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窄小的房間里黑漆漆的,許是因為很久沒人生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發(fā)霉的潮濕氣味。
啪—
電燈開關(guān)被打開,室內(nèi)旋即稍許明亮起來,幽黃的燈光映在斑駁破舊的墻壁上,顧念安看著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環(huán)境,微不可聞的吸了口氣后褪去腳上的鞋子,腳底冰涼的觸感勾起了她些許回憶,環(huán)顧一周后她將視落在那個角落里布著些許浮塵的小茶桌上,兩個憨態(tài)可掬的小豬杯子瑩瑩立在那里,小小的杯子猶如開關(guān)般打開了她記憶中唯一包裹著溫暖的黑匣子……
“念安,不許光著腳在地上走”女人溫和的對那個赤著腳的女孩說道,一手拿著做飯的鏟子嘴角還帶著幾分無奈的微笑。
“知道了,知道了,媽你好啰嗦啊!”女孩嘴上帶著不耐煩的說著,但還是一蹦一跳的穿上了一旁的拖鞋。記憶中那個鮮活的顧念安彼時還沒有經(jīng)逢那些種種的不堪和磨難,在柔弱母親的守護下,竟還帶著幾分少女獨有小任性。
回憶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但此刻腳底冰涼的觸感似乎在提醒著她,那些溫暖的回憶,不過是她記憶中的一道道剪影,她再也抓不住了。
其實,在很多個痛苦難熬的時候顧念安常常會想,若是她的重生能早一些,若是能趕在媽媽去世之前,她怕是會放下對顧家那一家刻骨的仇恨,保護好那個柔弱卻為她撐起一片天的母親,好好享受生活吧!
想到這,顧念安心口似乎涌出難言的痛楚。
“溫柔”是媽媽的名字。
一如她的名字一般,顧念安久遠(yuǎn)記憶中的母親,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女人。柔弱溫和的她用著打零工的錢,生生的用她瘦弱單薄的身軀努力守候著女兒的長大。即便在知道自己因病而命不久矣的時候,拖著病體的她也盡自己所能的為女兒安排后路,只是她永遠(yuǎn)不知道,顧念安也并不想她知道,她細(xì)心安排的將來,是一個黑暗的無底深淵。
鈴…有些刺耳的鈴聲打斷了顧念安的回憶。她斂了斂心神,拿出手機,然而在目光觸及到來電顯示時,拿著電話的手卻明顯有片刻的僵硬。
動了動微顫的指尖,顧念安清吸了口氣,食指輕輕滑動,有些刻意壓低的聲音旋即傳來:“那醫(yī)生把那個女孩帶到的一個房子里,不知道里面怎么了,她似乎想跑,但又被拖回去了!要不要……”
顧念安的心驀的跳的有些快,強輕壓下心中的情緒,她打斷道:“好,我知道了,你都拍下來了嗎?
“拍下來了!”電話那邊有些壓低的聲音輕輕響起。
聞言,她濃密睫毛下的眼眸閃過片刻掙扎,客廳里老舊鐘表的滴滴答答聲都讓她似乎倍感沉重。直到片刻后,帶著些異樣沙啞的嗓音的對著電話道:“很好,接下來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管,你只需要繼續(xù)把你看見的拍下來就可以了?!?p> “這?……”對方似乎有些猶豫。
“既然拿了雇主的錢,只要做好我要你做的事就好了,偵探先生,我花大價錢請你可不是讓你在這發(fā)善心的。”顧念安聲音有些冷漠。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在思量著,片刻后聽到一聲“好的”傳來后,顧念安終于掛斷了電話,緊繃著身體坐在沙發(fā)上。
——
又是一輪十五圓月,樹影交錯中一輛面包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車內(nèi)帶著鴨舌帽的男子看著手中的電話,眼中閃爍著猶豫,看著通話記錄的名字,他手指欲動,但觸及到屏幕上的時間,想著那位的作息,他又有些猶豫。
“哎,在看看吧,想來那變態(tài)晚上也要休息,應(yīng)該出不了什么事”他有些安慰自己似的低聲說道,旋即似乎終于說服了自己一般,嘆了口氣到底收了電話。
有時命運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一般,掌握著人們的人生。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你一個不經(jīng)留意的選擇,或許會如同蝴蝶翅膀般,顛覆某個人的人生走向。
顧念安掛斷電話后安靜的坐在那里,身體帶著些僵硬的繃直,她腦海中閃過那個僅僅見過兩次卻印象深刻身影。
“李璇”顧念安在弄清了她和吳炳嚴(yán)有聯(lián)系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這個女孩命運。她知道那個漂亮卻有些冰冷的人在今晚會死在那個變態(tài)醫(yī)生的手中,以一種很殘忍的方式。
而面對李璇的死亡,顧念安選擇了袖手旁觀。因為她知道,今天,是吳炳嚴(yán)第一次壯起膽子殺人,而殺人未遂和殺了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境地,她知道,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若想整垮吳炳嚴(yán),那么李璇就必須死,只有李璇死了,他才有證據(jù)把那個人永遠(yuǎn)的送進監(jiān)獄。
目光微頓,她有些呆滯的眸光落在眼前的粉色杯子,上面的小豬無害的咧著嘴笑著,原來看著可愛極了的微笑,此刻不知為何,那牽起的嘴角卻似乎帶著濃濃的嘲弄似的。
驀然伸出手,她手指不安的遮蓋住那小豬的眼睛??粗潜徽谧〉男∝i,她聲音幾不可聞的喃喃道:
“不要心軟,顧念安,沒有你她一樣要死的?!钡蛦〉寐曇粲行┛侦`的響起,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像是給自己安慰。
——
顧念安的家靠近z市外圍,很長的回程路上鹿琛都在閉目養(yǎng)神著,他幼年時,因先天原因?qū)е律眢w不好,所以他的作息一直是嚴(yán)格要求的。就像安叔說的一樣,淡薄如他,似乎很少有能夠讓他打亂作息的人或事?;叵肫饎偛虐彩逭f的話,他眉心不由輕蹙。
前座的安叔似乎接了個電話,刻意壓低了聲音怕會吵醒他,但熟悉的名字還是傳進了鹿琛的耳中,心中又一次有些淡淡的無奈感,鹿琛睜開雙眼看向已經(jīng)掛了電話的安叔:
“顧念安的事?”
安叔看著青年有些蒼白的臉色,猶豫了片刻說道:
“派去給顧小姐的人說,他監(jiān)視的那個醫(yī)生把一個女孩帶到郊區(qū)了,那女孩似乎想跑,又被抓回去了”
聞言,鹿琛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顧念安知道嗎?”
“顧小姐知道,而且”安叔聲音微頓。
“而且什么?”鹿琛幽深的眼看向窗外。
“而且警告了黑子,不允許他報警!”說完安叔繼續(xù)道:“黑子怕擾你休息所以沒有馬上聯(lián)絡(luò)我,這會據(jù)那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個半小時了,看情形,那女孩似乎有些危險?!?p> 鹿琛并未回答安叔的話,靜靜的坐在那,幽深的眼眸讓人看不出想法,安叔在次問道:“少爺?”
“報警吧。還有,那人遣回M國吧?!钡统恋穆曇繇懫穑曇糁兴坪跤行┢v,纖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讓人無法猜測他此刻的情緒。
安叔了然的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正要撥號,手中的手機卻再次響起??粗柎a,他對鹿琛說道:“又來電話了”
鹿琛欠身接過電話,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滑過,電話里男子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驟然響起,話中的內(nèi)容,確實讓此刻的車廂內(nèi)氣息瞬間凝固:”
“顧小姐進那變態(tài)家了,發(fā)了信息讓我20分鐘后報警!”
……
安叔聽完,不由看向此刻的鹿琛。
有些昏暗的車廂內(nèi)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對鹿琛無比了解的安叔卻能感覺到他的冷凝。
“少爺生氣了”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安叔不由一嘆。他太了解青年對情緒的控制到了何種程度,但因為顧小姐,少爺竟然失控了!老人想著這兩個人之間為何牽絆,心底不由輕嘆:
“不知是緣還是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