姐夫就是姐夫,姐姐就是姐姐,我由衷地認(rèn)可你們的感情?!狈缴虻穆曇衾飵е儆械幕艔?。
“你身邊有人嗎?方沈,不要告訴我你放我鴿子是為了和別的女人約會?!蔽沂謶岩晌覠o意中在電話里捉了一場奸。
“不,姐,我哪兒敢啊,我——”方沈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而來是一陣雜亂的翻找聲,隨后方沈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總之,我沒什么想求證的了,今天的事,以后我給你賠罪?!?p> “你最好,”我按下了去車庫的電梯,“還能附上詳細(xì)的解釋,哦對,年紀(jì)輕輕,保重身體?!睕]有再給方沈說話的機(jī)會,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莫名其妙。
和女人約會早說不就完了?非得讓我等著。
我早該想到,我這個堂弟,也是成家的年紀(jì)了,怎么可能指望他身邊沒有女人。但是什么樣的女人能一路追著他來到只待幾天的荇城,我卻是一點(diǎn)也想象不出來。
是個厲害的女人吧,以后方沈的日子,感覺會很有意思。
這么一想我連被放鴿子的悶氣都消散了不少,哼著不斷重復(fù)的調(diào)子,我走到自己的車前,酒吧安排的代駕已經(jīng)等在那里。
像是為了補(bǔ)償我今天白白等待的兩個小時,回家的一路十分順暢,甚至連路口的紅綠燈都一直是通行的狀態(tài)。
不用等待的感覺真好。
但回家的感覺卻并不好,我抱著隱隱的期待,希望瞿女士發(fā)現(xiàn)她的女兒我已經(jīng)無聊到要去酒吧消遣,所以大為心疼連忙趕回家中與我團(tuán)聚,并帶回了周叔李嫂和Lucky。
走到家門前我看著窗子里透出來的光感到有些奇怪還有些驚喜。
難道說,我和瞿女士母女連心,心有靈犀——
“媽!”推開門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高興喊了一句。
坐在沙發(fā)上的張斯達(dá)探出頭看了我一眼。
“張斯達(dá)?怎么是你?”
“瞿琰琰,你回來得還真晚。”
“轟隆隆隆——”沉悶的雷聲炸出了荇城突如其來的暴雨,伴著電光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了房子的玻璃窗上。
那聲音像是也砸在了我和張斯達(dá)燈光下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