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紀綱雙腿較力,“蹭”地一聲躍起一丈多高。身子在空中一個盤旋,又是連綿不斷的攻勢朝紀庭之上三路攻來。如果說剛才的紀綱像一只快速旋轉(zhuǎn)的陀螺的話,那現(xiàn)在身處半空的他可真是一個可怕的“血滴子”了。如果是武藝較弱的人,腦袋頃刻就會被削得飛出去。
朱允炆幾人都不免為紀庭之擔起心來。
紀庭之見紀綱使出辣手,劍法也倏地一變。劍刃上挑,奮力一撩,連續(xù)格開了好幾記奪命殺招。
“叮叮當當”一陣刀劍磕碰的聲音,就像是雨點一樣密集。那紀綱盤旋在半空中,頭下腳上,雙刀的攻勢凌厲非常。而紀庭之也將青鋼劍舞得風雨不透,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忽然之間,紀庭之腳步一錯,自己也跟著轉(zhuǎn)了起來。紀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血滴子那樣圍著紀庭之劈砍,而紀庭之也越轉(zhuǎn)越急,揚得塵沙四起,在場的眾人禁不住用手臂遮擋。
“好,三哥贏定了!”諸葛弘狠狠地說了一句。朱允炆則有些糊涂,問道:“卿家為何這么肯定?”
諸葛弘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日我等四人護衛(wèi)著黃大人去了燕王的大營。三哥與那姚廣孝比了一場。當時的情形就與現(xiàn)在一樣。紀綱雖然占著先手,但招式已經(jīng)用老,三哥用上等的輕功讓身子轉(zhuǎn)起來,正是借旋轉(zhuǎn)之力化解紀綱的余勁?!?p> 這番解釋朱允炆聽得似懂非懂,但也稍稍放下了心。對面的胡思漢面色卻越來越凝重。倘若紀綱敗下陣來,自己勢單力孤,可還怎么抓皇帝去復命呢?
果然,紀綱的刀法漸漸遲鈍了,其勢必衰。他望著下面旋轉(zhuǎn)如飛的紀庭之,也早已是眼花繚亂。更不消說他的那柄長劍就盤旋在自己額前三寸,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紀綱青筋暴露,使足了力氣,雙刀同時劈下。這分力道足以開山破石。但紀庭之哪里能讓他劈中,橫劍一封,雙刀都給架住。那刀勢太急,力氣又大,劍刃頃刻間就給壓彎了。紀庭之猛然受力,也大為吃驚,一只腳已經(jīng)深深陷進了土里,心里暗暗佩服紀綱深厚的內(nèi)功。倘若紀綱能再加一把子力,紀庭之的劍必斷,人也必亡。
但他早已是強弩之末,這一刀已經(jīng)使了他平生最大的力氣,哪還能借力?紀庭之另一只手迅疾在愈來愈彎曲的劍刃上一彈,雖是手指的一彈,看似輕易,卻是萬鈞的力道。那劍刃就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般反彈了回去。紀綱已經(jīng)無力抵御,被這反彈的力道一沖,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幾乎就在同時,“崩”地一聲,青鋼劍也斷了,半段劍刃飛出去釘進了一棵樹的樹干上,入木三寸。眾人俱是一驚。
紀綱被這一彈,身子是飛了出去,雙刀卻未曾脫手。他發(fā)一聲喊,將刀向擲匕首那樣向紀庭之擲來。刀在空中打著盤旋削向紀庭之的咽喉要害。紀庭之又吃一驚,急忙將手中的半截劍也擲了出去,聽得“當!”一聲脆響,刀和劍一經(jīng)磕碰都像是樹葉一般落了下來,插在了土里。而紀綱則控制不了身體,一跤摔在了地上,顯得頗為狼狽。
“姓紀的,你輸了。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諸葛弘大聲問道。紀綱拾起身子,怒道:“誰說我輸了!”“怎么?這么大的人還想賴皮?”元齊也怒道。
紀綱輕蔑地一笑,說道:“不錯,是我先摔倒的。但你兄弟的劍卻也斷了,而我的雙刀還完好。這一仗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我輸!”
紀綱雖不能算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這番話卻也有理。紀庭之雖然將他擊倒,但自己的兵器卻折了。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嚴格來說,雙方是打了個平手,誰也沒占著便宜。
“那你待如何?”紀庭之問道。
“好,這一次算我栽了。你們可以帶著皇帝走?!奔o綱的這番話大大出乎了眾人意料。
“你說什么?你……”胡思漢搶先質(zhì)問,卻被紀綱目光制止。
“但我有一個條件。”紀綱微笑著說。
“什么條件?”紀庭之問道。
“讓皇帝把他的龍種留下,我?guī)Щ厝ズ糜袀€交代?!奔o綱望著朱允炆地方向說道。
“這……萬萬不可!”朱允炆大吃一驚,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但他忘記自己的身后是萬丈深淵。他一腳踩空,重心頓失?!鞍?!”地一聲驚呼,朱允炆就要跌下這深谷。
“陛下!”諸葛弘眼疾手快,整個人都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朱允炆的衣袖。
朱允炆望望這不見五指的深谷,又望望被自己胳膊緊緊夾住而大哭的朱文圭。身子懸空的他,內(nèi)心波瀾萬丈:“不知多少人為了我而血流成河?多少人為了我而無辜慘死?唉,我朱允炆真是罪孽深重。”
想到這里,他抬頭對諸葛弘說道:“卿家,還請你幫我照顧文圭?!闭f完便將幼小的朱文圭拋了上去。元齊急忙上前,一把接住。
“陛下,我拉你上來。”諸葛弘說著就要來拉他。朱允炆微微一笑,說道:“這場浩劫就讓我來結(jié)束吧。”他們還沒聽明白,朱允炆用力一甩,就甩脫了諸葛弘的手。整個人猶如落葉似的跌了下去,靜得一點聲響都沒有。
“陛下!”元齊、紀庭之和諸葛弘同時大呼了一聲。紀綱和胡思漢也顧不上他們,眾人一同涌上前去,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好賊子,爺爺跟你拼了!”諸葛弘一聲怒吼,就要向紀綱沖去。紀綱剛才一番苦戰(zhàn),此刻哪還能抵擋,急忙后退。幸而元齊一把拉住了諸葛弘,說道:“別莽撞!”
紀綱說道:“皇帝已死了,咱們今日暫且別過,仇怨日后再算!”
“好,我們兄弟早晚要找你算賬!”元齊惡狠狠地說。
紀綱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帶著錦衣衛(wèi)悻悻而回。胡思漢也嘆了口氣,率朵顏軍走了。
徒留悵然若失的三人在當場。他們相顧無言,只有朱文圭的啼哭回蕩在這茫茫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