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羽依言,聽了爹娘的話,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先生。
因為她自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畢竟她從小到大,唯一注重的事情就是熟讀圣賢書;爹娘也不讓她干別的事情。
烏蘭羽在蘭室,一邊等著先生一邊胡思亂想。
如果她以前和其他人一樣,也乖覺些,是不是這些事她就都會處理了?
但是烏蘭羽又想了想,覺得不妥。
因為她的爹娘和別人不一樣,別人的爹娘是把他們按照尋常人一樣去培養(yǎng)的,他的爹娘則號稱是把自己當成中原的貴族小姐一樣培養(yǎng)的,所以教導方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不過烏蘭羽并不知道中原的貴族小姐會不會連洗臉、吃飯都要被他的爹娘盯著挑毛病。
也不知道中原的小姐平時會不會和她的爹娘連一句日常的玩笑都不能開,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正經(jīng)樣。
更不知道中原的貴族會不會每時每刻都監(jiān)視著他們的孩子,或者要求他們的孩子像木偶一樣百依百順,即使被侵犯也一定要保持著風度。
烏蘭羽確信她的爹娘并沒有見識過中原的貴族之家是什么樣子的,他們應(yīng)該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教導了她。
但烏蘭羽認為自己是個失敗品,所以他們這樣的教導方法并不可取。
如果她以后有孩子……不,她以后不會生孩子的。
她怕她會變得和爹娘一樣。
先生終于來了。
烏蘭羽謹記著爹娘告誡她的話,知道俟奴恭是他的侄子,她也不能把話說得太絕了。
雖然俟奴恭做的事很絕。
先生捻著胡子聽著烏蘭羽的話。
待烏蘭羽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之后,先生緩緩開口。
“你是說由于你前天晚上抓住俟奴恭侵犯你,你喝止了他,結(jié)果俟奴恭昨天早上把他侵犯你這件事四處說了出去,導致你如今清譽受損,現(xiàn)在大家都把你當做異類?”
“是?!睘跆m羽說。
“何以為證?”
“???”
“我總不能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處置他?!?p> “……”烏蘭羽想了想。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看見了,咱們同學塾的就有好幾個,當時是烏桓靈把大家都遣散了?!?p> 她不敢說出那個把俟奴恭拉走的男同窗的名字。
因為那個男同窗平時與俟奴恭交好,昨天早上就是他說出了“無風不起浪”那段話。
“行?!毕壬c了點頭?!澳阆然厝バ拚n,我會找時間處理這件事。”
烏蘭羽覺得自己終于看到了光亮?!笆?!”
走出蘭室,烏蘭羽臉上終于浮現(xiàn)了笑容。
自己的噩夢終于要結(jié)束了。
當天下午,俟奴恭被先生從書案旁叫走了。
幾個人抬頭看了一眼,先生呵斥道:“還不快誦習課業(yè),東張西望的像什么樣子!”
烏蘭羽沒有抬頭,心里卻緊張又興奮。
書本上的文字此刻在她眼里就像蝌蚪一樣游來游去——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豎起耳朵,認真地聽著那邊的動靜。
課室內(nèi)靜悄悄的。
蘭室內(nèi)好像也靜悄悄的。
過了大約二刻的時間。
“砰!”
蘭室中隱隱約約傳出了吵嚷聲。趁著先生不在,大家開始竊竊私語,東張西望。
“怎么了這是?”“先生把俟奴恭叫去干嘛了?”“聽著好像吵起來了?!薄皼]有,我沒聽見先生的聲音,應(yīng)該是俟奴恭自己一個人在吵?!?p> 接著,蘭室的門被摔開了,俟奴恭氣勢洶洶的返回自己的位置。
先生隨即也進來,對著大家斥道:“都看什么?所有的功課都習完了?”
看來……情況并不樂觀。
烏蘭羽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自己足夠優(yōu)秀,而且厲害到能夠反抗俟奴恭的話,也許就不用每天這樣心驚膽戰(zhàn)的了。
也許爹娘說的沒什么錯。她就是個懦弱的廢物。
但烏蘭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一個普通的女子,再怎么勇敢都不可能反抗的過一個男人,這是生理上的差距。
特別是,當這個男子是個毫無底線的紈绔子弟的時候。
當天晚上先生有事提前走了,但離下學還有一些時間。
結(jié)果烏蘭羽發(fā)現(xiàn)俟奴恭和別人換了座,坐到了她后面。
烏蘭羽心里非常害怕,但面上依舊假裝鎮(zhèn)定,靜靜的寫著課業(yè)。
俟奴恭在她后面說話她心里都發(fā)毛。
畢竟就是他一手摧毀了她的自信和自尊,也是他間接的讓大家都覺得她輕浮放蕩。
雖然他們這個思維本身就有問題。
下學時間到了,烏蘭羽如釋重負地收拾書篋準備回家。
她剛起身站在過道上。
“讓一下?!?p> 烏蘭羽感覺到身后那個人的呼氣都噴在她的后脖頸上,瞬間打了個激靈,條件反射的往前跨一步轉(zhuǎn)身,做出防御的姿態(tài):“你干什么!”
俟奴恭滿臉橫肉一顫:“我就讓你讓一下!”
他身上的戾氣把烏蘭羽嚇到了。
“那你怎么離我那么近!這個過道又不是……”
俟奴恭借此大鬧了一場。
越有人上前攔著他,他就越瘋。
顯然,在俟奴恭眼里,他才是那個受害者。
他容忍烏蘭羽給他扣上登徒子的罪名。
他容忍烏蘭羽向先生告狀揭發(fā)他的罪行,害的他心情不好了一下午。
就這樣他都沒有和烏蘭羽發(fā)脾氣,就因為烏蘭羽只是個單純的女子。
——所以他是多么的包容且尊重女人啊。
結(jié)果烏蘭羽居然還來挑釁他?
他干什么了?不就是明知道烏蘭羽提防著他還讓別人跟他換座坐到了她后面,看著她強自鎮(zhèn)定的樣子找樂子嗎?
他只是換了個座,又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傷害。更何況之前那些事不也沒讓她少塊肉嗎?
至于其他人,他們說什么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所以,俟奴恭認為他完全有理由像個瘋狗一樣不斷地大吵大嚷,辱罵烏蘭羽,完全有理由裝腔作勢地要搬書篋砸她。
烏蘭羽看著他一副受了冤枉的憤怒表情和同窗們看笑話的樣子,竟有一種全都是她的錯的錯覺。
她好像就不應(yīng)該來聽學。
她更不應(yīng)該生于此地。
但她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