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這些日子唐亦芎時常坐在星月下的山坡上發(fā)呆。不知什么人傳出了這樣的話，說唐亦芎離婚了。這話柳絮也聽到了，她想問，但又覺得一個姑娘家問那樣的話似乎不妥，打住了。不久前唐亦芎接到家里的信回去了一趟，回來后就寡言少語了。同事們只知道他家里發(fā)生了的事，至于是什么，他沒說。柳絮問過他，家里的事情處理完了？他回答的輕描淡寫，就一點(diǎn)小事，沒事了。但柳絮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從唐亦芎時常靜坐在星空下沉思，她覺得他言稱的并不是什么“小事”，女人的敏感告訴自己，很有可能他的婚姻出現(xiàn)了問題，不然他何止那么苦悶。
那會柳絮也坐在離他不遠(yuǎn)處凝神，思緒飄飄遠(yuǎn)去。遙望星空，蟾宮玉兔，月里嫦娥，是誰編造了動人的神話？生活常常像一場戲，弄不清何時開幕，何時閉幕。有了以往的波瀾，慢慢地她的生活逐漸平靜的像一湖水，也許曾經(jīng)心靈上的波瀾讓她沒有了夢幻般的遐想，正就是這緣由，她把夢幻中美好的東西推向了未來。
以往他是從不抽煙的，自從老家回來后，似乎就多了一層心事。她走來，輕輕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唐亦芎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柳絮望著他，忍不住問了，“你最近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嗎？”
唐亦芎苦笑了下說：“也沒什么，都過去了。”
見他不說，她不好再問。
就在這會柳絮猜測相信別人的傳言不一定是空穴來風(fēng)，有可能他的婚姻真出了問題，不然他不會坐在山坡上那么傷感。
“你覺得沒有婚姻自主，就不會有愛情，這話對嗎？”唐亦芎突然冒出的話讓柳絮很驚詫，她望著他不知該怎樣回答。
“唐工，你這是怎么了？莫非……”
唐亦芎沉吟了會，這從告訴柳絮：“其實(shí)你可能都聽說了，他們說得是真的，我離婚了?！?p> “為什么？”一旦從他嘴里說出來，柳絮還是感到震驚。
“因?yàn)闆]有愛！”
她記得在玉石山搞測量時，蘇芩愛慕唐亦芎，但那時他已經(jīng)訂婚了。她僅僅知道那個叫李麗芬的女子是他父親的學(xué)生，自然這樁婚約是老先生做的主。
那個叫李麗芬女子和唐亦芎不是一個村莊的，在此之前他和她并不認(rèn)識。雖說在年齡上她僅比他小兩歲，就讀的也是同一所中學(xué)，但由于李麗芬是解放后才進(jìn)的學(xué)堂，待她在村里讀完小學(xué)到鎮(zhèn)上念中學(xué)時，唐亦芎已經(jīng)考上中專到外地上學(xué)去了。
是李麗芬的楚楚動人不但吸引了小伙子們熱辣辣的目光，也同樣引起了唐老師的注目。就因她芬芳的面容，唐老師有了要她做兒媳婦的想法。但唐先生不知道，處在情竇初開年華的李麗芬這時已經(jīng)把芳心悄悄向高年級的一個叫陳作梁的男生敞開了。是他的英俊讓她有了心神搖曳的感覺，盡管她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話。走過了，回頭看一眼，他也在回望，她臉色緋紅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慢慢地，通過眼神的交流，兩顆火熱的心走近了。
就在這年夏天，陳作梁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無法再繼續(xù)上高中了。不能不說陳作梁是優(yōu)秀的，不但文章寫得好，人也長得精神，可誰讓他生在地主家庭呢，回家當(dāng)農(nóng)民成了他唯一的出路。自此他將和翻身得解放的那些大老粗們一起面朝黃土背朝天，耕耘、勞作，汗珠子往土里落。
李麗芬深為他惋惜，功課那么好，糟踐了?？蛇@是沒辦法的事，由不得人。但他們沒有斷了來往，在放學(xué)的路上李麗芬不時會“偶遇”陳作梁。他陪她一同翻過山口，在那里作別，直到目送她進(jìn)了村莊，這才掉頭往回走。
然好景不長，她父親上山采藥時遇到雨天不慎跌下了山崖，命雖保住了，但人殘疾了。面對突如其來的家庭困境，輟學(xué)成了她難以割舍的選擇。正因?yàn)閺男〉酱蟮玫礁赣H的疼愛，她才能到離家很遠(yuǎn)的鎮(zhèn)上去讀中學(xué)。而今家里的擔(dān)子一下子落在了母親身上，雖說她還有個哥哥，但嫂子不那么通情達(dá)理，早早就分開過了。
“丫頭，都是我害得你上不成學(xué)了。”拄著拐的父親眼淚吧嗒。
李麗芬最見不得長輩流淚了，她寬慰父親說：“我能把書念到鎮(zhèn)上已經(jīng)是造化了，在咱們村里能讀到初中的女娃就我一個，爹，不怨您，我知足了?！?p> “唉——”她父親除了長嘆還能怎樣。
多日后，有媒人上了門。
李麗芬知道唐老師有個兒子在外地上學(xué)，但沒見過他長什么樣。聽媒婆說，唐亦芎去年就已經(jīng)畢業(yè)分配在省城地調(diào)隊(duì)，不但工資高，還發(fā)放野外津貼。論家境，唐家沒說的，這本就是吸引女孩子最關(guān)鍵的地方，何況她家那種情況的確需要她找個殷實(shí)的人家給幫襯一把。但她心里有陳作梁，答應(yīng)了唐家意味著從此和他徹底告別了。
她糾結(jié)，她矛盾，她心亂如麻。經(jīng)不住家人的勸說，思來想去，為了這個家，她違心地點(diǎn)頭了。既然選擇了唐亦芎，她只有再去見陳作梁一面，忍痛把心中的那根絲線給隔斷了。
到了年底，唐亦芎回來了，一經(jīng)見了面，李麗芬心有些發(fā)涼，唐亦芎不但個頭不高，相貌也平平，根本和高大帥氣的陳作雍無法相比，就連哥哥也覺得委屈了妹子。但父母發(fā)話了，過日子要緊，長得好能當(dāng)飯吃？人家身為公家人，不挑咱們就不錯了，還嫌棄個啥？
既然在此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唐家，李麗芬也不好反悔，只有穿上婚嫁衣去給唐亦芎做老婆。
唐亦芎對她很體貼，到底是有文化的人，懂得疼人，這讓李麗芬深感欣慰。
結(jié)婚后，唐亦芎對李麗芬說，等開學(xué)了你就再去念書吧。李麗芬說，算了，都嫁人了還念書，讓人家笑話。唐亦芎說，不行讓父親在家里給你上課。李麗芬臉紅了，那像什么話，公爹給兒媳婦教書，那咋能行，被人知道了還不把脊梁骨給戳段了。唐亦芎說，也是，人言可畏。要不等我出野外回來，我給你教。李麗芬說，這倒可行。不過話說回來，在鄉(xiāng)下能識一些字也就可以了，多少女人還不都是睜眼瞎，我挺知足。
蜜月倒也甜蜜，待過完年唐亦芎走后，李麗芬倒也安靜地過日子。偶爾，她會遇到陳陳作梁，看一眼，低頭匆匆走過。
她從沒想過要和陳作梁有什么故事發(fā)生。同一個村子，難免時不時要和陳作梁見面，躲是躲不開的。她同情陳作梁，為他的處境暗自嘆息。家庭出身不好，沒哪個姑娘愿意嫁給他。
終于有那么一天，她在回娘家返回的路上，和上山砍柴的陳作梁迎面相遇?；ハ嗫匆谎?，他熾熱的目光讓她膽怯。她想逃離，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腳步也挪不動了。
然，視線里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他的身影，她有些悵惘。
就在黃昏的村道上，她去井臺挑水，不其然和他迎面遇上，看一眼，臉就紅了，從他依舊熾熱的目光里，她明白他的暗示。
鄉(xiāng)下人睡得早，天一黑公婆就掩門歇息了，起先坐在西廂房燈下的李麗芬還能聽見北屋公公婆婆的說話聲，后來待一切完全靜下來的時候，她悄然出了門。
李麗芬是一個表面寧靜、內(nèi)心火熱的鄉(xiāng)村女子。也就是她的這種火熱，把自己焚毀了。表面上看似她耐不住長時間的寂寞，滾進(jìn)了別的男人懷里，其實(shí)她是放不下和那個叫陳作梁的一段真情實(shí)感。
一出村子，她奔向了那片山林。
那棵老槐樹后，陳作梁已經(jīng)在等候多時了。突然閃出身來，差點(diǎn)把李麗芬嚇得叫喊起來，他趕忙捂住了她的嘴。
“干什么呀，你個壞家伙?！?p> 等一切平靜下來后，她要走，他說：“三天后我還在這里等你。”
她沒有啃聲，走向林外。
一回到家，李麗芬掩上門，身子輕輕靠在門板上，用手安撫住慌亂跳動的心。她連燈也未點(diǎn)，寬衣上了床。暗夜里興奮的她漸漸有了害怕，更有深深的懊悔，如此和別的男人那樣，把愛自己的丈夫置于何地，自己和娼婦又有何區(qū)別。天底下的男人什么帽子都可以戴，唯獨(dú)沒人愿意戴有辱祖宗的“綠帽子”，可她卻不知羞恥地那樣做了。
雖說她很自責(zé)，但又管不住自己見陳作梁。
終究還是暴露了，她和他的行蹤被人發(fā)現(xiàn)了，捉奸拿雙，想抵賴都不可能。陳作梁被人捆綁了，關(guān)押在村委會，李麗芬灰溜溜地被放回家，一進(jìn)門就跪倒在公婆腳下。
唐亦芎的父親發(fā)怒了，作為舊時的老文人，他哪里能容得了門風(fēng)被敗壞的丑事，這樣的女人萬萬是不能再要了。在舊社會這種壞女人只能被沉了水潭，現(xiàn)今雖說不能了，但休了她總是行得通的，攆回娘家是老先生果敢的決定。臉面丟失了，何必再給娘家爹媽現(xiàn)眼，走向九泉成了她唯一的去處。
那一晚雖說她暫時留在了婆家，但她知道一切溫暖的日子在今夜畫上了句號。也就是那一晚，被關(guān)在村委會的陳作梁磨斷了手上的繩索，掰斷窗欞逃之夭夭，從此離開村莊沒了音訊。
在走出唐家前，李麗芬知道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喝，怨不得別人，她最后打量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半年的家，孑然一身走出了唐家的門。
山道彎彎。
這條路她時常走過。依稀還記得，她嫁入唐家后回門，行走在這條路上有唐亦芎陪伴在身邊。那天沒有風(fēng)，天氣很好，在沒人的林間，他悄然牽住了她的手。可現(xiàn)今做下了丟丑的事，陪伴她的只有凄冷的清風(fēng)。
在高坡上李麗芬停住了腳步，再次怔怔回望山腳下，這個世界爹媽成了她僅有的牽掛。眼里沒有淚水，癡呆呆地似乎連魂魄也沒了。過了好久，她從挽著的包袱里拽出一條布帶子，甩在樹杈上，挽一個結(jié)，把自己懸了上去。
是她的哥哥救了她。
聞訊妹妹做了丑事，當(dāng)兄長的擔(dān)心她一時想不開，鉆了牛角尖，再做出什么蠢事，急忙往唐家趕，不管怎樣，她也是親骨肉啊。半道上果然看見了可怕的情景，大驚失色，狂喊著幾步?jīng)_過去，把妹子放下來，拿手拭了鼻息，她還氣息未絕。
“妹子，你這是干啥呀。路并沒有到走絕的一步，你還有娘家人啊。”
緩過勁來的她欲哭無淚：“我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上?！?p> “你糊涂，爹媽和我不嫌棄你?！?p> “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怕，咱有錯不假，但不至于去尋死呀?！?p> 一行悔恨的淚悄然從眼眶滑落。
唐亦芎不知道這些，接到家父來信請假回來后，得知爹媽做主把李麗芬給攆回了娘家，他只好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父親氣意未消，要兒子不能這樣放過她。他說，人都被趕走了，還能咋樣。父親反手就是一巴掌，你個慫蛋，她壞了唐家門風(fēng)就這么便宜了？他說，那咋辦，我去殺了她？父親說，去她娘家辱罵，讓李家一門都含羞。他不從，說這又何必呢。他父親被氣得冠心病發(fā)作躺倒了。他母親趕忙從柜子里取出配置好的川芎藥給老頭服下，這才慢慢氣色好轉(zhuǎn)起來。
在去藥店給父親抓藥時，無意中遇見了李麗芬的兄長，兩個男人站在那里有了一番對話：
“爹媽還好嗎？”唐亦芎的言語是誠懇的，到了這份上他還能這樣稱呼李麗芬的父母，足見他除了大度，還存有對李麗芬的一份不舍。
他的話讓李麗芬的哥倍感親切，都說妹妹鬼迷心竅干了那樣齷齪的丟人事。舅子哥回答說：“我父母還好，就是感覺在人前抬不起頭來。你家老人也還好吧，我妹子不該那樣，傷了老人的心?！?p> “麗芬咋樣？”
“還行吧，就是神情憂郁，整天一句話也沒有。唉，這就叫自作自受，她把自己給毀了?！?p> 唐亦芎聽得難過，說：“我也有責(zé)任，沒有好好關(guān)心她。理應(yīng)我應(yīng)該多給她寫信，往往是工作忙就給疏忽了。否則她可能也不會做那事，心里寂寞才那樣了?！?p> 大舅哥聽得感動。他沉吟了會又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她死過一回了，就從你們家被攆出來后，把自己吊在了樹上?！?p> 唐亦芎驚駭：“是真的？”
“你以為我說假話誑你？真的。我得知消息后就擔(dān)心她會受不了，急忙往你家趕，半道上就看見她把自己掛在了樹上。萬幸的很，若再遲一會她就沒救了?！?p> 唐亦芎心里不是滋味。
大舅哥嘆口氣說：“她這是自找的，怨不得別人?，F(xiàn)在你回來了，拿個決斷吧，即使休了她，我們老李家也不會有任何怨言?！?p> 從內(nèi)心來說，他是喜歡她的，盡管這種喜歡和愛不能完全劃等號，但她到底還是干下了對不起他的丑事。經(jīng)過幾個月的思前想后，唐亦芎想徹底放下李麗芬似乎不太可能，他是想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jī)會?？墒歉改改且魂P(guān)他無論如何也是難以逾越的，這就是他很為難的地方。
他最后對大舅哥說：“你給麗芬?guī)€話，我想見見她。”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叫她。見了面你好好收拾她一頓，想打想罵都隨你。女人不能太慣，皮肉松了該緊的時候要緊緊，不然要翻天的?！贝缶烁缰烙修D(zhuǎn)機(jī)了，感動地擦一把濕潤了的眼睛，趕著馬車往家去了。
已經(jīng)沒有心思逛集市的唐亦芎往鎮(zhèn)子外面走去，不覺間走上了山坡，在懸掛過李麗芬的那棵老榆樹下，抬眼多看了幾眼，而后坐在樹下的石頭上抽起了煙。
要不了多久，山路的那頭出現(xiàn)了李麗芬的身影。
看來她是哭過了，眼睛通紅。從她憔悴的面孔上唐亦芎知道，這幾個月來，她的日子過得難挨。
“過來坐吧?！?p> 她往前走了幾步，低垂著頭，不敢正眼看他。
他知道再埋怨、數(shù)落她都沒了意義。人這一生將面臨無數(shù)的選擇，萬物皆難逃離因果循環(huán)，每個人都將為自己所做的任何行為付出代價！男人的背叛很多是因?yàn)槿怏w的需求，而女人不同，女人的背叛很多是心靈的空虛。就因她心靈空虛，渴望激情，于是她找了別人。
他試圖挽回這樁破裂了的婚姻，盡管給他帶來那么大的屈辱、痛苦，甚至放下男人最寶貴的尊嚴(yán)，但只要她改正了，他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原諒她，心里的幻美并沒有被摔得支離破碎。
“給我時間，我會慢慢說服老人?！?p> 她搖頭，牙齒咬緊了下唇。
這讓唐亦芎差異：“怎么，你不愿意？”
“我沒資格，壞了名聲的我還能再走進(jìn)那個家門嗎？”她一個勁搖頭。
“咱們慢慢來，好吧？”他知道父親的工作不好做，身為老師，他丟不起那人。
可唐亦芎沒想到，隨后李麗芬說出的話差點(diǎn)把他擊倒。
“我肚子里懷了娃，是他的?！?p> 唐亦芎快要崩潰。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怨不得任何人。”她在流淚。
“那你打算怎么辦？把這娃娃生下來？”
她點(diǎn)頭。
到了這份上，一切語言都成了多余，他看她一眼，說句“好吧，你保重。”轉(zhuǎn)身離開了。
柳絮在想，只能說是唐亦芎命不好，一個堂堂的中專生娶了一個鄉(xiāng)村姑娘，應(yīng)該說李麗芬偷著笑才對?？伤皇貗D道，在男人出野外的時候，竟然出軌，簡直難以想象。就這唐亦芎還想挽救那變了味的婚姻，是他父親覺有辱門風(fēng)，堅(jiān)決要他休了那女人。從這點(diǎn)來說，唐亦芎可真是好男人。
老婆出軌，深深戳疼了丈夫的心，直接刺破了一個男人的臉面，這在天下男人心里都是一件不齒的事，唐亦芎不可能告訴同事。白天忙于工作看不出什么，到了晚上他時常看見他沉默，靜靜地坐在山坡上抽煙。也許那會一個像山花一樣艷麗的女人在唐亦芎腦海里回旋，她或笑，或凝望，更多的是淚水滿面。
測量隊(duì)的人不是從唐亦芎嘴里得知了他婚變的消息，是地勘隊(duì)門房的老張無意中聽說了，將這消息散布了出來。起因是唐亦芎一個遠(yuǎn)房親戚來河都辦事，閑暇時間來想找唐亦芎敘敘舊，不巧唐亦芎出野外了，在門房與老張閑聊了一會，隨口說都是家里大人包辦婚姻這才釀成了苦果。而這話經(jīng)老張的口被地勘隊(duì)的人都知道了，隨后被一個送給養(yǎng)的司機(jī)給傳到了寒山的測量隊(duì)。
“既然不愛了，何苦還要把住不放。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僅僅只是在父輩的攛掇下為了組建一個家庭而已。”唐亦芎似乎并沒有從這件事上解脫出來。
他的話倒沒有讓柳絮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驚詫，在她看來，國人中能追求愛情而成眷屬的畢竟缺少“無畏的勇敢者”，特別是廣大的農(nóng)村甚至從未謀面照樣入了洞房，那不叫“愛情”，充其量說只能是搭伴過日子。她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的結(jié)合是真愛所致嗎？
她在想，王子與公主是童話的結(jié)局固然美好，但不是最后的許諾?！八麄儚拇艘院筮^上了幸福的生活”果真如此嗎？在現(xiàn)實(shí)中也許遠(yuǎn)沒有那么輕描淡寫的篤定，正如《傷逝》中涓生與子君，他們有個性解放、男女平等、自由戀愛和婚姻自主的新思想，敢于同舊勢力進(jìn)行較量，勇敢地背叛封建禮教和封建專制家庭，高傲地宣稱：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quán)力?？勺罱K的結(jié)果卻令人扼腕嘆息，或者柏拉圖式的愛情或者自由主義者的愛情，根本就沒有什么朝夕相隨、生死與共。小女人情懷其實(shí)無可厚非，直到走進(jìn)連墓碑也沒有的墳?zāi)?，仍舊有著對愛情的最后留戀。
唐亦芎離了婚，柳絮一直在他手下干活，無論從私交還是平時工作需要，她和唐亦芎走得很近。為此有人在背后開始嚼舌，有了閑話。
如果說柳絮想和唐亦芎有故事發(fā)生，那么早在祁連山跑野外時，柳絮就從唐亦芎的眼眸里讀懂了這一切，她從沒想過要接住唐亦芎投來的目光，何必非要等到現(xiàn)在。人生有很多美麗，只是我們不斷的錯過；歲月有很多沉香，只是我們不懂收藏。
為此，柳絮申請調(diào)離了測量隊(duì)。
正好局里接到一項(xiàng)求援任務(wù)，她去了南部山區(qū)。那兒離唐亦芎家不遠(yuǎn)，抽空她去看望了老唐的父母親。
她和小分隊(duì)借住的是林業(yè)站的宿舍，就在那里她認(rèn)識了李麗芬，那會她還不知道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唐亦芎的前妻。熟識了，李麗芬聽說柳絮來自河都，又是搞地質(zhì)的，就打聽認(rèn)不認(rèn)得唐亦芎。柳絮一聽就知道她是誰了。說實(shí)在的，單從相貌上看，唐亦芎與她根本不配，看來她是因了唐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才嫁給了他。
李麗芬也不回避，直接承認(rèn)了，說那時家里出了事，她沒有選擇。同時李麗芬在柳絮面前也沒有遮掩，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老唐。她說老唐是個懂得疼女人的人，一個女人能遇上這樣的男人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那是一個女人值得一輩子托付的人。都怪自己一時糊涂，鬼迷了心竅，做出了荒唐的丑事。柳絮心想，你早干么去了。但柳絮看出他的懺悔是真心的。柳絮問他，你心里還有他嗎？李麗芬說，畢竟夫妻一場咋會沒有，只是沒臉見他。柳絮問，你們還有可能破鏡重圓嗎？李麗芬搖頭，我已經(jīng)又嫁人了，我們回不去了……
柳絮從李麗芬在身體上看出她已經(jīng)懷孕了，這讓她驚詫。老唐和李麗芬離婚不過才幾個月，可李麗芬的肚子鼓得很高，從時間上這孩子應(yīng)該是老唐的孩子才對呀。
可能李麗芬看出了柳絮的疑惑，她告訴柳絮，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孩子不是唐亦芎的。
原本柳絮還想等她說出孩子的親爹是誰，但李麗芬就此打住，再沒有提起。
臨走的時候，李麗芬給了她一大包木耳、蘑菇之類的土特產(chǎn)，說山里沒啥好東西，也就是她的一點(diǎn)心意。
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結(jié)束了外援任務(wù)后，柳絮有回到了河都。唐亦芎的分隊(duì)也從寒山撤回到隊(duì)部，柳絮見了他說：“我見到了李麗芬。”
唐亦芎說：“她還好嗎？”
“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她打住不說了。
“不過什么，她怎么了？”
“你別緊張，沒啥要緊的。我看她快生小孩了?！绷跻詾樘埔嘬簳荏@訝，但沒有，他表現(xiàn)的很平靜。
過后柳絮再沒有回到測量分隊(duì)，在聽從了趙志恒隊(duì)長的建議后，她去資料室工作了。
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望著窗外如水的月光，她的思緒紛飛。當(dāng)然她也會想起遠(yuǎn)在北草地的老師葉爾康，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