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書房地下的密室。
密室的四壁是由麻石砌成,室內(nèi)置一張書桌在離一面墻壁一丈的位置,書桌后面的紫檀架子緊貼著墻壁,紫檀架子上放著大小不一的盒子,書桌前面的左右邊分別放置兩張木椅子,書桌上尚有一盞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
韓老爺子坐在書桌后面的椅子,精光的雙眼看著站在書桌前面的韓溪三兄弟,最后對著韓溪道:“溪兒,六丫頭身子可好些了沒?”
“回父親,大夫說已無大礙,慧兒的身子弱,還需躺幾日才能走動?;蹆核f等身子好些,再過來給您請安?!表n溪恭敬回道。
韓老爺子有些詫異道:“額~,沒想到六丫頭病一場,倒是變得懂事了,之前可不見得她想給我請安?!?p> 笑一笑接著道:“我不是重禮之人,你叫她不必掛念請安之事,養(yǎng)好身子要緊?!?p> 韓溪點點頭道:“是的,父親。不過大夫說慧兒可能得了失憶癥,因慧兒醒來之后,不記得之前的事了?!?p> “失憶癥?大哥,這個我倒是聽說過,這么稀少的病,倒是讓慧兒得了?!闭驹陧n溪右邊的韓正有些玩笑說道。
“三弟,聽你這般說,敢情你把這病當成寶?!表n卓憋著笑道,也只要韓正這個活寶才會說這種玩笑話。
韓溪有些皮笑肉不笑對韓正道:“三弟,你既然這么想得失憶癥,為兄很樂意幫你。”
韓正打一下寒顫,別看他這個大哥總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一旦陰起人來,那可不得了。一想到之前受的罪,有些狗腿的道:“大哥,小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韓溪無視韓正的話,對韓老爺子說道:“父親,孩兒只是沒想到,慧兒居然主動提出,要我們退了她和太子的婚約。她說既太子不喜,也無需強迫,以后各自歡喜?!?p> 韓溪憶起女兒當時堅韌的神情,接著道:“慧兒醒來后,仿佛變了一個人,與之前不大一樣?!?p> 韓老爺子點點頭道:“照你這般說,確實是,不過身子安好就行了,其余已經(jīng)無所謂了。記憶能恢復(fù)更好,不能的話,也別勉強了。你等她身子好些,就帶她進宮把婚給退了,不過這事怕是不易啊,你盡力而為,切不可讓皇上心生不喜。”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怎么做!”韓溪回道。雖說慧兒是因太子而輕生的,但這婚約是平常人家的還好說,可偏偏是皇家婚約,不過出了這樣的事,就算是皇家,也要為韓家和慧兒討回一點公道。
韓老爺子對韓溪行事很信任,雖然三個兒子都出色,但韓溪是他最為器重的??粗@個年紀輕輕就當上丞相的兒子,想起那一個小小的人兒抓著他的衣角喊道“韓叔叔”,嘆氣道:“當時不是情況所迫的話,我也不會同意你娶明陽公主,我最屬意秦婉那個丫頭,可惜了?!?p> 韓溪他們知道自己的父親想起以前的事,秦婉是秦太傅唯一的女兒,那個丫頭他們沒有見過見幾面,后來秦婉因身子弱被秦老送到一位世外高人那里習(xí)武了。只記得有一次韓溪看秦婉可憐,就偷偷抱她出去玩,后來秦婉因體力不支暈倒了,韓溪差點被韓老爺子打斷了腿。自從那以后,他們就再也不敢靠近秦婉了。不過在十八年前,他們曾奉韓老爺子之命去找過她,不過最后得到的是她逝世的消息。
“我說,老頭,這都多久的事了,還提干嘛。再說當年大哥差點被您打死,誰還敢靠近那個弱小姐。就算她沒死,在她的眼里,我們可屬于背義之人,你以為她會歡歡喜喜地嫁給大哥嗎?”韓正有些自嘲道。
韓正還想開口,卻被韓溪呵止:“老三,住嘴!”
韓老爺子最忌諱的事就是十八年前“元和之亂”,不管韓府現(xiàn)在多么風光,韓老爺子在許多人眼里卻是背主求生之輩?!霸椭畞y”之時,因韓老爺子突然叛主,認同頊帝的手中的遺詔是真的,才讓頊帝輕易登上皇位。
韓正有些懊悔自己的心直口快,朝著韓老爺子鞠躬道:“父親,孩兒不孝,請父親責罰?!?p> 韓老爺子苦笑一下,有些滄桑擺擺手手道:“我無礙,你們都坐下吧!”
待韓溪他們坐下,韓老爺子接著道:“我讓你們找的人,還沒有消息嗎?”
韓正挫敗地搖搖頭道:“父親,到現(xiàn)在一點線索都沒有了。不過昨日我在酒樓招待一位江南的商賈時,聽他說起十八年的事,他說當時搭他的商船有幾個人,其中一對夫婦讓他的印象很深刻,雖衣衫襤褸,卻氣度不凡,特別是他們抱在懷里的嬰兒,一雙清澈的雙眼,想個大人似的,打量四周。還有那嬰兒破舊外衣里露出一塊金絲絲綢,那種綢緞只供皇家所用。我猜那對夫婦應(yīng)該我們要找的人。只是十八年了,早已時過境遷了?!?p> 韓老爺子聽完后,沉吟一會道:“即使是蛛絲馬跡,也總比什么都沒有好。老大、老二,你們在朝中打聽一下,十八年前誰去過江南,或是誰在江南待過。老三,你繼續(xù)向江南那些商賈打聽,看看有沒有人知道這三個人的下落?!?p> “是的,父親?!表n溪三兄弟齊聲回道。
“都已經(jīng)十八年了,不能再拖了,一定要盡快找到他?!表n老爺子堅定道。
韓老爺子接著道:“逸兒的年紀也不小,有些事該和他說了。宇兒他們還不濟事,先不要告知于他們?!?p> 韓宇是韓卓的長子,和韓正的長子韓川在國子監(jiān)讀書,其余年紀小的都是在韓府自家書院讀圣賢書。不過韓正的二兒子韓金不喜讀書,就跟著韓正行商。
“是的,不過今天早朝上,皇上好像有意要派逸兒下江南查探,要不趁這次機會讓逸兒在江南打探一下。”韓溪想起朝陽殿那一幕道。
今天早朝上,有人上奏說江南的地方官員暴斂橫征后,皇上直接朝著韓逸問道:“韓侍郎,想不想去看看江南的景色?”
韓逸上前作揖回道:“微臣聽皇上的,聽說江南的風景優(yōu)美如畫,皇上想讓微臣去看,微臣就去,回來定會細細道給皇上聽?!?p> 皇上顯然有意讓韓逸去江南,雖然還沒下圣旨,不過派韓逸下江南,是八九不離十。不過朝堂上一問,把江南這事擺上臺面,就想讓在陽京某些人狗急跳墻。
韓老爺子聽了后,想想道:“先不和逸兒說,這是逸兒第一次去那么遠的地方辦事,還不經(jīng)事。說了反而礙著他的手腳,不僅辦不好皇上的差事,還會誤了我們的事。那些事等他回來了,再和他說吧!”
“嗯~還是父親想得周全,逸兒雖然有外出辦事的經(jīng)歷,但去的地方都不遠。”韓溪道。
韓老爺子點點頭,感嘆道:“皇上到現(xiàn)在還是不信任我們韓家,給我們韓家的只有權(quán)力,卻沒有兵力,如空有虎軀,卻無虎牙般。自古君王多疑,況且我們家曾是先帝的權(quán)臣,正是如此,我們行事更為謹慎些。”
說完就拿起酒壺自斟自飲,飲了一口,一臉陶醉道:“好久沒喝到香醇的梅花釀了,當初就是因為你們母親能釀一手好酒,才拐走她的?!?p> 韓溪:“......”
韓卓:“......”
韓正:“......”
韓老夫人是姚州人,姚州是東陽朝的釀酒之州。韓老爺子喜酒,就經(jīng)常去姚州辦差。他喝遍姚州所有的酒坊,覺得韓老夫人家釀的酒最合他的口味。后來打聽到酒坊大多數(shù)的酒,出自酒坊東家的女兒之手,就直接拐走人家的女兒,當時這事可讓韓老爺子在姚州名聲大震。
韓老夫人在六年前就病逝了,但韓老爺子的嘴被韓老夫人養(yǎng)叼了,看不上外面的酒。今天去考察孫子功課時,卻看韓逸在自己的小書房獨酌,韓老爺子聞到從酒中散發(fā)的梅花香,勾起沉睡的酒癮。便向韓逸要了一小杯,飲了一口,果然如想象般好喝,就把整壇抱走。
“你們也來嘗嘗吧!釀的不比你們母親差?!表n老爺子說完后,在托盤上拿了三個杯子,給韓溪三人各倒一杯酒,瞬間梅花香溢滿整個密室。
韓溪三人走到桌子跟前,韓正則是舉杯豪飲,而韓溪、韓卓兩人雙手舉起酒杯,輕輕抿一口。不過韓溪卻因為激動,手顫抖一下,酒杯濺出少許酒,隨后又急切向韓老爺子問道:“父親,這梅花釀哪來的?”
韓老爺子、韓卓、韓正驚呆了,他們居然看到一向舉止文雅、不動聲色的韓溪失態(tài)了。
韓老爺子怔了一下道:“這酒是老夫從逸兒那兒搶來的,聽逸兒說,是晚姨娘釀的,怎么了?”
“沒事了,只是這酒的味道有點熟悉?!表n溪有些失望回道,想起如夢如幻的那個人,如果不是胸口的傷痕提醒著自己,不然他真的懷疑那只是一場美夢而已。
“酒的味道相似是常有的事,畢竟配方都那幾樣,只是酌量不同罷了。對額,晚姨娘生的那個丫頭叫什么?”韓老爺子想起那個總是靜靜坐在角落的孩子。
韓溪知道韓老爺子不愛記這些,就詳細點和他說:“叫靈靜,在我們府內(nèi)排第七,今年十五了?!?p> “靈靜~,靜則好,這個名字起得不錯。你多點照看她,怪可憐的。哎~,六丫頭太不應(yīng)該了,連累了一條命?!表n老爺子嘆息道。
韓溪承諾道:“父親,放心吧!我會好好照看她的?!?p> 韓溪等人出了密室后,韓溪就往韓靈靜住的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