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的,也在意料之中的,兩人的視線就這么撞上了。
孔睿博眼中有措不及防的慌亂閃過。
舒蘅卻是仔仔細細的把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全程坦蕩蕩。
雖說是坐著,氣勢卻半點不輸。
猛然間對上這樣大大方方、十分敞亮的目光,三張皮的孔睿博竟然開始撐不住的、下意識的眼神躲閃起來。
那頭舒蘅還在認真的打量他,努力克服自己的臉盲。
經(jīng)過觀察,她發(fā)現(xiàn)他的肩微微傾斜,而馮密雪的五官和臉型也的確與他頗為相似——鼻高眼圓,唇豐臉長。
回想起來,高挑的錢馨撲到他懷里都立顯嬌俏可人。他起碼有一米八。身材高瘦,有股文氣……
在舒蘅這種赤果果的目光下,孔睿博感覺到渾身都不舒服,招架不住的趕緊道別,就連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舒蘅,他也覺得如芒在背。
“慢著,”舒蘅叫住將要邁步離開的孔睿博,“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她傷的挺重的。”孔睿博愣了一下,爽快的答應(yīng)了,吩咐尤學軍趕緊送她去。
還是習慣性的道謝之后,舒蘅把旅行包抱在身前就跟在尤學軍身后,三步不離的,步子邁得極快。
拿回自己的小刀后更是像競走一般,逼得訓練有素的尤學軍都覺得有些吃力。
總感覺是在被舒蘅趕著走。
但事實上,舒蘅覺得這個速度剛剛好。
臨時指揮中心后面六七百米處就有一落院子,原本是接待VIP業(yè)主的休閑娛樂室,現(xiàn)在門口墻上貼上了大大的紅色十字圖案,已經(jīng)變成了臨時衛(wèi)生院。
舒蘅抱著背包,滿腹心思。
其實她哪是去看重傷的馮密雪啊,一想到那個在別墅門口給她使絆子的女孩和那只攻擊她的黑鳥,她就有股氣出不來。雖說是共患難過,但有些東西不問清楚,她是放不下的。
馮密雪畢竟是個孩子,她一定不能放過她。
不然哪天被那孩子控制住,說不定她就完了。
心里正思考著如何套一個小孩子的話,也就未曾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在給她打招呼。
只是一個擦身而過,差點就碰到了對方包扎嚴實得像粽子的手臂。還未來得及抬頭道“抱歉”二字,便聽得尤學軍一聲響亮的敬禮。
舒蘅一愣,看了看,還是熟面孔。
那個她從樹繭里挖出來的男子。
叫什么來著?哦,她壓根就不知道他叫啥。
“……舒蘅?”
對方倒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傅明皓看到她,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怎么說,也算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自然是印象深刻。當初在大巴車上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他就默默記下了。
這會兒要出院,正想著要怎么找到她,結(jié)果誰料這么巧,居然就遇上了。
舒蘅裝作淡定的點點頭,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尬笑。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傅明皓看她皮笑肉不笑的,只覺得滑稽,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指指自己,咧出一個堪比驕陽般燦爛的笑容:
“傅明皓?!?p> 恍惚間眼前光影錯亂,周遭事物統(tǒng)統(tǒng)飛速的退去,她的靈魂似被抽離出這具軀殼。有人曾在她的記憶中露出這般溫暖燦爛的笑容,會是誰……
是宋硯。
舒蘅眨眨眼,眼前有些發(fā)黑,看著傅明皓整齊的大白牙有些愣神。她嘴角撇了撇,努力的想笑笑,最終還是失敗了。
傅明皓見她臉色瞬間有些發(fā)白,語氣也變得有些焦急,道:“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一旁站著等待的尤學軍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正要上前來扶時被她擺手拒絕了。
臉色蒼白的告別傅明皓后,舒蘅魂不守舍的來到了馮密雪的病床前。
藥劑師已經(jīng)給馮密雪的左眼換了新藥并戴好了雪白的新紗布。
在醫(yī)護人員驚奇的發(fā)現(xiàn)她的左眼傷口愈合得極快、也沒有發(fā)炎感染之后,都不由長舒一口氣。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不少醫(yī)護人員都在搖頭感嘆,這么好看的女孩子,這么小就失去了一只眼睛。
病床上,才醒過來的馮密雪盯了舒蘅幾眼,“哼”一聲便望向窗外去了。
那里有她的阿瞳。
舒蘅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那只黑鳥,坐在床邊給她掖了掖被子,說道:“……阿瞳,就是你的眼睛吧?!?p> 女孩瞪著她,眼里滿是怨恨。
一個孩子的眼中,早早的就盛滿了怨恨。
舒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憤怒,然而依舊面不改色的俯身繼續(xù)道:“今早,你讓它攻擊我?!?p> 她說到這兒笑了。
“阿瞳應(yīng)該也能和你交流吧。心靈溝通?”她竭盡所能的猜想到,“不然怎么總是來得這么及時,還配合的親密無間。這么有靈性的鳥,還真是少見?!?p> 應(yīng)該說,除了阿瞳,她就沒見過這么聰明還和人配合默契的鳥。
聽到她這么說,病床上的馮密雪翻了個白眼。
心靈溝通是什么鬼。她只知道阿瞳聽到的、看到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她感知到的一切,阿瞳也都體會得到。
那是一種共感。
她們之間的聯(lián)系,遠比心靈溝通要緊密的多。
所以在阿瞳為她擋下巨蟻的攻擊時,她也感同身受,痛得幾乎要昏過去,連左眼也滲出了鮮血。
舒蘅也是無奈,她本就極少與人溝通交流,這會兒遇到個比她還悶還不搭理人的小孩子,她是半點法子也沒有。
孩子啊,最怕的人是誰?老師?除了父母,她還怕誰呢。而馮密雪一定會在乎的是……
“你不說,那我就去和孔先生談?wù)劙⑼恕!?p> 果然,馮密雪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她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舒蘅挑眉:“要你坦白?!?p> “……坦白?”馮密雪微微愣一下,把這兩個字在舌尖滾了兩轉(zhuǎn)。
舒蘅點點頭:“關(guān)于阿瞳,關(guān)于今天早上的事。”
窗外的黑鳥扇扇翅膀一瞬間情緒暴動起來,很快又平靜下去。
半晌,只聽馮密雪冷笑道:“我從前天開始就一直在發(fā)燒,昨晚睡了一會兒,醒來阿瞳就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