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艾笑身子繃的筆直,臉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不及唐夢甜給她帶來的屈辱。
她的聲音隱忍沙啞,像是孤夜里的鳩鳥。
“對不起,唐同學,昨晚我臨時有事,以后你的值日我會全部幫你做的?!?p> 她孤零零的站在課桌角落,將自己跟他們分割成兩個世界。
他們站在可望而不及的高度,帶著輕蔑高傲的神態(tài),俯視著底下的浮萍苦苦掙脫。
心情好了,可能拉他們一把,可他們最終目的,不過是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娛樂時間。
他們被玩死了,還怎么體現(xiàn)他們的優(yōu)越感?
唐夢甜哼笑一聲,尖酸刻薄到極致,“我缺傭人不成?艾笑,識相的,就別做那種不可實際的夢?!?p> 魏萊這下算是聽出來了,唐夢甜這是實打實的嫉妒,沒事找事。
嘭的一聲,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精準的砸中了無理取鬧的某人。
唐夢甜連驚呼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連人帶球砸倒了后方的書桌。
籃球滾到門框邊,施椋川站在那里,日光拉成金線綴在他的黑發(fā)之上,流動的光影下,臉上掛了笑,跟那滿溢的光彩卻迥然不同,情緒并不強烈。
教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施椋川那副樣子令人望而生畏。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單手卡在腋下,明明是解釋,語氣卻囂張至極,“不好意思,手滑,”他頓了頓,目光觸及艾笑臉上的傷時,神色愀然。
跟在他后邊的米情都感受到了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寒氣,默默的退后了一點。
唐夢甜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錯位,疼的眼眶里堆滿了淚水,半天沒緩過來。
她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眼角處還在微微作痛,艾笑對地上泫然欲泣的唐夢甜沒半分同情。
活該。
他走近,看了眼凌亂的課桌,笑了聲,“這么有膽?連老子的東西都敢動?!?p> 徐航挑眉,他的東西,是指那些課本呢,還是那位被欺負了的小姑娘呢?
唐夢甜被他陰惻惻的語調嚇到崩潰,狗急跳墻似的胡亂栽贓,“施同學,不是我,”她指著艾笑,“都是她?!?p> 魏萊嗤了聲,真tm會睜眼說瞎話。
施椋川居高臨下的盯著她,目光陰婺,“你當老子瞎?”
籃球被他甩下,撞擊在地面上,發(fā)出彭的一聲。
班里的人面面相覷。
唐夢甜嚇得連尖叫都忘了,動也不敢動。
他左右尋了兩眼,捻起本書做出往下砸的動作。
唐夢甜嚇得緊閉雙眼,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她驚喜的抬眼,卻只看到了他一個側臉。
她看到他對艾笑說,“老子不打女人,小同桌,代勞一下?”
徐航差點沒繃住,感情剛才拿籃球砸人家的是個鬼哦?
艾笑被他這一系列的舉動給弄懵了。
他講真的嗎?
米情看她不接,心里焦灼的很,都想沖上去替她打。
“拿著啊,小同桌?!彼Z氣涼涼。
徐航沒忍住笑了出來,“你當人家是你,暴力狂一個,人家是女生好不好?”
徐航這句話令他一愣,歪著頭認真思忖片刻,傾身在米情桌兜里抽出本粉紅封皮的小說,遞到她面前,神情依舊寡淡。
“那就拿粉色的書砸?!?p> 魏萊差點就要給他鼓掌了。大佬的腦回路果然不同凡響。
唐夢甜那跋扈的性子,早就該被治治了,不然還以為誰都該寵著她似的。
唐夢甜一口銀牙幾欲咬碎,艾笑若是敢動她,她一定要她的命。
氣氛在一瞬間凝滯,艾笑不接,他也就那么吊兒郎當的舉著,薄笑不減。
他們兩個陷進了詭異的氛圍里,僵持不下。
陸承懷抱著一排酸奶刺啦啦的進來,看見教室里這混亂的一幕,登時便不敢再動了。
他向徐航做了個口型,“做乜嘢啊?”
徐航回應,“干交啊~”
陸承懷:……
春風在樹梢間聳動,斑駁的樹影打在她的校服之上。
她最終還是把那本書接了過來,抱在了懷里,臉上的血漬已經結痂,仿佛不再痛。
“施同學,我會幫你收拾書的,唐同學不是有意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吧?!?p> 魏萊氣的差點吐血,這扶不上的劉阿斗。
施椋川被氣笑,“老子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置喙了?
我讓你砸,你有說不的權利?”
手驀地一緊,書皮被攥的皺巴巴,艾笑沉默的低下頭來,臉色有些難看。
陸承懷嘬了一口奶,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徐航看不下去,起來打著圓場,“好了,阿川,多大點事啊,至于嗎,行了,都收拾收拾,馬上就得上課了,這樣多難看?!?p> 他指了指地上的唐夢甜,“還有你,沒被砸死就趕緊起來。”
跟唐夢甜交好的女生這才敢過來,將她扶了起來。
唐夢甜淚眼婆娑的看了施椋川一眼,見他目光中存著的是另一個少女,心底又悲又妒,幾欲傾覆。
艾笑。
她總有一天,要劃花她那張狐媚臉。
艾笑想要坐下,施椋川偏不遂她的意,長腿一勾,那藍色椅子刺啦一聲偏離了她的位置。
“說話???啞巴了?”他伸長手臂,骨節(jié)彈在她吹彈可破的臉上,并不用力,“是我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忤逆我比得罪唐夢甜要好的多?”
艾笑心里咯噔一下,臉上是被人戳破心事后的紅。
寧可得罪壞人,不能得罪女人。
何況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她察覺施椋川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反而大部分情況下,他這人還是比較寬容。
唐夢甜不一樣,她摸透了她的性子,小心眼自私,睚眥必報。
她這次要是借施椋川的手打了她,那么自己之后的日子,必定苦不堪言。
權衡利弊,她選擇了得罪施椋川。
但顯然,連日里來的溫水效應讓她松懈,甚至忘記他的本性。
那個危險至極的捕獵者,絕不允許他人挑釁自己的權威。
她被施椋川帶來了天臺。
耳邊是倏爾的風聲,鼻尖是他身上的草木香。
她站在邊緣,脊背抵著堅硬的檣沿,日落西沉,凄慘的橘紅籠著她整張臉。
她抬眼看他。
“看不出來我在幫你出氣?”他聲線有些沉。
偏偏要逆他的意。
她凝著那顆淚痣,倏的莞爾一笑,“所以呢,要我三跪九叩嗎?”
她推開他,“施同學,在你幫我之前,不如先想想,究竟是誰將我推入這種囫圇境地?!?p> 你跟唐夢甜本質上,并無不同。
后面這一句,她沒敢說出口。
世界驀地靜止下來。
艾笑惴惴不安的垂下頭。
他發(fā)出一聲及其淡的笑聲,底蘊稍寒?!霸瓉矶际俏业腻e啊?!?p> 仍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樣,慵懶散漫,卻令艾笑膽戰(zhàn)心驚。
艾笑知道自己把他給惹毛了,但她今天身體加上心里的雙重打擊讓她無心安撫他。
她眼睛閉了閉,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施椋川,就拜托你,不要在插手我的事情,我死活跟你沒半毛錢關系,求你,不要再多管閑事,我……”
話還未說完,自己脖子就被一雙大手給狠狠掐住。
少年傾身覆下來,遮住了最后一片霞光。
光芒漸遠去,她的臉上黯然無光。
呼吸愈發(fā)的艱難,空氣稀薄,臉漲的通紅,費力的去掰他的手。
他不為所動,仍然是那副表情,嘴角噙著譏誚的笑,眸光陰翳可怖。
“老子頭一次這么護著一個人,到頭來還成了我多管閑事。呵,艾笑,你怕是活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