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書策懸在半空中,溫世亥一副死都不會接的樣子,認(rèn)為這是你龐師古的侮辱;而龐師古則是一副拼死也要你收下的樣子,認(rèn)為這是對你溫世亥的關(guān)愛。這兩位絕頂聰明、博聞強識的幕僚,今日竟為了一本書策的歸屬而對峙起來,未免讓人發(fā)笑,但也許,他們所對峙的,不是這一書策本身,而是另一種東西,叫尊嚴(yán)。
在場的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大家都帶著自己的任務(wù)和小心思前來這蠻荒之地,當(dāng)然不能空手而歸。
“宗主哥哥,我想要那本小人書。”江隱對著江懷玉說道,
“你真想要?”
“是的,江隱好久都沒看過小人書了?!?p> 江懷玉微微一笑,對著江善說道:“你江隱妹妹好不容易喜歡個東西,你這個做大哥哥的,是不是要滿足一下她的心愿啊?!?p> 江善會意的笑了笑,對著江隱說道:“江隱妹妹你稍等,你江善哥哥馬上幫你拿回來。”
江善走近了過去,說道:“嘿,你們到底要不要那本小人書,不要就給我,我家妹妹喜歡看?!?p> 龐師古轉(zhuǎn)身過來,捏緊了手中的策子,回道:“哦,是江家人啊,你們想要這本策子?那要是我說我也要呢?”
“那我就搶!”江善不耐煩地回道。
“哼哼…那丫頭是你什么人,讓你這么想要討她歡喜?”龐師古問道,
“你的話,太多了,你到底給不給?”江善冷眼寒面問道,
“哈哈哈哈,年輕人不要這么霸道沖動,冷靜一點。你不說出她是誰,我是不會給你這本策子的。”龐師古朝江善耀了耀手中的策子。
“那你就是逼我硬搶了?!苯莆⑽⒄恚瑧阎械膭η室仓饾u顯露出來。
“是干將劍”,龐師古之前見識過這把神兵的威力,也見識過這連水山莊第一高手的身手,他不覺地眉心冒汗,得趕緊找個理由圓回來。
“哎,說笑,說笑了,既然江家小妹妹喜歡這本小人圖像書,那我成全便是,毋須大動干戈…”龐師古正欲將策子遞與江善,不料那溫世亥突然動身搶奪,喊道:“溫家不要的東西,江家也別想得到…”溫世亥亮出短刀,欲將砍毀那本策子,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短刀落下之際,江善一個箭步用劍柄頂飛溫世亥數(shù)米之遠(yuǎn),溫世亥踉蹌不穩(wěn),只感覺胸腔肋骨頓時失了知覺,此等凌霸的內(nèi)力,與那上官家的山海訣頗有相似。
在溫世亥感受痛楚的片刻,江善已將手里的書策遞給了江隱,江隱得之欣喜不已、愛不釋手,江懷玉和江善相視一笑,寵溺地看著江隱。
“那沒什么事的話,那就都散了吧…”龐師古打了個手勢,準(zhǔn)備打道回府。
“慢著!”沉默許久的李存勖突然發(fā)聲,“你們云騎令傷了我的人,以為這么容易就過去了?”李存勖在心里盤算著,反正早晚會除掉朱溫手下的這批殺手團(tuán),倒不如趁此機會了結(jié)了他們,日后沙靈也會少了一個對手。
“那李家三公子想如何?”龐師古拱著謙禮問道,
“以牙還牙…還有這邊的溫先生,怕還是需要跟我回一趟晉陽,面見父親。”李存勖直直地看著溫世亥,看樣子他來的目的還不止一個。
“三公子,你之前應(yīng)允我們溫家全身而退,如今為何出爾反爾?”溫世亥質(zhì)問道,
“溫先生,我是答應(yīng)這次放過你們溫家,可沒說過不請你去晉陽做客?!崩畲孥猛媪艘淮魏軣o賴的文字游戲。
“沙陀人最是陰險狡詐,看來在你和李克用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睖厥篮獠淮蛞惶巵怼?p> “他的命,繡衣吏要了,你們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不要擋我的路?!标愂齽χ笢厥篮?,對著李存勖說道。
“哦?有意思,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從我沙靈手里搶人了?!崩畲孥么笫忠粨],沙靈狼虎殺手蜂擁而上,朝著溫家一眾襲去,陳十三也劍鋒一揮,手下的繡衣吏蓄勢而發(fā)、向前沖殺,為他們的老吏主報仇雪恨。
其實于情于理江懷玉是要幫繡衣吏的,一則上官宗海是他的岳父,他岳父的死跟溫世亥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二來,溫家世代視江家為死敵,日思夜想著復(fù)仇,他江家完全可以趁這個機會徹底鏟除掉溫家的有生力量,也是大好事一樁。但是因為江懷玉仁義正直、君子之風(fēng),不愿趁人之危,輕易地放過了這個機會,也最終導(dǎo)致了以后江家傾滅的災(zāi)禍。
那個李茂貞私兵的頭子也在此時有所異動,他想借此混亂良機,擒住河?xùn)|李克用和宣武朱溫的左膀右臂獻(xiàn)與他的主子李茂貞,李茂貞就可以以此為籌碼攫取更多地利益和更高地話語權(quán),畢竟以現(xiàn)在鳳翔的實力,他們是不懼怕任何一方諸侯藩鎮(zhèn)的。
而江懷玉感應(yīng)到了壓在山底下那位不可一世的溫家族長的怒吼,他何嘗不想徹底消滅這個世家仇人,從而鏟除天下禍害。只是以他現(xiàn)在的武功修為,還不足以能取他性命,要是能喚醒江家至上三神兵另外的兩件,那剿滅溫家就是分分鐘的事。他抬頭望了一眼巍峨聳立的山峰,秀麗山河,不顧身邊刀光劍影、打斗廝殺,他見不得有人死在他面前,所以他選擇不看,反正在這修羅場里,他們都不無辜。“我們走吧。”江懷玉一人獨自朝著山下走去,背影略顯得沉重。
千辛萬苦奪寶策,轉(zhuǎn)頭成空死不休,踏馬倚峰滿春色,山河破碎難逍遙。
一輛華麗富貴的四乘青轅鄒紗馬車緩緩地從南面朝連水山莊駛來,兩排有高大威武的官軍舉槊開路,好不威風(fēng)。
“岐王,到了。”
馬車停在山莊的大門前,馬車?yán)锏娜吮犻_閉目,掀開一角窗帷,看到了氣勢磅礴‘連水山莊’四個大字。
“你們在外面候著,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馬車?yán)锏娜讼铝笋R車,朝著貼身的都尉交代道。
“岐王請放心?!?p> 那人拂整了一下衣物,令人上前通報。
“岐王約見江宗主,請代為通稟?!?p> 山莊的守衛(wèi)回禮道:“宗主早已交代,岐王請入莊?!崩蠲懮宰鏊妓?,看來這江懷玉早就料到我要來找他了。
“岐王,請用茶?!苯瓚延裢蠲懲谥髯似饎倓偱莺玫拿髑靶虏?,
品香、散熱,小嘬、口留余香。
好茶”李茂貞發(fā)自內(nèi)心的稱贊,江懷玉低頭笑了笑,然后說道:“岐王也品嘗品嘗這棗糕吧,味道不錯?!苯瓚延裾f話間便把半塊棗糕送進(jìn)了嘴里。
李茂貞往旁邊的案桌上掃了一眼,看到案桌上擺著幾碟青花瓷盤,盤內(nèi)分別整齊擺放著幾塊造型精美、香氣撲鼻的糕點,李茂貞不覺咽了咽食欲,猛喝了一口茶說道:“我此番前來,可不是找你江懷玉喝茶說笑的?!?p> 江懷玉放下半塊棗糕,回道:“我知道,岐王此次前來,是為了朝堂之事?!?p> “不錯,就在幾日前,我得到戰(zhàn)報奏稱宣武的朱溫已攻下刑州,幽云十六州門戶大開,李克用和劉仁恭節(jié)節(jié)敗退,情勢危急啊?!?p> “哦?愿聞其詳。”江懷玉坐直了身子,
“李克用的大太保李存道和四太保李存信聯(lián)合設(shè)計栽贓十三太保李存孝與朱溫暗通反叛,李克用深信不疑,派親信衛(wèi)兵去刑州欲綁李存孝回晉陽質(zhì)問,李存孝自知百口莫辯,便殺了李克用的親信衛(wèi)兵,盤踞刑州、自立了門戶?!?p> “李存孝有勇無謀,做不成大事?!睂延裨u論道,
“是啊,李存孝這一舉動令李克用非常惱怒,派了重兵攻克刑州,李存孝被活捉,然后被五馬分尸而死?!?p> “死了?五馬分尸?”江懷玉挑了一下眉頭,他雖沒親眼見識過李存孝的勇猛,但他戰(zhàn)神的稱號天下盡知,聽聞如此勇冠三軍的將領(lǐng)之死訊,江懷玉內(nèi)心難免有些惋惜。
“對,死了,李克用親自下令處死的,傳言死的很冤…”李茂貞又用余光掃了一眼盤里的糕點,心里想著明明早飯吃飽了呀,為什么這個時辰如此饑餓難忍。
李茂貞又繼續(xù)說道:“李克用事后令專人查證,證實李存孝確實沒有反叛之心,是遭人設(shè)計陷害,李克用一氣之下殺了李存道和李存信兩兄弟,導(dǎo)致了十三太保人人自危,不久便四分五裂。而李克用,也因為錯殺了自己最疼愛的義子而終日悔恨不已,引發(fā)了舊疾癱在了床上不能動彈,李克用部元氣大傷,朱溫不知道從哪里得的情報,趁時機奪了刑州,并且攻占了河?xùn)|和幽云大片城池,直逼晉陽,眼下宣武朱溫可是一家獨大,無人能擋啊。”
“那岐王來連水山莊是希望江某做些什么呢?朝廷之事,江家也幫不上忙?!苯瓚延裾f道,
“呵呵,江家宗主說笑了,江家雖無世封爵位,又無王公之名,但天下人都知道,你江家乃是帝親之家,本事大的很…”李茂貞后邊的話不敢說出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城,這天下姓李,江家又算得了什么?!?p> “江家可以輔佐皇帝陛下重建大唐盛世?!崩蠲懷哉Z激昂,“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能力的,你江家傳人皆是帝佐之才,現(xiàn)在又是到你江家出人出力的時候了。”
“你這話讓我想起來一位故人。”江懷玉恍若隔世的想起了一位好友。
“哦,是何人?”
“夏王拓跋功”江懷玉突然之間想起那位耿直的摯友,不勝唏噓?!八葬跻以趺醋??”
“興鳳翔,退晉梁?!崩蠲懡K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從盤內(nèi)拿了一塊棗糕塞進(jìn)嘴里。
“可這鳳翔府已實力雄厚、無人敢侵?!?p> “不,還不夠,鳳翔想要為大唐天子平定四海、穩(wěn)固八方,重返盛世輝煌?!?p> “岐王鴻鵠之志,令人欽佩?!苯瓚延窬戳艘豢诓瑁?p> 李茂貞回敬嘆息道:“可惜啊,鳳翔還差兩樣?xùn)|西?!?p> “哪兩樣?”
“一曰名,二為將?!?p> 一個月后。
“母親,母親…家里來了什么客人呀?為什么大家都不準(zhǔn)我去前院玩?”小江川跳著問道,“小川乖啊,這幾日你就在后院里玩,和哥哥姐姐們一起,不許跑去前院,知道了嗎?”上官海棠蹲著整理小江川滿是灰塵的衣物。
“可是我和江隱姐姐約好了今日跟她學(xué)作畫,我不去的話就失信于人了…”
上官云瑤忍不住笑起來,“你放心,你江隱姐姐不會怪你的啊,她這幾日會非常忙…”
帝輦?cè)肭f,旁人回避。昭宗皇帝李曄微服私訪鳳翔,與李茂貞秘談國事,而最好的地點,莫過于這防守森嚴(yán)的連水山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