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哥,這里真的不會有臟東西嗎?”
童小頃在最深處的大坑前面停下,眼直直朝下望去,在某一具著黃色衣衫的尸體上徘徊,那般專注連小石頭說了什么都沒聽見。
“皇,……”江冷也緊跟著來到坑邊,見童小頃凝神在某處,便也順著望了過去,這一望,話差點止不住,連帶著身子都差點踩空。
童小頃在心里冷笑著,江冷的反應她并不在意,倒是很想看看身后連墨作何反應。
“爺,那真的是……”江冷手臂指向大坑最邊上側(cè)翻靠著坑中央黃衣尸首,滿是震驚的臉上顯著滑稽的灰白,手指不由自主的顫著,他想從連墨眼中尋求些許不認同,可那件衣衫,分明就是皇妃受刑那日多穿之衣,雖已破敗不堪,但還是能一眼分辨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印染,那是爺親手渲染上去的花色,世上絕無第二件。
連墨寒著臉,冰冷的眸色有些動搖,橫眉擰成一團,語氣中終是有了不淡定,“抬上來看看”
童小頃站在坑邊,看著江冷慌慌張張?zhí)M坑里的樣子,心頭釋然不少,夕陽打在她瘦小身子上,影倒印在地上都連不成線,面上除開淡漠沒流露出半分情緒,她知道連墨正余光瞧著她,懷疑定然是有的,等那具尸體擺到他面前,恐怕就算他不認都不行。
小石頭還是那般粘人,“筒子哥,那真是他們要找的人嗎?”
“應該是的,不過都已經(jīng)過去一月有余,怕是臉也辨認不出了?!彼f話聲音很輕,在這荒蕪之地,還是能清晰傳入連墨耳中,他的臉更冷了。
“還是筒子哥你膽大,要是換成我,別說半夜來尋好貨,大白天都不敢踏入半步?!毙∈^覺得氣氛冷清,時不時就要說上句話,實則也是為了壯膽。
江冷眼瞧著就要回到坑邊,被抱在胸前的尸體特地找到塊破席子遮擋著,尸體堆積成山的坑底并不好走,可他即便沉著步子,還是艱難維持著平衡,那具尸體始終如珍物般被平抱在前,童小頃注視著越發(fā)靠近的一人一尸,眼底陰暗不已的洶涌正咆哮而至。
“小筒子似乎很不待見鐲子的主人?”
連墨陰鷙的抬眼,視線怎么都不能從江冷手臂上的尸體上移開,藏在紅色長袍下的手腕莫名炙熱起來,從來只著寒意的鐲子,此刻正漸漸發(fā)燙,他面色再也無法淡定,江冷剛一跨步上坑,連墨就移步到了身旁。
“嘔……”小石頭即便躲得遠遠的,此時也被熏得狂嘔起來,“筒子,筒子哥”手空舞著,臉憋得通紅,先前給他的粗布已經(jīng)又被撕成若干長條塞置于鼻孔中,可腐敗的臭味還是沿著口腔侵入進來,一個控制不及,胃里泛出的東西直接噴了出來。
“爺,”江冷把尸體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地上,站起來還沒說話就見連墨長臂一揮,便睨了眼童小頃沒再說下去。
“官爺,是您要找的人嗎?”童小頃先于連墨面向他,漸暗的天色已經(jīng)不能準確判斷她的神色,只是她萬般輕松的口氣,反而令連墨疑惑起來。
“你似乎很確定?”他不答反問。
童小頃知他向來疑心重,方才心急漏了底,怕是被他抓住了疑點,輕輕點頭,她也沒否認,“鐲子就是從那只手拿來的,如果不是她的,定然是生前從別處得來,那草民就不知是何處而來的了?!?p> “不可能,鐲子是皇……,是她不會取下的物件,斷然不會轉(zhuǎn)贈他人?!苯淇墒且娺^皇妃為了鐲子二月天下水進冰湖的人,怎么會不明白鐲子的重要性。
童小頃見他說得篤定,默默在心里訕笑著,所謂冰湖,不過是極寒天氣里得寵之人的一個玩笑,尤記得當時分來過冬的炭火不過了了,她為了尋這鐲子,足足在冰水里泡過三個時辰,最后渾身濕透的跑回岸上,從此落下膝蓋骨雨天就鉆心疼的毛病,現(xiàn)在想來還真是蠢透了。
“許是絕望吧,人在絕望時不都會干些以前不會干的事?”她幽靜瞧著地上的尸體,丑陋不已的臉上出人意料得溫和。
連墨怔了心神,落日余暉下沒掉她半邊臉,尤其在她說出絕望那詞時,莫名揪著了心,“不會,也不許絕望?!?p> 童小頃笑了,這一笑眼又沒了影,她朝向連墨偽言道,“官爺說不會,那必然不會,所以這尸首,真就是官爺要找的人?!?p> 最后一字才說完,脖頸就被人掐住,依舊是沒有分寸的粗暴,只一下就令她突起了眼球,鼻間的空氣在漸漸減少,可她偏偏只是笑著,不知是嘲諷還是釋然,就那般受著,不吵不鬧。
“真以為我不會殺你?”指印沿著輪廓散開在脖間細膩的肌膚上,紅,深紅,亦慢慢變紫,連墨眼白周圍浮上紅絲,那張邪魅的臉越漸陰沉。
“咳,咳,官爺要殺草民,不就,就如捏死螻蟻一般,為何,還不動手?”
童小頃并不承認自己在落淚,蓄滿眼眶的淚水自眼角落下那瞬,她竟在慶幸這次活過將近兩月,那下次再躲遠些藏深點,不就能到三月,如此一來,日子還算是有些盼頭。
連墨幽紅的眸子驟然恢復了平靜,禁錮在脖子的手指轉(zhuǎn)緊為撫,他似是自語,“一心求死?別妄想了?!?p> “咳,咳”突然松開的力道讓童小頃退后幾步,還是靠著小石頭一把拉住才沒有再次滑入坑里,她淚眼模糊著向前看去,只見連墨站在尸體旁正仔細端詳著,看著像是隨意掃過,可她知道,他不會輕易便相信地上那人真就是自己。
“筒子哥,你沒事吧?!毙∈^見她發(fā)著愣,以為是被嚇傻了,免不了伸手就要摸上她的額頭。
童小頃適時躲開來,抬手粗粗搓了把臉,聲是悶悶的,“沒事,過了今晚,一切都會過去的?!?p> “爺,刀痕位置毫無偏差,怕真是……”江冷一直埋頭查驗地上的尸體,越來越多證據(jù)表明,這具女尸就是失蹤皇妃的尸首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