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看著轉(zhuǎn)瞬成為兩具尸體的同伴,愣愣無言。
仲瑾遺轉(zhuǎn)頭看著鐵匠,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瞇著眼睛懶洋洋道:“我這人暈血,所以能不殺人絕不濫殺,你明白我想問什么!”
鐵匠會過神來,片刻的沉默以后,狂放大笑道:“這副殘軀,茍延殘喘到現(xiàn)在,只不過是為了見識武道更高的風(fēng)景,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武道在劍圣面前竟然與一個揮舞木劍的幼童無異!”
三個殺手當(dāng)中,仲瑾遺對于鐵匠的觀感算是最好的,嘆息一聲道:“憑你的心志,今日一戰(zhàn)后武道一途本可以走的更遠(yuǎn)……”
剩下的話仲瑾遺沒說,鐵匠卻已經(jīng)了然,只是可惜沒能經(jīng)受住誘惑。
另一條路或許在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一條通天大道,但是對于鐵匠這一類人來說,無疑是走了歧路,短暫的風(fēng)景之后,再往后走就是斷頭路了。
鐵匠渙散的眼神再一次聚焦,堅定道:“我不后悔,有生之年,曾經(jīng)把自己的武道拔高到了另一個程度,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只是可惜,沒辦法讓劍圣出全力,未曾見識到真正的武道頂峰,可惜,可惜??!”
鐵匠兩聲可惜之后,已經(jīng)是七竅流血,看著瘆人的面部卻帶著安詳,算是詮釋了什么叫做視死如歸。
這樣真正的死士,出任務(wù)之前往往都會在某顆牙齒里藏下毒藥,任務(wù)如果失敗,根本不會給對方問話的機(jī)會。
可惜鐵匠自裁的太快了,仲瑾遺之所以愿意跟他說那些,是已經(jīng)打算放過他了,至于幕后的那個人,仲瑾遺已經(jīng)猜都不用猜了。
仲瑾遺嘆息一聲,幫鐵匠合上了雙眼,三個殺手當(dāng)中,一個為財、一個為色,反而看著最猥瑣的鐵匠最是純粹,那個人的手段總是這么出人意料。
斗了這么多年了,那人什么德性仲瑾遺一清二楚,其實(shí)那個人也知道仲瑾遺不會殺鐵匠,之所以讓鐵匠當(dāng)著仲瑾遺的面自殺,純粹就是為了惡心他。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仲瑾遺把三人安葬以后,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帶著樓心月牽上了那匹駑馬繼續(xù)趕路。
自從安葬了那三個人以后,仲瑾遺一路無言,似乎在想事情。
目前為止,森羅宮的殺手一個都還沒見到,那個人卻先出手了,那人不可能讓這種貨色做故意送人頭的無謂試探,至于對方究竟要干什么,他時間還想不明白。
樓心月騎著駑馬看了一眼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天亮了。步入江湖僅僅一天時間,已經(jīng)有些想家了。
一想到父親,樓心月有種想哭的沖動,雖然她知道在那種情況之下,父親做出的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樓心月很失望、很委屈。
犧牲自己一人,保全整個山莊,可是作為父親,危難當(dāng)頭真的可以對女兒做到那么決絕嗎?
樓心月拍拍臉頰,一夜沒睡有些困了,盡量把這些念頭都拋諸腦后。
都無所謂了,那個家現(xiàn)在也與自己沒關(guān)系了,回去會連累整個山莊,他肯定不會要這個女兒的吧?
樓心月在心中對自己說著,盡量學(xué)著仲瑾遺的語氣,把一切都說的風(fēng)輕云淡,可是眼淚還是不自覺流了出來。
因?yàn)樵谝凰查g,樓心月想到了仲瑾遺昨天的言論,如果父親不要自己了,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對自己別有所圖,那自己是不是太可憐了?
他如果對自己別有所圖,會是為了什么?
身為女子,樓心月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些自信的,未入江湖之前,樓心月的才貌已經(jīng)名動江湖,據(jù)說還衍生出了關(guān)于捧月仙子樓心月的女俠演義小說。
可是看了一眼前面徒步的男子,樓心月頓時生出一種挫敗感,兩人相處也有一天多了,對方似乎一點(diǎn)也沒注意到自己的美,更沒有提過以身相許之類的。
“怎么哭了?”仲瑾遺無意間回頭,看到了樓心月臉上未干的淚痕。
樓心月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故意打了個哈欠:“一夜沒睡,困了?!?p> “再往前三十里,有個鎮(zhèn)子,可以找個客棧休息一下。”
“嗯,謝謝?!睒切脑抡f完發(fā)現(xiàn)仲瑾遺還在看著自己,眼中泛光,似乎在等著自己繼續(xù)說下文。
仲瑾遺看樓心月一臉困惑,輕聲暗示道:“那鎮(zhèn)子挺繁華的,我們可以補(bǔ)給一些日用品之類的……”
樓心月一愣,隨后有氣無力道:“知道了,我會幫你買幾件替換衣服的……”
“好嘞,謝謝樓大小姐!”仲瑾遺語氣高昂,牽著馬加快了腳步。
明明是名滿天下的劍圣,為什么愣是讓自己混成這個樣子?樓心月無奈的嘆了口氣,積郁的心情似乎也跟著這口濁氣一掃而空了。
這個有些市儈的男人,要是對自己別有所圖的話,一定是為財吧?一定是的!想著想著,樓心月突然又笑了。
“你昨天說,在這個江湖,不妨以惡意去揣測每一個人,我試了一下,蠻有用的!”
“哦?那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比如說你英雄救美,想著帶著我亡命天涯,就可能有其他目的?!睒切脑麓蛉さ溃胺凑皇菫樨斁褪菫樯?!”
“呵呵?!?p> 樓心月見對方這種態(tài)度,不由的有些惱怒,開始分析道:“如果為色的話,你算是一個高手,并沒有要我一身相許,而是帶著我亡命江湖,讓我一點(diǎn)點(diǎn)折服于你劍圣的魅力,既能得到我的人,又能得到我的心!”
仲瑾遺噗嗤一笑,幽幽道:“你以前讀的那些江湖演義小說,風(fēng)格有些奇怪啊?!?p> 樓心月聽得出對方是在變著法說自己想多了,有些氣惱,冷聲道:“那就是為了財!”
仲瑾遺等了半天,見她并沒有接著分析下去,回身問道:“怎么不接著分析了?”
樓心月幽幽道:“這么明擺著的事情,還需要我接著說嗎?”
仲瑾遺尷尬地?fù)蠐项^,牽著馬道:“趕路,趕路要緊,你不是困了嗎?在馬背上瞇一會也行,反正馬兄跑不快,不用擔(dān)心顛下來?!?p> 太陽從染紅的朝霞當(dāng)中露出,靜靜的看著早起忙碌的人們。
官道上有一對男女,女人騎著匹駑馬,江湖路遠(yuǎn),一路慢行,旁人看來,沒人會覺得他們是在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