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與這個名為奧伊的陌生人躲在一座燈塔底部的閣樓里直到天亮。
“你是騎士？”
格蘭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他看到奧伊的劍上刻有與尼古凱爾一樣的銀色雀鳥花紋，根據(jù)他這幾天的了解，只有騎士才有資格佩戴這種劍。
隨著天色漸亮，奧伊的模樣終于顯露出來，他臉頰消瘦，兩道堅眉向上翹著，猶如兩把利劍。黑白相間的頭發(fā)被扎成一束，留有青色絡(luò)腮胡痕跡的下巴棱角分明。
“但我可不忠于銀雀王朝?！?p> 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他不會因為格蘭是“王子”而給出優(yōu)惠價格。
格蘭慫了慫肩膀，心想如此正好，因為尼古凱爾的反水，他對騎士并沒有什么好感。
奧伊遞過一件與自己身上相似的灰色大衣，說道：“雖然它比你身上的這身衣服要廉價得多，但好在絕對安全?！彪S后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不想自己被戳爛腦袋的話?！?p> 在他看來，也許格蘭真的是那位嬌生慣養(yǎng)的王子。
而格蘭則迅速換上，上下看了看，除了大小有些不合身外，其他方面都挺合適。
“噔噔噔”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讓格蘭心跳猛然加速，懷疑難道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
倒是奧伊沒有任何猶豫地打開房門，昏暗光線下，門外出現(xiàn)一道單薄的身影。
“按照你的價格，十枚金幣，今天行動。”
格蘭瞇眼看去，發(fā)現(xiàn)那人身上服飾雖然如同一個乞丐，不料口氣卻很大，十枚金幣在他口中就好像十只螞蟻一樣廉價。
奧伊道：“你們是搶了銀行嗎？先說好，我可不要欠條?！?p> 門外那人從兜里掏出一個絲質(zhì)袋子：“誰會相信竟然有人帶著十個金幣去酒館那種地方？這也許就是上帝的好意?！?p> 奧伊沒有理他，拿過錢袋，將金幣倒在手掌上，數(shù)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十個。不過接著他又將金幣放進袋子，扔回那人懷里。
“說實話，我很心動，不過抱歉，我手上正有一單生意?！?p> 那人語速加快：“可是你之前說過，如果我們能掏出十枚金幣...”
“過時不候是我的權(quán)利?！?p> 奧伊打斷他的話：“當然，如果你們能把這袋金幣留到我回來，倒也不是不能再考慮考慮?！?p> 那人吼道：“你個天殺的騙子，我們已經(jīng)拿起武器，你卻做了逃兵。”
奧伊仿佛對“逃兵”兩字十分敏感，臉色猛地一沉：“勸你在我拔劍之前快滾！”
那人向后退了兩步，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就算沒有你，我們也會成功的。等著吧，懦夫?！闭f完便腳底抹油，瞬間不見蹤影。
格蘭開口問道：“他是誰？”
奧伊臉色恢復(fù)平常：“一個瘋子。”
格蘭道：“我可不敢保證會有十個金幣給你?！?p> 奧伊笑出聲：“放心吧，這事我可以替你保證。你好像沒有什么好準備的，那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格蘭指著身上衣服：“就這樣？”
奧伊拿起掛在劍柄上的酒壺晃了晃，可里面并沒有傳來酒水的聲音。
“這個瘋子背后還有一群瘋子，他們集結(jié)人手，準備攻破格倫城?！?p> 說到這，奧伊臉上露出譏笑：“雖然這事聽起來像個笑話，可正好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機會?！?p> 兩人走在路上，不知不覺天上竟飄起雨絲，隨著路人怪叫著躲進路旁店鋪里避雨，街道頓時空曠起來，絲毫看不出昨夜這里曾流滿鮮血。
格蘭將放在懷里的文書和腰牌往里緊了緊，問道：“他會死嗎？”
奧伊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感慨：“人都是會死的?！彪S后又說道：“不過你現(xiàn)在可不能死，我已經(jīng)錯過十枚金幣?！?p> 與約翰元老之前說的計劃不同，他們來到了城的西門，躲在一棵兩人粗的樹后。城門高有三米，兩邊分別有十個衛(wèi)兵持槍而立。
由于天氣原因，此時幾乎無人進出城門，這讓格蘭兩人出城的難度又大了一些。
不過在路上，奧伊解釋稱那群瘋子將會在西門發(fā)起攻勢，他們可以借此機會混出城門，這也是他們來這里的原因。
等了大概一刻鐘時間，伴隨著一道綿長雷聲，城門兩側(cè)突然沖出兩隊手持木棍的乞丐，一眼看去，大概有百十個人。
沒錯，確實是乞丐，這從他們的服飾上不難看出。
他們佝僂的身軀被雨水濕透，隊形散亂，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散。盡管如此，他們?nèi)匀缓爸粏〉目谔?，舉著木棍，毫無畏懼地沖向城門。
他們真的能攻下城門嗎？
這是格蘭此時心中的疑惑，雖然乞丐們?nèi)藬?shù)占優(yōu)，但以作戰(zhàn)能力來看，恐怕會遠遠不及防守城門的那二十個衛(wèi)兵。
情況并沒有讓格蘭失望，僅僅片刻，乞丐們便已有了潰散之勢。
防守城門的衛(wèi)兵明顯訓(xùn)練有素，他們先是關(guān)閉城門，同時兵分兩路，沒等乞丐沖到身邊，便已經(jīng)先用弓箭射到十余人。
可乞丐們完全沒有去看倒在地上的同伴是否還活著，仍然舉著自制的簡陋武器向城門沖去。他們赤著雙腳，踩在積水的地面上，倒映著昏暗天空的水坑也因此濺起悲壯的水花。
“就是現(xiàn)在?！?p> 看傻了的格蘭被奧伊的話拉回現(xiàn)實，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不免有些恐懼。
在奧伊跑出數(shù)米后，發(fā)現(xiàn)格蘭依舊站在樹后，絲毫沒有邁出腳步的意思，于是大聲道：“動作快點，不然你將跟這些瘋子的下場無異！”
格蘭打了個冷顫，攥緊拳頭，深呼口氣，咬牙沖進雨幕。
待兩人還未跑到城門前，乞丐與衛(wèi)兵已經(jīng)展開近身肉搏戰(zhàn)，只不過原本一百多人的乞丐此時只剩下一半不到，而守衛(wèi)那邊卻還沒有一人倒下。
這并不奇怪，乞丐手里的木棍敲在衛(wèi)兵盔甲上不痛不癢，而衛(wèi)兵手中的長矛卻槍槍見血。
奧伊身體前傾，速度越來越快，他已經(jīng)握住腰間那柄短劍，額頭上垂落的發(fā)絲完全沒有影響他的視線。
“早知道就該收下金幣，這筆買賣簡直虧大了！”
他話音剛落，身形已經(jīng)沖進人群。格蘭雖然速度也不慢，可卻被奧伊拉出十余米的距離。
等他來到流滿污血的戰(zhàn)場時，奧伊已經(jīng)逼退門前的守衛(wèi)，硬生生在人群中撕出一道裂口。
他跑到緊閉的城門前，背后除了乞丐們臨死前的嚎叫聲外，還傳來生鐵撞擊發(fā)出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奧伊在給他創(chuàng)造開門的時間。
因為乞丐的存在，奧伊這邊壓力小了很多，只需要同時應(yīng)對兩個守衛(wèi)，而目前看來，他的實力綽綽有余。
城門上面附有鐵皮，十分沉重，格蘭費了十二分力氣才推動城門，打開一條縫隙。就在這時，后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格蘭向后看去，發(fā)現(xiàn)不遠處由一名高大的騎士為首，帶領(lǐng)十幾個衛(wèi)兵正騎馬向這邊方向奔來。
而乞丐，只剩下不到十個人了。
奧伊發(fā)力擊退身前兩人，來到門前，與格蘭一起把門推開足夠兩人過去，然后一把抓起格蘭的后領(lǐng)，如飛箭一般竄了出去。
只是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經(jīng)跑出百米有余。
幾乎騰空的格蘭忍不住向后面看去，發(fā)現(xiàn)最后一個乞丐也倒在了血泊中。
轟！一道閃電劃過。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