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百里汐言送阿九和冰河二人下船。
兩個人都帶了儲物香囊,所以基本是輕裝上陣。
冰河跟汐言互相簡單告別之后,心明眼亮地退開幾步,等著阿九和少年醫(yī)者好好告別。
百里汐言抱了她一下,又叮囑了幾句諸如按時吃飯之類的話,才上了船。
汐言到了甲板上,身形忽然頓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一雙褐色的眼睛在船舷上方莊重地看著阿九。
他開口,一字一句地道:“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再是三尾靈狐。”
阿九眼睛一亮?!胺判陌?,我至少突破了六尾再回來!”
“不,不管你能到幾尾,都早點回來?!卑倮锵杂至⒓凑f了這么一句,眼里有矛盾的神色,話一出口又仿佛有點后悔。
阿九立刻懂了。
船開了,小狐仙沖著那一襲白衣大喊:“我會好好修行,爭取早點回去的!”
“……”冰河看著小狐貍的背影。
互相掛念的感覺……應(yīng)該很幸福吧?
然而此刻他努力體會,他的內(nèi)心似乎依舊沒有什么波動。
只是他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里,剛好流露出某種一閃而逝的、微不可察的羨慕之情。
阿九一直等到百里汐言的船消失在海天之間,才轉(zhuǎn)身和冰河朝著大陸走去。
他們向北走了大約一個月,風(fēng)餐露宿之類自不必細(xì)說。冰河是真的很照顧阿九,阿九覺得他的細(xì)心程度突然間幾乎都能趕上汐言了。
當(dāng)然她不知道這些是百里汐言教給他的。
一日,他們來到一座大山腳下。
阿九發(fā)現(xiàn)山下幾乎走幾步就是一條小溪。此時即將入夏,天氣炎熱,又接近正午,阿九干脆變成狐貍跳進(jìn)去洗了個澡。
等她出來的時候,冰河已經(jīng)給她烤了一條肥美的魚。
他用樹枝串起魚,遞給阿九。
阿九接過魚,沖他笑:“謝謝冰河!”隨即咬下一塊魚肉開始大快朵頤。
“罐子里有水,渴了自己去喝?!北幼约阂才趿艘粭l魚,向阿九示意一邊剛盛上煮好晾涼的水的水罐的方向。
“嗯!”阿九嘴里嚼著魚。
冰河坐在阿九對面,恰巧能看見她吃魚。
小狐貍吃的很香,但也很講究。她喜歡大口大口地吃東西,而且吃的很快,但嚼的很細(xì),不會咂嘴,也不出聲,面前的地面也比較干凈,只是嘴邊偶爾會粘點東西,不過小狐貍吃完會洗干凈的。
阿九腮幫子塞得鼓鼓的,顯然餓得不輕,雙手捧著魚,像只小刺豚。
冰河看著她吃東西時可愛的小模樣,神情有極細(xì)微的變化。
不知怎么,他好像一直很愿意看阿九吃飯。
怪不得百里汐言那么緊張她。
“?”小狐貍發(fā)現(xiàn)了他的走神,“冰河,你干嘛不吃啦?”
冰河想起一直注視著女子似乎并不禮貌,急忙道歉:“剛剛有些失禮,抱歉?!?p> “沒什么啦……"阿九并不明白走神為什么要道歉。"我繼續(xù)吃了嗷。餓死我了?!卑⒕潘α讼履X袋,繼續(xù)對付著她的魚。
冰河招了招手,水罐自己飛了過來。
他倒了一杯給阿九。
“我可能調(diào)料放多了,多喝點水。”
阿九清亮亮的眼睛看著他,接過杯子,忽然一笑:“冰河,你比我想象的貼心多了。”
“是嗎。”冰河的聲線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但聲音里似乎能聽出一點極微小的波動。
“當(dāng)然了!”阿九雀躍起來,“我沒想到你一個從小被人伺候的神祇居然這么會照顧人!還會做吃的!我都不會做的像你做的這么好吃呢!”
冰河眼睛下的臥蠶清晰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阿九歪頭看他,嘴角還沾了一點調(diào)料,眼睛彎了彎,也燦爛地笑起來?!氨?,你以后多笑笑嘛,你看你還有臥蠶,笑起來多好看。長的好看也不代表非要冰塊一樣對不?你看扶桑那家伙不也是總亂用臉?!?p> ?。ⅰ⒈哟瓜卵劬?。
其實他也不想一直當(dāng)個冰塊啊。
剛剛只是,學(xué)著百里汐言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而已。
等兩人都吃完魚,他們一起把東西收拾好,準(zhǔn)備越過山去。
二人一路上山,發(fā)現(xiàn)山上有許多洞穴,洞穴里都涌出水來,往山下流去。
“……”冰河從未踏上過陸地,但也只看了一眼便繼續(xù)專心趕路,倒是阿九東望西望,滿眼新奇。
阿九看見一個行人,立即過去和他行禮。
這位衣著在阿九看來很奇怪的男子回了禮,打量了她一番。
阿九道:“這位大哥,請問這是什么地方?”
男子回答道:“這里是南禺山?!?p> “這里離涂山有多遠(yuǎn)啊?”
他道:“遠(yuǎn)著呢,還有差不多五百多里路呢。你是去中原游歷的青丘人吧?”
“???你怎么知道?”阿九睜大眼睛。
“每年都有青丘的人經(jīng)過我們這里去中原,”男子笑道,“我看他們幾乎都是從我們這走著去,幾年后又飛著回來的?!?p> “哦。謝謝大哥?!卑⒕判卸Y,回頭沖冰河喊:“快過來!我們走啦!”
男子走遠(yuǎn)了。
冰河過來道:“這是個采玉人?!?p> “?”阿九不明白,“你怎知道?”
“書上有寫過南疆采玉人的衣著?!北涌此谎?,“走吧?!?p> 阿九注意到他的語氣越來越柔和,不再如以前那般有些生硬死板了?!氨纫婚_始剛遇上的時候好多了呢?!彼睦锇档??!安贿^為什么總感覺語氣像汐言……”
她甩了甩腦袋?!翱赡苤皇撬麄冃郧楸容^像而已吧。"
到了山頂,阿九在懸崖上看見一個大巢。
巢里有幾個白生生的大鳥蛋,阿九看著眼饞,忍不住伸手去拿。
“哎喲!”阿九觸到蛋時仿佛被燙了一下,唰地收回手來,躲到冰河身后。
“那是什么玩意兒?”她問,“好燙手?!?p> 冰河搖搖頭。作為一個從小在海底生活的神祇,他連海上的飛禽都沒見過幾種,更別說陸上的鳥了。
阿九從冰河身后探出頭,想了想,從儲物香囊費力地抻出一本厚厚的大書。
“《六合經(jīng)》?”冰河扭頭看她。
《六合經(jīng)》號稱中原古巫書,記載著中州以及周邊的山川與國家的分布,甚至對各地的礦產(chǎn)和靈禽異獸都有描述。
阿九嘩啦嘩啦地把書翻到南禺山那一頁。
她瞄了一眼,隨即兩眼放光。
“鹓雛?”她把書遞給冰河,自己像偷東西的耗子一樣,挨近那一個大巢,仔細(xì)觀察起來。
那些蛋比阿九的臉盆還大一圈,想必是只巨鳥。蛋的表面燙的要命,巢建在懸崖上,難道蛋還需要吸收日精?可是鳥獸修煉的都是月華之力??!植物才修日精之力吧……不過,母鳥去哪了?
“鹓雛,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棲。修日精以煉火氣,集火力以衍生息?!北诱驹谠幒仙蠒?,“這上面說,雄鳥一旦與雌鳥交配后,就離開尋找下一個配偶,單獨留下雌鳥撫養(yǎng)下一代。此時見不到雌鳥,想必出去覓食了,我們快走,別讓它發(fā)現(xiàn)。”
“這么說來,這鹓雛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嘛。跟人家雌鳥交配完就走,一點都不負(fù)責(zé)任,還非竹實不食,非甘泉不飲的,假清高,偽君子!”阿九不屑?!罢婺苎b。表里不一的家伙。”
“好了好了,快走吧,聽話?!北永硪贿叺纳较伦呷ァ?p> “等會兒!”阿九跑到巢邊,用冰絲鮫綃包起一個蛋,又往上面施了一個冰凍術(shù),抱著就跑?!翱熳呖熳撸⊥聿陀辛?!”
“……”冰河看著她?!巴砩蟿e吃葷腥的東西,還是吃點山果吧?!?p> “不要!”阿九不開心地看著他,“要是不立刻吃了,萬一母鹓雛發(fā)現(xiàn)蛋沒了,豈不是要追來?還是盡快吃進(jìn)肚子比較保險?!?p> “……那為何還要偷?”
“……修道之人的事情,能叫偷嘛!再說那可是鹓雛的蛋!鹓雛可是鳳凰的一個分支呢!沒準(zhǔn)吃了它以后我就能突破四尾了呢。好東西一起分享,蛋分你一半!”阿九一邊抱著蛋一邊嗖嗖跑,“快下山快下山!只要出了這南禺山地界,我就不信母鹓雛還能找著我!”
當(dāng)晚他們就一人一半把蛋吃了。
阿九吃得嘴油肚圓,洗了洗手?!斑@個蛋還是蠻好吃的嘛?!?p> “……”冰河看著她。他們正午開始登南禺山,快申時了才到山頂,生怕母鹓雛回來發(fā)現(xiàn)他們偷蛋,又一路狂奔下山,直到夜幕降臨時才安頓下來。
冰河看著正捧著水罐喝的極其痛快的阿九,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個丫頭,真是孩子心性。
阿九放下水罐,瀟灑地抹了下嘴巴,把水罐遞給冰河:“給!我給你留了半罐水呢?!?p> 冰河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把半罐子水全喝了?”
“是啊,我渴嘛?!卑⒕艥M不在乎地道。
“……”冰河接過罐子,把剩下的水倒進(jìn)隨身攜帶的水壺里。
“跑了這么久你不渴嗎?”阿九訝然。
“不渴?!?p> “……哦。”
那個罐子的容量都能趕上他們兩個人一天的需水量了,她竟然一口氣喝了半罐,還吃了那么大的半個鹓雛蛋。
冰河今天終于明白百里汐言為什么要他注意阿九的飲食了。這個小狐貍居然這么能吃!
他眼看著阿九又跑到溪邊灌滿了一罐水開始燒。
“沒喝夠?”他問她。
“不是,我不也得灌我的水壺嘛。怎么了?”
“沒事?!蔽疫€以為你又要喝……冰河單手捂臉。
這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