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上將白初伊的生路和死路都安排妥當?shù)臅r候,她在李府的柴房內(nèi)依然昏迷不醒。就連她懷中襁褓里的妹妹哭泣聲也是漸漸地小了很多。
金花兒蹲在她身邊,向襁褓里的嬰兒望了望,再看看白初伊那臟兮兮的,病弱痛苦的臉,她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苦澀,苦澀之中似乎還帶著一絲酸楚,就好似傳說中南越國的檸果,切成薄片,擰出酸汁兒,尤其是尚未長成熟的那種。
她的眉眼頓時擰在一起,本就被凍得有些微紅的鼻頭,瞬間因為難過而紅腫了許多。此時,早已將自己藏身于草垛中的小包子機敏地發(fā)現(xiàn)了她的情緒,適時地喊了一聲:“娘!”金花兒那眼淚便唰唰地奔流而下。
“娘,你又在想什么呢?!”小豹子的口氣有些不滿:“老是哭,咱倆過得這么窮,就是給你哭的!”
“我想起剛生你那會兒,也是沒人管沒人疼的。你爹臨走時曾說過一定會接我回府,可我那會兒等啊,盼啊,直到肚子大了,你都生了,他也沒有再回來過。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將你生下來,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今天見著這個妹子,我就想起了當年的我……”金花兒邊說邊擦了擦滿是回憶的眼淚。
小豹子本是一臉厭煩的神情,卻在聽到他娘說到這事兒時,不快的情緒安靜了下來,他只有安慰道:“可能……可能我們比這個女人過得還好些,畢竟,當時我們還有個茅草屋?!?p> 金花兒望著白初伊奄奄一息的臉,淚眼朦朧之中,竟把白初伊看成當年的自己了。她點了點頭,說:“是啊,這個妹子比我們當年還要慘,身上的衣服竟然破成這樣了,身后還有傷。剛才我看了一下,似乎是燒傷的!這該有多疼?。?,這額頭燙得嚇人!”話音剛落,仿若她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而看了一眼兒子:“你躲在草垛里暖和嗎?”
小豹子從草垛中探出了腦袋,說:“暖和!就是挺扎人的。”
金花兒顧不得許多,轉(zhuǎn)身便從另外一個草垛上抱了許多干稻草,蓋在白初伊的身上,來來回回地抱了三五趟。似乎有稻草扎著白初伊了,她的意識又恢復(fù)了些,口中喃喃道:“……不能丟……不能丟……”
“什么?”金花兒趕緊將耳朵湊到她嘴邊,問:“妹子,你說什么?不能丟什么?”
“……妹……妹妹……不能丟?!卑壮跻疗D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又說了這么幾個字。
金花兒拍著胸脯保證道:“妹子,你放心,我就是你金姐!能幫得上忙的,你就跟我說一聲,金姐是不會丟下妹子你的!”
在這么個時刻竟然能遇到如此熱心腸的人,白初伊自是感激不過,可奈何她全身沒有半分力氣,也無法跟金花兒說個清楚明白,于是,便只能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地抬了抬頭,想要道個謝。
話還沒說出口呢,柴房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了。
齊滄帶著一幫打手穿著的人闖了進來,見著這個情景,著實愣了一愣。本是躲在草垛里的小豹子好似吃了炸藥的小獸,瞬間炸了起來:“你們來做什么!”
其中一個打手見著他,頓時笑了,冷嘲熱諷道:“真當自己是李府流落在外的少爺了?‘小豹子少爺’?怎么李府給您安排的住處,是這柴房呢?”
小豹子氣得滿面通紅,由于氣憤至極,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怒氣,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愣是沒有滴落下來。
金花兒見到這幫人,便緩緩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齊滄,對那幫打手說:“你們竟然能找到這里來,可真有本事?!?p> 齊滄冷笑,道:“若不是我去奴隸市場詢問,我還真不知道那里跑了四個奴隸!”他看了看柴房里的情形,對身后那幾個打手們,說:“是他們四個嗎?”
其實,奴隸市場跑了四個奴隸這事兒是半個月前發(fā)生的了。其中兩個,就是金花兒和她兒子小豹子。還有兩個至今下落不明。奴隸市場的管事因為這事兒沒少被主子罵,上層施壓,管事就把怒氣發(fā)泄到了下層。一層層下去,那火氣越來越大。直到火氣發(fā)泄到這幫打手們頭上的時候,就演變成了鞭打。
一天找不到,就打一鞭子。第二天還找不到,就打兩鞭子。這事兒發(fā)生了半個月了,這幫打手們每個人每天都要被抽十幾鞭子。
此時見到他們,就算其中有兩人不是原來的奴隸,他們也異口同聲地說:“就是他們!”
哪怕白初伊和她懷中的嬰兒不是奴隸,他們也管不著了。
先找個人頂替再說!
齊滄大手一揮:“帶走!”
小豹子本想沖出房門,無奈,門口堵得全是奴隸市場帶來的打手們。沖出去,無異于死路一條。他被打手們廝打在地,扭押成不甘的麻繩,右臉貼著地,身上落滿了打手們的重拳,他的牙咬得緊緊的,滿是灰塵的臉上沒有半滴淚痕。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金花兒哭著跪了下來:“我們跟你們走!”
打手們魚貫而入,死死地押著金花兒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毫無憐惜地帶著她走出柴房。
不過,白初伊和嬰兒畢竟不是真正的奴隸。所以其他打手們愣愣地站在她身邊,有些不知所措。
為首的那個打手是眾人的頭頭,叫做馬秋。生得人高馬大,比大伙兒高半個頭。他目露兇光,額頭上還有一道疤,傳言,那是跟人用刀子對砍得來的,卻是他引以為傲的榮耀。他的身上滿是肌肉,之所以成為眾打手里的頭頭,全是因為他那碗口粗的拳頭。曾經(jīng)一拳頭下去,就讓一個人的腦袋開了花,一命歸西,毫無痛苦。人送稱號“閻羅劊子手”!
閻羅劊子手的腳邊就是白初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仿若破爛不堪的女人,心中泛起一陣惡心。這女人他沒見過,根本不是奴隸市場里的。
不過,另外兩個逃跑的奴隸應(yīng)該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了。那兩個奴隸是男人,是做苦力的好手,本可以賣個很好的價錢。可腳邊這個女人,就算帶回去充數(shù),似乎,也賣不了幾個錢。
更何況,她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兒!
如果是個黃花大姑娘,還可以考慮考慮高價賣給青樓,可這么一個被人用過的女人,還帶著個小拖累,這不是給自己,給管事,給奴隸市場找累贅嗎?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