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蘅迅步如飛的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而過,卻不想遇到了尸潮。
這一下子耽擱了她不少時間。
入夜,她早就不用睡眠休息了,便一直都在趕路。
奈何黑夜里頭活動的東西也多了起來,她更是氣也緩不了幾下,這時砍卷了兩把刀子,便越發(fā)的懷念起那質(zhì)量還不錯的砍刀來。
雖說刀身過長容易崩斷得多注意點用力方法,但總的來說也好過這幾把卷刃刀。
本來她早早地就聽到了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小動靜,卻因為聽起來還遠而渾不在意,主要是四面都有,想來走哪兒哪兒都是一樣的,她也就步子不停的繼續(xù)朝前走了。
等到小巷出口前邊兒出現(xiàn)了一堆的行尸大軍,而后面那堆行動僵硬的“人”也來勢洶洶只是,舒蘅也只得抓著綁了卷刃刀的晾衣叉翻墻而逃。
墻那邊的境遇也是不怎么的,頭擠頭腳踩腳的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舒蘅索性便收腳縮在墻頭看了一夜雨打來風吹去的景色。
墻不高,也就兩米吧,所以下邊兒那些殘缺的面孔離得也近。
舒蘅便抬眼向遠處看去。
如今的城市,沒了夜景,便是這般的恐怖陰森。
這樣靜謐又吵鬧的夜晚,于某些人說來,也是生死搏斗的一夜。
……
……
……
這座城市最古老的地方,曾經(jīng)江聲濤濤水氣澎湃的龍渠如今已經(jīng)干涸得露出了溝壑縱橫的河道。
即使下著雨,那黃色的泥土也不過是顏色加深了一些罷。
雨點駁雜的黑暗里,突兀的,有人發(fā)聲了。
“天定的命數(shù),注定了你得向我低頭。”
那聲音聽在耳中只如寒冬飲冰,清冽而帶了些微的澀意,又如冰下暗流冷泉一般,淙淙樂響,靜水流深,撥動弦音,聲撼人心。
仿若就在耳邊,自天上來,帶著天河傾泄般的氣勢磅礴,宣告他戰(zhàn)敗了。
宋硯只覺腦子里嗡嗡作響,他的眼睛里流出血來,已經(jīng)無法聚焦,此刻正眼神空洞、身體無力的仰面朝天躺在干涸的河道之中。
他的身畔,恰恰就是那副紅似血的古老棺材。
潑天的雨水,混合帶著腥氣的泥土,飛濺在他身上,此時雖是眉頭緊鎖,卻是連動也不動得的。
除了第三節(jié)頸椎及以上的部分,他全身上下的骨頭,幾乎都已經(jīng)被那個冰冷聲音的主人給捏碎了。
此番的痛,卻也算不得什么,反正早在三周以前,他就已經(jīng)是身死之人。
除了那道他聽到的來自天上的冰冷聲音之外。
河道兩岸,還各立了一人。
其中一位打著十六骨紫竹紙傘的,身影纖長,遠遠看去,是細細淡淡的一絲白,好似一縷煙。
在雨中,輕而渺,虛而實。
傾傘抬頭,執(zhí)傘人露出了一張凈白的小臉。
論容顏來說,她是一位毋庸置疑的都市麗人。
那古色古香的紙傘之下,留著一頭栗色卷發(fā)的女子一襲白裙卻是搭配得一點也不突兀。
她抬首望向天邊的影子,唇色蒼白。
為了此刻的瓢潑大雨,她可謂是盡了全力,幾乎力竭。
她有些不明白,那人這般的不識抬舉,何必還要浪費時間來教訓。
對岸的玄童子看到天邊人一招手,立時化作一團殘影,瞬間就縮進了河道中央的棺材里。
就在那血紅的棺材騰空之時,躺在泥水中狼狽不已的宋硯開了口: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岸邊撐傘的女子眼力極好,見他嘴巴一張一合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訝異,微薄的抿唇一笑:竟然還有力氣說話?
“我也想問,你是從哪里蹦出來的?!?p> 天邊的人影在烏云中若隱若現(xiàn),聲音如雷貫耳,閃電自他的指縫間穿過,成股撒下,一簇簇的似白色的箭矢。
乖巧,而又狂暴。
天邊那人的語氣其實并不重,反倒像是嘮家常一般,血紅色的棺材已飛到他身子近前來了,他身子一偏,便靠坐了上去,修長的白的如玉石一般的指節(jié)敲打著棺材,發(fā)出一聲聲清響。
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之中,他的身上不曾濺上過一滴雨水,就連他靠坐著的懸在空中的血色棺材,也是表面如鏡,未染一點塵一滴雨。
好半晌,只聽宋硯在地上哼笑一聲,緊接著,便是潑天的閃電向他劈去,織成細密的網(wǎng),將他的身影轟然隱去。
雨中,甚囂塵上,打紙傘的白衣女子還未來得及反應躲閃,血紅的棺材便沖撞過來將她接走了。
云中,雷電打在她手里的紫竹紙傘上卻是妙法生花,極薄的紙傘傘面本就如清圓的荷葉,古舊得發(fā)黃煩青,并且似乎經(jīng)過了雨水的澆灌后便要長出青苔來,此番雷電一擊,傘面上即刻開出了一朵朵亮白的電花,卻也是脩忽而逝,如靈魚戲游,看起來是較之午夜一現(xiàn)的曇花更難以捕捉到的美。
“先祖……”
白裙女子穩(wěn)坐在棺材之上清晰的吐出二字來,看似脆弱的古舊紙傘握在她細嫩如筍的手中與血紅棺材一齊斬風破雨,在云山雨海中劈開一條道來。
她抬首看向前方的身影,醞釀了許久,才喚出一聲。
前方她凝望著的暗影似乎潛入了烏云之中,半晌方幽幽的飄來了一句:
“閉嘴。”
女子乖巧的垂首,默不作聲:到底是什么話能令他如此勃然大怒,大動干戈?
陰翳的雨夜,黑到發(fā)藍發(fā)紫的天空,鮮有人氣的城市,無人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頭頂飛過了一只巨大的血紅的棺材……
而此時,臥躺于河道之中的一具骷髏在塵煙消散間迅速的被雨水沖刷掉了一層黑灰,白古生肌,死靈復生。
肉白骨,活死人。
詭異的雨夜,淤積起一個個小水潭的河道之中,一具白骨復生,冒雨而行,步履堅定。
密密匝匝的雨點落下,雜亂有聲,深黑到發(fā)紫的夜空下,惟有他自己可以聽到那一聲輕語——
“老怪物……”
……
……
……
淋了一夜雨,吹了一夜風的舒蘅,竟然是坐在墻頭給太陽曬醒的。
暖風拂過,她的身子搖晃幾下,所幸是及時反應過來了才沒有倒栽蔥一樣的就從墻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