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某裝修豪華會的所內(nèi),一間古香古色的隔斷里,兩名男子正一邊品茶、一邊低聲交談著。如果張慶升在場的話,肯定一眼就能認出,這倆貨正是在文化局任職的嚴華和蘇立鑫。
說起來,這嚴華近幾年也是走運,靠上了局長馮萬山和常務(wù)副彭飛的路子,不但仕途上官運亨通,連收入方面都開始節(jié)節(jié)高升起來。
本來在文化局這種閑散部門任職,他這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油水不大,可得益于彭飛對他的信任,把大量的工作和權(quán)利下放到嚴華的手上,使嚴華手中的權(quán)柄日重,才能在短時間內(nèi)撈取了大量的好處。
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
這話可是一點也不假,自從手里的權(quán)利開始增加,嚴華兜里的票子自然而然的也就開始多了起來。若非如此,他一個區(qū)區(qū)的科級干部,可是沒能力進眼前的會所來消費的。
當(dāng)然,嚴華能成為這家會所的會員,也是彭飛帶他過來的,雖然每年要繳納不菲的會費,但用彭飛的話說,‘這本身對咱們就是一種提高,如果舍不得花掉這些錢,怎么能跟的上時代的潮流呢’。
雖然嚴華這些話純屬放屁,但作為下屬,就是明知道上級領(lǐng)導(dǎo)開口說話是屁味兒的,也得趕著上前深吸幾口連贊‘真香’不是?
嚴華就是這么做的,他一向把自己這條線上那些領(lǐng)導(dǎo)的言論,當(dāng)作心目中獨一無二的真理,就差當(dāng)成圣經(jīng)教條一樣去身體力行了。
雖然嚴華在單位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可他在家里的地位卻著實不低,自從他把自己這不著調(diào)的小舅子弄進文化局,還給提了個監(jiān)察大隊隊長的職務(wù),老丈人一家都恨不得把嚴華當(dāng)成活神仙擺上供桌。
嚴華不但在家里說一不二,就是在老丈人那邊說話也相當(dāng)好使。蘇家就兩個孩子,嚴華的妻子蘇立蘭是當(dāng)姐的,比蘇立鑫大三歲,在魔都一家食品公司做會計,人長得雖然只能算是一般,但勝在為人賢惠。
對于自己的女兒,蘇家二老是不怎么操心的,畢竟已經(jīng)成家多年了,女婿嚴華怎么說也是個公務(wù)員,最近幾年更是在單位混的風(fēng)生水起的。
可家里的兒子就格外的讓人操心了,大學(xué)畢業(yè)了之后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都三十好幾了,連個正經(jīng)的營生都沒有,就這么整天待在家里瞎混,老兩口就擔(dān)心蘇立鑫將來連個媳婦都說不上,讓老蘇家絕了后。
誰想到老天開眼,女婿嚴華竟然把兒子弄進了文化局,不但混到了公務(wù)員的正式編制,更是做了個小頭頭,收入也還算不錯。蘇家二老這才放下了心,最近正張羅著給蘇立鑫說媳婦,可蘇立鑫現(xiàn)在眼光挺高的,一般人還真就看不上眼,這一來二去的,拖的時間也不短了。
今天,嚴華帶小舅子來會所這邊,主要是在家里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本來今兒是周末,嚴華兩口子回蘇家看望二老,結(jié)果老兩口弄了一群親戚在家,正集體圍攻蘇立鑫,勸他趕緊成家。
一開始嚴華還幸災(zāi)樂禍的在一旁看熱鬧,誰想到這戰(zhàn)火不知道怎么的,就燒到他身上來了,蘇立蘭也不站在老公這邊,搞的嚴華不勝其煩。
蘇立鑫被這些人說煩了,就一個人跑出家門了,嚴華借口找小舅子回家,也跟著出了門。倆人一合計,最終就跑這邊來躲清靜了。
提起桌上的茶壺,蘇立鑫給嚴華面前的茶杯倒?jié)M,嘴里卻開始大倒苦水:“我說姐夫,你今兒算是看見了吧?我整天在家里過的這是什么日子?我爸跟我媽都快把我逼瘋了,整天就沒別的事兒,就是一條,張嘴就是催我找媳婦?!?p> 嚴華拿起桌上的軟包芙蓉王,遞給蘇立鑫一顆,等小舅子幫他點上之后深吸了一口,吐出煙氣后略帶幾分感慨的說道:“是啊,今天這陣勢可不小?!?p> 想起蘇家那群親戚烏央烏央的圍著自己,嚴華就覺得腦殼開始發(fā)疼。蘇立鑫看嚴華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撇了撇嘴說道:“再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姐夫你說這媳婦哪兒那么好找?條件一般的我也看不上,條件好的咱家又沒錢折騰?!?p> 伸手在面前的水晶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嚴華似笑非笑的說:“錢這方面倒是好說,關(guān)鍵是合心意的對象確實不好碰上?!?p> 蘇立鑫聞言一捂額頭:“姐夫你拉倒吧,你說的那是你,我這才工作幾天?哪兒有錢娶媳婦?就算爸媽手里有倆錢,可也不夠給房子交首付的,現(xiàn)在咱魔都的房價多貴啊?一天一個臺階的往上漲啊,就算有合眼緣的,這婚我也結(jié)不起啊?!?p> 聽到自己小舅子抱怨沒錢,嚴華臉上神秘一笑:“這個其實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拿下了那家懶羊羊游戲,錢肯定是少不了你的,你這沖在最前面負責(zé)做事的,肯定也有好處拿,最起碼將來給房子交個首付什么的肯定不成問題。”
對于嚴華說的這話,蘇立鑫是不怎么相信的,畢竟給懶羊羊游戲的處罰通知書是他親自下達的,那上面的金額他可是一清二楚,攏共就那么三百個,收到局里指不定多少人都在等著分潤,發(fā)到他手里的不會少這個他信,可要說夠給房子交首付的,那就是說笑了。
“姐夫你別逗我了,局里那么多大頭呢,我就是個蝦兵蟹將,那懶羊羊游戲的罰款我能弄上三兩個就不錯了,交首付?那怎么可能?”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著杯里濃香撲鼻的茶水,蘇立鑫的臉上卻滿是苦笑。
聽蘇立鑫這么說,嚴華卻笑瞇瞇的反問道:“你不會以為,咱對懶羊羊游戲這么大規(guī)模的公司動手,就為了從他們身上弄倆零花錢吧?”
蘇立鑫聞言雙眼越發(fā)亮:“這么說,這事兒還沒完呢?”
嚴華也不多說,只是笑嘻嘻的說道:“那處罰通知書不過是個開始罷了,好好干吧,上面的人說了,這一次要穩(wěn)住勺子撈干貨,過些日子有的你忙吶?!?p> 聽了嚴華的解釋,蘇立鑫興奮的抓耳撓腮的,這可是關(guān)系到錢袋子的大事,他自然會往心里去。
嚴華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蘇立鑫的杯子里續(xù)上茶水,然后朝小舅子揚了揚脖,露出個是男人都懂的笑容:“行了,我在這坐會兒等個朋友,你去樓上做個按摩吧,她們會所的服務(wù)挺有特色的,報我箱子的編號就行?!?p> “那好,姐夫你呆著你的,我上去看看?!边@會所蘇立鑫雖然是第一次來,可嚴華帶著他在娛樂場所里聲色犬馬可不是第一次了。
雖然作為小舅子,蘇立鑫在情理上應(yīng)該向著自己姐姐,可嚴華跟他可不光是親戚這么簡單,那還是單位的領(lǐng)導(dǎo)呢,而且是能帶著他賺錢的那種,反正在他看來,姐姐姐夫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嚴華又是混官場的,倆人也不太可能離婚,私生活亂點算個屁。
一挑隔斷的門簾,蘇立鑫正要往外走,可迎面就跟人碰了個對臉,抬頭一看,蘇立鑫的眉頭就是一皺:‘怎么會這么巧,先前自己跟姐夫,還在談?wù)撛趺磸膽醒蜓蛴螒蛏砩限堆蛎兀D(zhuǎn)眼就跟這個張總碰一塊了?!?p> 張慶升正跟身邊的李俊有說有笑的朝外走,這兩天李俊為了懶羊羊游戲的事兒挺上心的,聽說在市長辦公會上還少有的發(fā)了火,張慶升認李俊這個人情,今天特意請他來這邊吃了頓午飯。
酒桌上溝通的很順暢,雖然李俊在這件事上未必還能幫上什么忙,不過這個朋友總是要交的,雖然他不過是個排位靠后的副市長,可一旦調(diào)任他處,那也不是沒有青云直上的可能,提前燒香總比臨陣磨槍好得多,也算是閑來無事燒燒冷灶吧。
三人走了個臉對臉,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對方,張慶升也認出了眼前這人,正是那天來公司給自己下處罰通知書的蘇立鑫,對于這樣的人,張慶升自然是沒什么好感的。
當(dāng)然,作為邵洋欽定的懶羊羊游戲負責(zé)人,張慶升的格局還是有的,即便心里再厭惡一個人,面子上該做的還是基本能做到位的,所以他主動朝蘇立鑫開了口:“這不是蘇隊么?這么巧?”
蘇立鑫自覺有嚴華給他撐腰,眼前這人雖然有錢,但也不過是只待宰的肥羊而已,這說話的態(tài)度就不怎么客氣:“張老板公司那么多事兒,還有閑情逸致出來消遣,你這心也夠?qū)挼陌?。?p> 說起來也是蘇立鑫倒霉,他進入體制內(nèi)的時間不長,之前又不過只是個平頭百姓,所以眼睛里看到的,就只有頭頂?shù)哪菈K云彩。
雖然李俊作為文化局主管的領(lǐng)導(dǎo),他在單位也見到過李俊的照片,可這親眼看見真人還是第一回。
眾所周知,這工作照跟證件照里照出來的人,跟現(xiàn)實的差別還是挺大的,所以他還真就沒認出張慶升身邊李俊來。
聽蘇立鑫話里這股子陰陽怪氣,李俊的眉頭就忍不住輕皺了一下,而站在他身邊的張慶升聞言,心中卻是好笑不已,因為他看出來了,眼前這貨沒認出李俊這個主管領(lǐng)導(dǎo)來。
“蘇隊,據(jù)我所知,這家會所可是會員制的,這會費可不便宜,看來你這家境還挺殷實的。”張慶升深諳軟刀子殺人的要領(lǐng),一張嘴就直指蘇立鑫的要害。
被張慶升如此小看,蘇立鑫頓時就不樂意了,他確實不是這家會所的會員,也的確交不起那昂貴的會費,可他姐夫是會員啊,被張慶升這么擠兌,他怎么忍得下去,剛想張嘴反駁,身后就傳來了嚴華的聲音。
“李市長、張總,真是湊巧了。”隔斷的門簾一挑,嚴華就從里面走了出來,繞過蘇立鑫之后,他快步上前,面帶笑容的主動伸手跟李俊和張慶升握手。
聽姐夫張嘴喊破對方的身份,蘇立鑫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差點惹禍上身的他,整個心頓時就被拎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