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一扯,然后就兩眼發(fā)黑的坐在了地上。屁股墩兒摔得生疼。
兩聲慘叫,他睜開眼,只看到眼前兩步遠(yuǎn)站著的舒蘅正左手捂右手的轉(zhuǎn)著手腕兒——她的右手掌通紅得就像個大蘋果。
一把小刀還在她腳邊的地上丁零當(dāng)啷的響。
“哎,你看到了嗎?”童彬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同伴。
徐維亦是一怔,他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說道:“沒看太清。”
何止他們,趴地上的兩個人到現(xiàn)在也是懵的。
腦子里瞬間放空,似乎喪失了一段記憶。
“她把他踹出去了……”童彬嘴唇有點(diǎn)發(fā)抖的說道。
距離舒蘅五六米的正前方,齊亮還趴在那兒沒半點(diǎn)動靜。
舒蘅是看到他揮出的折疊小刀反了光,而且還另有一個準(zhǔn)備偷襲少年的卑鄙小人,這才決定出手。
結(jié)果她一巴掌就把偷襲的人給扇到地上去躺著,還一腳就把齊亮踹出去了老遠(yuǎn)。
看那弧線,是要起飛啊……
到這會兒了都還沒有一個爬得起來。
仰頭看著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自己的舒蘅,杜姓少年一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口中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你、你剛才用的是騰挪——”
“是?!?p> 舒蘅一個字堵住了少年的嘴。她撿起來地上的小刀走向還在地_上趴著的兩人:“起來。再不起來就會有第二巴掌?!?p> 地上那人翻一個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著急得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看得出來是在盡全力的遠(yuǎn)離舒蘅,往旁邊跑了。
他捂著腫得老高的“蘋果肌”,手上臉上的擦傷是一條條一片片的紅。
好慘烈……
徐維咽了一口唾沫,默默看著童彬,那眼神好像是在說:哎,你不是說早上對人一見鐘情了嗎?
童彬立馬回他一個眼神:我現(xiàn)在哪還敢啊。
兩人正要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舒蘅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們了。
“他……”徐維看了看還趴在地上的齊亮,一時還真有些不知道怎么說好。
“可能是真暈了?!?p> 聽舒蘅那淡淡的語氣,眾人心中其實(shí)都有個譜:那架勢,何止是暈
???只怕是命都要沒了。
“既然暈了,那就抬走吧,”少年竟然笑嘻嘻的開口了,“我可以幫把手。”
這大概是目前除了他和舒蘅談?wù)摰吨庹f的最長的一段話。
“那就抬走吧?!蓖蜻@個時候是真想扶額了。他還專門和人換了要來舒蘅這隊?,F(xiàn)在看來真是自找麻煩啊,可世上又哪有后悔藥賣?
齊亮沒死,只是被踹昏過去了,最終還是幾個和他有點(diǎn)交情的人抬他走的。
臨走前舒蘅把那小刀直接穿刺到他的衣服上,明顯氣還沒消的沖那幫小弟說,“告訴他,這刀以后留著銼指甲吧。”然后就繼續(xù)跟沒事人一樣的砌墻搬磚。
矮個子聽到這兒,笑罵一句“活該”,然后又問一句:“她動那把刀了嗎?”
徐維一怔:“哦,沒有。她用那把刀殺了喪尸之后就只給過一個小兔崽子看了看。之后也是奪的齊亮的刀。兩次?!彼肓讼胗盅a(bǔ)充說道。
說到這里他心下還不忘心疼一把童彬,差點(diǎn)就憋不住笑了。
今天的童彬也算是被打擊到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舒蘅看著長了一張歲月靜好的溫柔面相,但其實(shí)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句“生人勿近,我不好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只要大家都一樣的還單著他就挺開心的,哈哈。
“那齊亮還真是個懦夫,就一卑鄙小人,打不過我就想使陰招?!?p> 突如其來的聲音。
是少年正處于變聲期的古怪的沙礫一般粗的聲音。
徐維回頭,和那個臉上掛了彩、額角還有點(diǎn)紅的“小兔崽子”的眼神撞在了一塊兒。
嘶,他莫名的覺得脊背有些發(fā)涼。
嘖,不過,他記得齊亮好像沒把他臉給傷著吧。
不對,他怎么在這里???
徐維一臉懵的回頭看著大隊。卻發(fā)現(xiàn)他笑著沖站在門口的少年招了招手:“今天體驗(yàn)夠了?有沒有什么收獲?。俊?p> “謝謝成伯伯。收獲還挺大的?!倍判茄芩室恍?,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眼中滿是秘密的樣子激起人的好奇心。
一個小時以前。
搬完了磚,砌好了墻,舒蘅簽字登記好,就相當(dāng)于下班打卡,正要走卻被人叫住了。
準(zhǔn)確來說,叫的其實(shí)不是她。
四下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就憑舒蘅的脾氣和拼勁,不做到準(zhǔn)點(diǎn)她是不會走的,然而到了準(zhǔn)點(diǎn)看著沒砌完整的一面墻,出于一種莫名的別扭感撓的心里發(fā)麻,她就非得把墻砌好砌規(guī)整了才肯走人。
所以一番功夫下來,除了還在站崗的人,舒蘅是走的最晚的。
但是,當(dāng)她準(zhǔn)備拎包走人的時候卻被叫住了。
在角落等待已久的少年用那粗礪而又怪異的聲音吐出了兩個字:
“杜蘅。”
杜家消失已久的杜大小姐。他三爺爺近年來心心念念的嘴上時時刻刻都掛著的曾孫女。
這兩個字僅僅是讓舒蘅的背影看起來僵硬了一刻,并沒有讓她停下來的魔力。
杜星衍只好一路小跑著跟在走得大步流星的舒蘅后面,一邊跟一邊嘴也沒閑著。
“你生氣了,是嗎?”
聒噪。
“你很不開心?!?p> 廢話。
“哎,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不能。
“大侄女!”
舒蘅停下:……???
“姐,姐、姐姐姐……我錯了,錯了錯了,”杜星衍連連后退,看著轉(zhuǎn)身一步步向他走來的舒蘅一時間慌了陣腳,語無倫次的喊道,“這也不是我的錯啊,輩份不能亂,這也是三爺爺說的。”
舒蘅眼神淡淡的朝他看過來,眼睛似笑非笑的彎起了弧度,眸色極淺,極為清澈,卻辨不清神色,不厚不薄的唇端端正正的沒牽扯一下。
就是這個樣子,像極了三爺爺生氣時候的樣子。
那雙眼睛像是笑著在看你,嘴巴卻是動也不帶動一下的,既沒咧開,也沒抿著。除了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就像一尊石像一般維持著那個詭異的表情,威嚴(yán)又冷厲。還有點(diǎn)……固執(zhí),和死板。
杜星衍不由吞了口唾沫,“咕咚”一聲,響到舒蘅都聽到了,竟是一下子側(cè)過頭去笑得眼彎如新月。
她抬手擋著半張臉,手心朝外,沾灰的掌心依舊看得出是紅潤的好氣色,背脊挺得筆直,氣質(zhì)如蘭又有幾分“松竹”的倔強(qiáng)的意味,那纖白如玉的手臂抬得恰到好處,頗有幾分斯文雅致的寫意風(fēng)流。
三奶奶年輕時的風(fēng)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人人都說,星航堂哥一家的阿若是最像三奶奶的,可是在他看來,這杜蘅更是神貌兼具。
也難怪阿若是杜家小輩里最不愿意聽到“杜蘅”這個名字的。
舒蘅看他這呆愣愣的傻樣,只覺得他是個孩子,但她并不想和杜家人有什么牽扯,便開口道:
“杜家的人和事與我無關(guān)。我奉勸你一句,離我遠(yuǎn)點(diǎn),不然我可不會因?yàn)槟闶切『⒆泳妥屩??!?p> “……為什么?”杜星衍愣愣的看著她。他可不是小孩子。
“呵。你既然知道這個名字,也就應(yīng)該知道他們所講的故事?!庇行┳猿暗恼Z氣,舒蘅咧開嘴笑了一聲。
那尖銳的白有些晃了杜星衍的眼,他神情木訥的開口問道:
“故事?哪一個?什么故事?”
舒蘅挑眉看他,似乎也在等他說出答案。
“是私生子的那個?”
狡黠的神情,挑釁的意味,似乎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看似木訥、內(nèi)向,甚至還有點(diǎn)蠢蠢的少年的臉上。
“嘭!”
舒蘅一把將包掄了出去。
他在找打!
“停!”
“暫停!”
“暫停暫停!?。 ?p> 杜星衍連連后退,擺出格擋的姿勢卻被巨大的沖擊力給弄得自己打了自己頭一下。
他一邊喊著“暫?!币贿吶嘀~角,疼得差點(diǎn)叫喚出聲。
“我說的不對嗎?”
他看著舒蘅,眼里卻還有挑釁的笑意。舒蘅剛才的出招真的是快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一頓猛攻好似狂風(fēng)暴雨,也不知道她和杜三哥誰更厲害。
杜家人都有病。
心下早有了這般定論,舒蘅只差翻一個白眼了,面上卻還是淡淡的回他道:“你說的很對?!?p> “那為什么打我?”
“因?yàn)槟阏f對了?!笔孓啃χ?。
“……真是諷刺啊,”少年愣了一秒,莫名其妙的來這么一句,難得的看到了舒蘅眼里出現(xiàn)了困惑的神情,卻是笑容燦爛的說道,“你不承認(rèn)自己是杜家人,卻還用著杜家的格斗術(shù),我說對了,你又惱羞成怒,還用著格斗術(shù)來打——”
舒蘅拾起地上的包,背上,轉(zhuǎn)身,走了。
再不走,就要天黑了。
“喂!你干嘛?為什么——”杜星衍突然急了,在背后沖她喊道。
“你說得很對。”
不管杜星衍又說了什么,舒蘅最后都沒有再回過一次頭。
她沒必要再和小孩子耗。實(shí)在是浪費(fèi)時間。
杜家,杜家的孩子,杜家人。在一周前突如其來的事件中,應(yīng)該能死不少吧。
這么一想,她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