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拳打腳踢千步廊【第一章】
方從哲眉頭不經(jīng)意皺了下,看向朱純臣,一邊端起茶水,一邊輕酌茶水。
“成國公以為如何?”
朱純臣心下頗有些后悔,他也沒想到萬歷帝會對那狂悖小子如此在意,竟然不惜動用了御馬監(jiān),微皺眉頭沉思了片刻,抬頭看向有些不安的田爾耕。
“指揮使大人以為當如何?”
田爾耕比屋內(nèi)任何人都要驚惶不安,錦衣衛(wèi)不同于五軍都督府,錦衣衛(wèi)是皇帝的親軍近衛(wèi),結(jié)果……一想到自己連身佩天子劍的小子阻在門外,一想到那小子竟然連東廠崔公公都打了,心下就是一陣惶恐不安。
抬眼看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起身抱拳道:“不管那小子是如何的作死,也只是那小子一人所為,錦衣衛(wèi)是陛下親軍近衛(wèi),田某不敢忤逆陛下之令,還請諸位海涵!”
田爾耕牙根緊咬,對自己之前的判斷還是有些錯了,一想到幾日前崔應元對自己的勸解,心下更加后悔不已,那小子作死與陛下對賭就讓他死去好了,又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押上自己身家性命。
田爾耕拱手,他是決定再不摻和這件事情了,那小子想要什么給他就是了。
“田兄且慢!”
汪文言起身拉住田爾耕衣袖,笑道:“田兄,不是兄弟拉著哥哥衣袖,若就此放了哥哥離去,哥哥一定會遭了那小子羞辱,哥哥今后還如何身居北鎮(zhèn)撫司衙門?”
田爾耕被此人擋住腳步,心下就是一陣不喜,面無表情道:“王中書是不是忘了田某的身份了?”
汪文言好像沒看到田爾耕一臉陰沉一般,笑道:“若是十日前,汪某絕不會阻攔了田兄,可是如今……”
汪文言搖了搖頭,笑道:“那小子一封信件就得了兩千卒,這件事情想來諸位也是早已得知,不僅僅屢屢不服管教,更是憑著些許蠻力頂撞山海關(guān)杜總兵?!?p> “而且……田兄不會不知今日西海子之事吧?田兄不會不知崔公公是誰身邊的人吧?”
汪文言輕輕搖頭,說道:“崔公公都如此,田兄覺得那小子會如何對待田兄?”
張鶴鳴捋須看向汪文言、田爾耕,皺眉道:“那小子有些讓人看不透,任誰來看,此子也應早已死在了遼東,可偏偏卻被陛下看中,如今不僅僅是東廠、錦衣衛(wèi),就是我六部與五軍都督府,可能都會被那悖逆小子報復。”
“不錯,張御史所言不差,西海子凈軍自我朝始就無哪個外臣任過指揮使,此等有違祖制之事……”
“哼!”
未等戶部給事中應震話語說完,監(jiān)察御史熊廷弼就是一陣冷哼。
“奸逆小人!”
熊廷弼起身,大手一拱,大聲說道:“方閣老,此等奸逆小人又豈能存于朝堂,我等定要稟明陛下,嚴查何人蠱惑陛下,不殺此人,國必將不國!”
眾人皆微微點頭,鄭國泰卻忙擺手說道:“諸位諸位……一將死小兒罷了,他想弄那個什么莫名其妙的沙盤,就讓他弄好了,難不成他還真敢贏了陛下不成?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陛下砍的??!”
湯賓尹卻緊皺著眉頭,說道:“正如同知大人所言,那人無論是以下犯上毆傷我明軍數(shù)十大將,還是無軍令私自出兵薩爾滸致使我軍秘泄失、與建賊私通撤離界凡城,那人都已經(jīng)是個死人,縱然陛下相護,也無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而今日更是以外臣私人凈軍之職……”
“如此將死之人……”
鄭國泰連忙點頭,大聲說道:“正是如此,此等奸人已然是個冢中枯骨,我等又何須與之置氣,不若……不若大家明日都生了病,都別理會此等小人,他想要什么,讓他自己去找!”
“都別理他!”
鄭國泰又重重說了句。
眾人眼中彩光一閃,相視一眼,皆微微點頭。
吏部尚書周嘉謨緩緩起身,向方從哲微微拱手,笑道:“同知大人所言不錯,君子又豈能與小人同室而言?不理會也就是了?!?p> 方從哲眼中露出猶豫掙扎,可他知道,哪怕自己是內(nèi)閣首輔,他也無法逼迫如此之多重臣屈尊求饒,可是……
“諸位……”
“楊經(jīng)略他……他不會出岔子吧?”
方從哲話語一出,屋內(nèi)頓時一靜,熊廷弼眉頭緊皺,沉思良久,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是不會,我十萬大軍皆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兵卒,皆是自嶺南、朝鮮、九邊選調(diào)精銳軍卒,以薩爾滸、鴉鶻關(guān)為攻,建賊必是首尾難顧,此策我等早已精研不知多少次,當可一戰(zhàn)而平建賊?!?p> 鄭國泰忙擺手笑道:“方閣老太過擔憂了,就那小子三千兵馬都打的建州老賊抱頭鼠竄,我十萬精銳大軍前往,哪里還有不贏的道理?”
眾人又是一陣默然點頭,劉衛(wèi)民大勝是不爭的事實,三千多人頭早已送到了京城,他們也都一個個細細檢查過了,的確是建賊不假。
看著鄭國泰一陣得意洋洋,田爾耕心下一陣不屑,暗罵眼前的家伙就是個天大的蠢貨!
眾人議定,趁著漆黑夜色一一離去,方從哲好像并未放下心下?lián)鷳n陰霾,一個人獨坐許久……
天色尚未大亮,劉衛(wèi)民劉養(yǎng)兩人就帶著人前去西海子,一夜無夢,一掃多日來的憤懣陰郁,反正他今天要好好大鬧一場,哪怕將滿朝文武,將所有的老滾蛋都揍一遍,他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今后……他才懶得管呢!
上萬凈軍早已刀槍備齊,就算沒備齊,那也得拿著菜刀棍子。
看著密密麻麻人群,鼻尖全是騷臭難聞的氣息,但這就是他的兵!
“指揮使大人,您老要不說幾句?”
劉養(yǎng)一陣苦笑,看著密密麻麻凈軍,低聲嘆氣道:“你小子別太拼命,朝廷上的事情不僅僅只是用拳頭就可以解決的,或許有時會將事情弄的更加復雜?!?p> 劉衛(wèi)民雙腿微分,雙手后背,眼睛直視無數(shù)軍卒。
“大人說的是,小將也不想將事情弄到了這一步,小將也不是不可以卑躬屈膝,不是不可以讓人打了左臉再伸右臉,只是……小將真的沒了法子,可以用的都用了,結(jié)果還是沒一個人愿意……哪怕給小子丁點念頭的希望都無?!?p> “唉……”
“罷了罷了,咱家活了這么久,都他娘地忘了熱血是個啥滋味了,今日就陪你小子瘋一把好了?!?p> “呵呵……”
“一念佛,一念魔?;蛟S指揮使大人今日的沖動名流千古也不一定呢!”
說罷,劉衛(wèi)民大步踏前一步,看著無數(shù)人頭卻無一丁點雜音的軍卒。
“今日——”
“本副使將帶著你們?nèi)ゴ蛉耍 ?p> “去砸東廠,砸北鎮(zhèn)撫司,砸五軍都督府、六部!”
“誰敢阻攔,就他娘地給老子砸!給老子搶!”
“今日——”
“就是今日——”
“無論你們做了什么混賬之事!”
“老子為你們扛!”
隨著劉衛(wèi)民怒吼,下面無數(shù)宦官終有有了些許生氣,耳邊嗡嗡非但未讓他惱怒大罵,反而臉上露出極為享受的滿意笑容來。
過了半刻鐘,臺下才再次沉靜了下來。
“劉大鵬!”
“在!”
一名宦官忙打馬走到臺下,看著一身披掛,持刀背弓還算英武的中年宦官,點了點頭。
“領(lǐng)一營守住正陽門、大明門,許進不許出,持刀執(zhí)杖敢闖門者,斬!”
“諾!”
劉衛(wèi)民隨手扔下一面旗子,劉大鵬持旗打馬就走,在他揮動下,上千人轟隆隆奔出營房,向著正陽門奔了過去。
“馬勝、阮明、趙五、孫振鳴、王陽、劉震!”
隨著劉衛(wèi)民大吼,六名高矮胖瘦披甲宦官打馬沖到臺下。
“你六人各領(lǐng)所部,馬勝于各坊間巡邏,阮明巡仁壽坊、趙五巡思城坊、孫振鳴巡正陽街、王陽巡咸宜坊、劉震巡教忠坊?!?p> “但凡有持刀執(zhí)杖者,衙役、軍丁、緹騎、東廠番子,一律給老子拿下,給老子狠狠打!”
六人一愣,劉衛(wèi)民眼珠子猛然一瞪,六人忙低頭抱拳領(lǐng)命。
轟隆隆腳步遠去,最后只剩下蒙著黑布巾,腰配長刀,手持火銃的四千騎。
看著角落邊緣的四千騎,劉衛(wèi)民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是凈軍真正的精銳,為了讓他們更加顯得威猛霸道,劉衛(wèi)民甚至要求他們每個人都要用黑布蒙著面,僅留下兩只黑色眼睛,陰冷沉靜的無形壓力更讓人心中恐慌。
劉衛(wèi)民沒有多余話語,直接跳下木臺,小棒頭早已將戰(zhàn)馬準備妥當,看著他翻身上馬,大手揮動,四千騎抖動間默默跟隨其后,劉養(yǎng)心下又是一陣無聲嘆息。
馬蹄震震,無數(shù)頭戴飛碟帽一身黑色皂衣宦官沖入大明門,隨著劉衛(wèi)民雙手左右擺動,身后騎軍頓時分成兩股,千步廊一般是不允許騎馬,可是劉衛(wèi)民全然不顧,戰(zhàn)馬奔動,一小吏竟然擋在道路中央。
“啪!”
“滾——”
馬鞭揚起,重重抽在小吏臉上,奔動的戰(zhàn)馬瞬間奔過。
“瘋……瘋了……”
朱大典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jīng)重重挨了一鞭,嘴里低喃,好像根本沒有感受到臉上疼痛一般,但下一刻……
“賊子——”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