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希望媽媽再找一個能陪伴她走過余生的男人,這個年紀,知冷知熱最重要,而且她為我付出夠多了,我不想讓她繼續(xù)這樣辛苦下去。
我媽有個朋友,姓張的叔叔,他總是對媽媽格外照顧,開學那天,媽媽忙,她說如果需要幫忙,她請朋友過來幫我,說的就是這個張叔。
聽媽媽說,因為她血壓低,有一次在上班的時候暈倒,被路過的張叔叔抱起就開車送往醫(yī)院,所以一來二去兩個人就認識了。
媽媽和他刻意保持距離,但張叔始終熱情不減。
我問媽媽為什么不愿意給張叔一個機會,媽媽說如果不能找到一個對她好對我也好的男人,那她找伴兒也沒有多大意義。
我不忍心媽媽再這么辛苦下去,她就連心里難過,也是一個人在煎熬。
況且張叔對我媽也挺好的,時不時送媽媽回家,還總是到家里來蹭飯,說是蹭飯,實際上是我和媽媽蹭他的手藝。張叔叔做菜很棒,他看向媽媽的眼神里,總有溫情在流淌。
以前是偶爾,現(xiàn)在張叔隔三差五就會來我家,周末我在家的時候,張叔會每天都來,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還總叮囑我要多吃飯,學習壓力大要多吃有營養(yǎng)的,我這個年紀,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十五歲正是花季,我沒有說同學們?yōu)榱俗非笞屪约焊烂刻焓窃趺闯运帯⒐?jié)食減肥的,聽了張叔的話反而笑瞇瞇地附和道:“您說得對!”
我問張叔他有沒有孩子的時候,他神色稍顯落寞,但轉瞬即逝,他告訴我他的孩子在很久以前就出車禍去世了,像我一樣,是個美麗可愛的小姑娘。并且輕輕拍拍我的頭問我,能不能把我當做是他自己的孩子。
我想我那個時候的眼睛一定像夜空中的星星,閃耀而璀璨。
于是我使勁地點點頭,告訴他如果媽媽能和他在一起,我一定是非常贊同的。
他笑瞇瞇地又給我夾了兩塊肉,并對我說以后如果我周末再回來,想吃什么提前告訴媽媽,他周末過來都做給我吃。
我覺得媽媽身邊能有這樣的男人其實挺好的,對媽媽知冷知熱,對我也關懷備至。
溫仲庭以前就很少這樣關心我和媽媽,從我有記憶后,每天早上是媽媽叫我起床,幫我換衣服,送我去學校,下雨了也是媽媽撐著傘在學校門口等著接我放學,家長會從來都是媽媽給我開,同學們的印象里,我只有媽媽,大家都以為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我的印象里,溫仲庭幾乎沒有陪媽媽一起逛過街,我有好幾次在門縫里看到他每天很晚回來,媽媽做好了夜宵送進去,很快又走出來,替他關上門站在門口看著手中還冒著熱氣的夜宵,一臉的失落和難過。
他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學習怎么樣,偶爾休息也是在家里在書房待上一整天,很多時候我都想讓爸爸和媽媽一起帶我去游樂場玩,而不是媽媽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旋轉木馬外面,看著別人家的爸爸媽媽帶著孩子出來玩而她笑的一臉落寞。
讓媽媽最引以為傲的是我的學習總是名列前茅,參加舞蹈比賽,也總是能拿到冠軍獎杯,她坐在臺下看到舞臺中央鎂光燈下穿著白色裙子的我,笑的一臉滿足,周身滿是寂寥。
我的成長,溫仲庭除了錢,什么沒有參與過。
三年后的今天,他的面容也在我的記憶里被慢慢模糊,我努力地想,也想不起來他到底是長什么樣子。
溫仲庭,他是什么樣子的呢?
我問張叔:“天下爸爸都像你一樣好嗎?”
張叔一愣,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慈父般的笑,手放在我的頭上認真地說:“如果你的媽媽接受我,我一定會努力做好一個好丈夫,好父親。”說完又朝我碗里夾了兩塊肉。
張叔在我這關算是過了,畢竟這個像他年紀又長的英俊的男人,正是搶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他沒有任何負擔,還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和相對不錯的條件。
媽媽身體不好,張叔會在媽媽上班的時候熬好補氣養(yǎng)血的湯送過去,也會在下雨的時候體貼地送上外套,就連家里水閥壞這種事情,都是張叔來處理。
我越來越覺得,家里不能沒有男人,最重要的是,過了張叔這個村,我怕就沒這個店了。
晚上我抱著被子跟媽媽擠在一張床上。
窗外的月光漫過窗戶傾瀉在床上,我看著媽媽眼角漸起的皺紋問:“媽,您覺得張叔怎么樣?”
媽媽閉著眼半晌回答:“他很好?!?p> 我有些急,翻了個身面對著媽媽又說:“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p> “媽媽目前不想考慮這些,能把你供出來是我最大的心愿,媽媽不怕苦,如果這一時的苦能換來你以后的有個好的未來,媽媽覺得很值了?!彼犻_眼,看向頂面,聲音有些許倦意。
我不死心依舊追問:“難道您還愛著溫仲庭?他有什么好,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還把我們害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到底有哪里好?”
從三年前,我就一直叫他溫仲庭,如果說以前他對我成長的缺失只是埋怨,那現(xiàn)在他對我們的傷害就是怨恨。
媽媽無力道:“童童,不管怎么說,他都是你爸爸。”說完半晌有道:“況且,我不后悔!”她說這話擲地有聲。
我有些氣憤,癟著嘴問:“那張叔呢?”
媽媽翻了個身面對著我,把我臉側的發(fā)絲別到耳后輕聲說:“媽媽和他只會是朋友。你還小,感情這種事情你還不懂,不是你想放就能輕易放得下的。生活也是不能勉強的,不是湊活搭伙過日子這么簡單,稱心才能如意,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值不值得?!?p>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我沒有過喜歡的人,自然也不懂媽媽說的這話是怎么意思,于是一臉茫然地聽著媽媽給我哼著歌進入遙遠的夢鄉(xiāng)。
我們擠在這個小出租屋里,生活的快樂和充實。
那個時候我還不懂什么叫感情,不知道什么是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對你好,你就應該對我好,也必須對我好,這樣我才愿意繼續(xù)對你好。你對我的好有所回報,才是對的,才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像是小時候和小朋友一起玩,你推我一把,我也要推你一把才行,否則,我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殊不知愛情和真心并不是我給你你就必須要償還給我的東西,若是斤斤計較,豈不荒唐可笑?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十二歲那年,清晨的陽光穿過大大的落地窗灑滿地板,媽媽站在客廳給溫仲庭系領帶,她笑的溫婉而滿足,系好后溫仲庭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摸摸站在他身邊的我的頭笑著對我們說:“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