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直用方言發(fā)出連續(xù)詢問,讓人有點插不上話,而且趙一夜和周清泰對他們這里的方言都不熟悉。
她語速非??欤麄冎荒苊銖娐牰稽c無所謂的連接詞,完全不能理解她在說什么。對面的一對情侶同樣是一臉茫然……聽不懂。
老人擁有讓人驚嘆的肺活量,喋喋不休將近兩分鐘。
她身上的衣服很粗糙,針腳有多處錯漏,很像是自己做的。一個耄耋老人,如何在深山里生活到現(xiàn)在……
趙一夜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堅強的人,但這個老人給人的感覺很不正常。并非邪惡,而是在這個詭異環(huán)境中,有種奇怪的慈祥。
幾人嘗試用普通話和老人交流,卻發(fā)現(xiàn)她也不太能聽得懂普通話,聽力還不錯,用手比劃著能勉強交流。
老人在勸說他們離開這里,還說自己可以提供出去的路,幫助他們回家。
其實在這個語境下,“回家”這個詞顯得稍有些奇怪,似乎有特殊的含義。老人的語氣很焦急,時不時還抬頭看一眼天色。
他們出發(fā)已經(jīng)很久了,按照剛才吃過一頓飯的時間推算,這會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很快太陽就要落下。
她想在天黑之前,勸他們回去。趙一夜對老人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一般那些恐怖片里都有這樣一個角色,用來強調(diào)目的地的極度恐怖。
女人似乎有些退縮,求助性地看向男人,期待他說離開。但瘦弱男人此時卻異常堅定,堅決地搖頭,表示他們兩個要留下。
趙一夜和周清泰當然不可能離開,眼見環(huán)境越來越詭異,離目的地很有可能只有一步之遙,此時放棄,有些可惜。
見他們沒有離開的意思,老人嘆了口氣,轉(zhuǎn)而說要帶他們?nèi)グ踩牡胤健?p> 女人很怕這個老人,不想跟她走,男人不痛不癢勸了幾句,也就閉嘴,在原地坐了下來。
這對情侶的態(tài)度很奇怪,讓他們有點摸不著頭腦。男人似乎是想留在這里,女人看似十分害怕,卻不肯跟老人走,好像在她眼里,這個老人比周圍潛藏的危險更可怕。
周清泰也有些提防這個老人,但趙一夜卻由于莫名其妙的好感,對她警惕不起來。
這是一件可怕的事。趙一夜很困惑,其他人好像根本沒有這種感覺。
天色漸漸暗下來,速度很不正常,時間被拉快,光線慢慢地消失在眼前,像點了快進一樣。
老人變得更加焦急,直接伸出手來繞過趙一夜,去拉周清泰,想要他們跟她一起走。
周清泰不動聲色躲開她的手,詢問趙一夜的意見。
跟她走,這是他的直覺。
老人看似步伐不穩(wěn),走路速度卻不慢,一路撥開草叢往前。如果這是她來時的路,為什么這些草沒有一點被壓倒的痕跡……
這個地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很快,四周的景物陷入黑暗,進入夜晚。
可就在光完全暗下來的一瞬間,天邊的白光炸裂開來,幾乎刺傷眼睛。太陽出來了,四周的草叢被照出連綿的影子。
現(xiàn)在是……早上?
他們對視一眼,對方的眼里倒映出自己驚訝的表情。這……就有些太奇怪了吧。
可視范圍提高到極致,老人的腳步近乎奔跑,每跑出一步,都要重重地喘氣。
他們不得不加快速度趕上她,以防被甩開。終于,前面出現(xiàn)一座簡陋的茅草屋,老人飛速鉆進去,為他們掀開簾子。
門口的簾子不過是用麻布袋剪開做成的,沒有任何加工就掛了上去,看上去年頭很久,上面有很多破洞。
屋子里的擺設(shè)卻意外的整齊,雖然東西破爛,但每一樣都是干凈的??吹贸鰜恚先耸呛苡眯牡脑诮?jīng)營這個“家”。
趙一夜奇怪地看了周清泰一眼,他這段時間好像很少說話,一直閉著嘴,這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
老人并不是瞎子,趙一夜不想冒險叫書靈出來。從鍋碗瓢盆的數(shù)量看,她是一個人生活,但卻有好多碗。
這些碗都有使用過的痕跡,應(yīng)該是一直有人在用,她一個人住,哪來這么多人蹭飯?老人從那一堆碗里取了兩個,給他們從鍋里乘出湯羹。
趙一夜沒有猶豫,湯羹入口,有一種獨特的植物香味,他從來沒有嘗過這種味道,很美味,讓人唇舌留香。
一邊的周清泰有樣學(xué)樣,聞了一下,猛烈地咳嗽了好幾聲,瞪了他一眼。
老人自己也喝了一點,這才緩過勁來,癱坐在椅子上。她似乎沒有解釋這一切的意思,也許是因為交流不暢。
這間茅草屋頂上已經(jīng)很殘破,也許是因為年邁,老人沒有修繕,但這也意味著,這個地方,不下雨。
周清泰仍然緊緊閉著嘴,不肯開口說話。老人身材不算高大,但腰背很直,這個年紀,保持挺背對她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dān)。
外面陽光明媚,卻沒有一聲鳥叫蟲鳴,只有微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響。趙一夜聽到了其中夾雜的奇怪聲音。
不遠處有很多人,不,聽聲音,更像是一座城。吆喝叫賣聲,談笑聲,還有孩子的嬉笑打鬧聲,夾雜在風(fēng)里飄過來。
這個規(guī)模,是一座縣城無疑了……
終于,這座消失的縣城重見天日,可惜是在這種地方。老人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聲音,沒什么反應(yīng),偷偷打量著他們兩個。
趙一夜主動向她做了自我介紹,不管她能不能聽懂,禮貌一下,以防后面撕破臉。
周清泰只是微笑一下,沒有說話。
老人點了點頭,居然聽懂了他的話,從身后取出一張泛黃的紙。
紙的下半部分被撕掉,只有寥寥幾行字,字體很娟秀,是用毛筆書寫的老式字。
“我叫蘇慕霞,是很久以前嫁過來的,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幫你們,出去的路我畫在了背面,希望你們能成功出去……”
后面的內(nèi)容被撕掉,看不到了。老人指指自己,又指著紙上的名字,點了點頭。
她就是蘇慕霞,寫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