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賢！媽在這兒??！”崇高小學(xué)的門口，一個瘦小的，戴著眼鏡的短發(fā)女人死死拽著上鎖的大門哭喊。

　　“你坐這兒別動，等一會兒，我一會兒就回來了?！蹦棠碳边f給孫女一個削好的蘋果，把她抱在床上，讓她坐好，便從門衛(wèi)室出去沖向?qū)W校大門，邊走邊罵。

　　“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呢，離都離婚了，還來找孩子干嘛！”

　　孫女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蘋果，那是一個面蘋果，很大。聽著外邊奶奶與媽媽的爭吵聲，突然就哭了，一邊流淚一邊呆呆地看著地板，鼻涕和口水都流了出來，但是還在那里小口的啃著蘋果，那蘋果吃起來好咸。

　　罵聲、爭吵聲、哭聲被大門門拱回聲放大后全都沖進孫女的耳朵，孫女放下蘋果，抬起右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撇著嘴只能吃到鼻涕。

　　學(xué)校大門外許多早餐鋪和小文具店，街對面是女孩兒小時候上的幼兒園，街道很窄，但是來往的車輛不斷，那是2001年，私家車還沒有那么多，再加上在這個小縣城里，也不存在什么堵車的問題。

　　行人們只顧著看熱鬧，奶奶和母親忙于在大門口理論爭執(zhí)，又有誰會注意到有個小女孩兒被關(guān)在門衛(wèi)室出不去。她好怕，但又不敢發(fā)出聲，只能咧著嘴，憋著嗓子流淚。

　　那爭吵聲持續(xù)了一會兒漸漸消失了，奶奶還是不讓那女人見自己的孩子，奶奶仍然一邊嘟囔著女人，一邊走回門衛(wèi)室。

　　聽到腳步聲靠近門，孫女趕緊閉上了嘴，用袖子使勁兒抹了抹眼淚和鼻涕，連忙啃了一大口蘋果。

　　小女孩兒的爺爺是這個學(xué)校的門衛(wèi)，女孩兒在這個小學(xué)里上一年級，在這個小小的門衛(wèi)室里，爺爺教孫女怎么削蘋果，用小黑板教四歲的小孫女認字，看著她做完作業(yè)，有時候小孫女的哥哥姐姐們也回來爺爺?shù)拈T衛(wèi)室，和她一起玩，給她看吃完甘草片之后變了顏色的舌頭，逗她讓她吃甘草片，然后看她在嫌苦之后吐出來哈哈大笑。

　　夜晚門衛(wèi)室的燈光是黃色的，那種很溫馨很安靜的暖黃色，女孩兒坐在小板凳上，仰著頭看著掛在墻上的小黑板，心里完全聽不進去爺爺教給她的字，只要聽到外面有小女生叫她，便慌張地跑出去和她玩，爺爺在后邊叫她的名字，她也不聽。

　　小女孩放學(xué)后經(jīng)常一待就待到了晚上，再由奶奶接回去，給孫女做好吃的，讓孫女坐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鐵甲小寶變身的時候女孩總是會興奮地舉起手里的卡布達玩偶。

　　“賢，再少看一會兒趕緊睡覺了哦?！蹦棠淌帐昂猛肟陱膹N房走出來，俯下身，用口袋里的手絹給孫女擦擦嘴，拿起放在女孩兒身后的小水杯，打開蓋子便往孫女嘴邊送，“多喝點水?！?p>　　女孩兒跪坐在椅子上，那種在老一輩家里經(jīng)常見到的木制大椅子，上面墊著個奶奶用孫女小時候穿不了的棉衣做成的墊子。

　　張開嘴敷衍著吸了一口水，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視，“嗯，我把這集看完就睡好不好，就再看一集?！迸⑵擦似沧欤m然眼神和語氣中帶著祈求，但是視線還是集中在電視畫面上。

　　“好，那你看吧，看你明天起不來怎么辦?！蹦棠梯p輕拍了拍孫女的頭，“來，自己抱著。”奶奶把水杯塞到了孫女懷里，把女孩手中的卡布達放在了女孩腿邊，“看的話就好好看，來，兩只手抱著水?！?p>　　“嗯~”女孩皺了皺眉，又把放在腿邊的卡布達拿起來抱在手里，“沒事，我能拿得住?！甭曇衾镉悬c撒嬌，又有點不耐煩。

　　“哎喲，真的是不聽話?！蹦棠桃贿呎f著一邊收拾起孫女吃零食弄臟的桌面，丟進垃圾桶后便又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弄濕的毛巾。

　　“來，擦擦臉?！毙∨⒌哪槺荒棠檀罅Υ曛先藗兒孟窨傆X得越大力越干凈一樣，看不到電視的孫女忍不住“吭哧”叫了出來。

　　“怎么了，水太熱？”奶奶沒想到是不是因為自己力氣太大，還以為是孫女嫌毛巾太燙。

　　“嗯~不是?！迸⒑攘丝谒劬€是直直的看著屏幕。

　　“來，洗個腳。”奶奶端了盆熱水出來又開始給小女孩洗腳，“明天早點把作業(yè)寫完，這樣你不就回來可以多看一會兒電視，就可以早點睡覺了，以后可不敢再睡這么晚了，知道了嗎？”奶奶給女孩擦了擦腳，將水盆放回衛(wèi)生間。

　　女孩兒翹著腳，電視上的動畫片還沒有結(jié)束。“來，把鞋穿上?！蹦棠探o小女孩套上了拖鞋，便想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斑€沒看完呀，該睡覺了吧?！?p>　　“快了，就差一點點了，你不是說讓我看完再睡的嗎，奶奶?！毙∨⒚黠@不樂意了，聲音里還帶著點哭腔。

　　“哎喲，你這個孩子。好吧，那我陪你一起看完?！蹦棠虒O女抱在膝蓋上，又給孫女理了理額頭前面的頭發(fā)。

　　孫女留著短發(fā)，像個假小子一樣，額頭前面的劉海太短成了“八”字形，長得也胖乎乎的，全家只有她一個人是個單眼皮，但是眼睛很亮，很有精神。

　　“嗯，嘿嘿。”女孩一轉(zhuǎn)剛才的哭腔，開心地往奶奶懷里蹭了蹭，躺靠在奶奶身上。

　　為了上學(xué)方便，女孩兒晚上經(jīng)常住在奶奶家，爺爺要在學(xué)校值班，奶奶就會晚上把女孩接回去。

　　“奶奶，熱水袋擰緊了嗎？”看完電視后奶奶把孫女抱回了房間，怕凍著孩子，奶奶總會在被窩里提前放一個裝滿水的熱水袋，差不多有女孩兒身高的一半大。

　　“當(dāng)然擰緊了，快睡吧，明天還得上學(xué)呢?！蹦棠桃戳艘幢唤?，“真的不再去趟廁所了嗎？”

　　“嗯~我不想去了，不想動。”女孩兒頭往被子里縮了縮。

　　“去吧，不想動我抱著你去衛(wèi)生間好不好，萬一尿床了怎么辦。”

　　女孩兒不情愿地把手搭在了奶奶肩膀上，奶奶把她抱了起來，“奶奶，那你今天晚上不和我躺一起睡了嗎？”

　　“不了，我得和你老奶奶在一起，看著點她，沒事，我明天早上會叫你起床的?！?p>　　“那我想多睡一會兒，晚點兒叫我好嗎？”

　　“看你懶得，讓你早睡非得看電視，沒事兒，我到時候直接把飯給你端過來，喂你吃不就快了嘛，小懶蟲。”

　　“嗯！好！嘿嘿?！?p>　　“快睡吧，我關(guān)燈啦，不然對眼睛不好。”

　　“嗯，奶奶晚安，那我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