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繞過這個擺件，少女沒追上來，似乎真的變成了死物。
越接近迷霧中心，建筑越密集，小道四通八達，有幾條路甚至向天上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盡頭。
扭曲的世界里，沒有一件正常的東西，這個讓人恐懼的建筑密集程度，帶有強烈的壓迫感。
天上有一些建筑的虛影，外來者才是這里最大的不正常。
小蘿莉停下腳步，“前面就是最中心了，我們要過去嗎？”她突然發(fā)問顯得有些奇怪，一開始就是奔著中心來的，現(xiàn)在又要問什么呢？
“里面到底有什么，你知道嗎？”趙一夜和她對視，少女一雙大眼睛清澈如水。
“你去吧，我不能進去，這里有力量在阻隔?！毙√}莉回避掉他探尋的目光，化成一縷青煙進入一夜書里。
又只剩下他一個人，蒼茫的世界里，趙一夜形單影只。
一路走來很少遇到怪物，看穿白霧是否等于看穿怪物，趙一夜無法確定。
他一路向前，進入這片城市的中心，樓梯橫在半空中，另一端連著墻壁，扭曲的大樓呈麻花狀斜插進樓梯中央。
最中央有一團黑色霧氣，比夜色更濃重，席卷來自四面八方的新成分。
看到這團霧氣的第一眼，趙一夜腳下的地面突然消失，整個世界只剩下黑暗，他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持續(xù)墜落。
這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應(yīng)該是之前經(jīng)歷過不止一次。
從最開始的極度恐慌，到如今坦然接受，趙一夜的身體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個空間，墜落的感覺很難受，有些頭暈。
終于停止，他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在虛空中，不過是停止墜落，“待”在了一個固定的位置。
這個世界不需要睜眼，也不需要仔細聽，因為什么都沒有。
恐懼的終極并非毀滅，那不是他應(yīng)該做的事情，恐懼恐懼本身，才是恐懼存在的意義。
無數(shù)次輪回的夢魘，背后那個令人崩潰的秘密，還有這個粗制濫造的世界，在這里全都不復(fù)存在。
“這是哪？”趙一夜并沒有不適，在暈眩感消失后，反而覺得很舒服。
聲音在這個空間里無法傳播，他沒聽到自己發(fā)出聲音，永恒黑暗中的孤獨，才是最終歸宿。
這時，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可以很輕松辨別出，這是自己的聲音。
“我有罪嗎？”
“沒有?！绷硪粋€聲音很快給了回答，不帶一秒遲疑。
“我有錯嗎？”
“沒有。”
“為什么這個世界里沒有我的位置？”
另一邊沒再給出回答，又陷入長久的寂靜。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卻獲得了對這個世界的感知。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以另一種存在的視角來看世界，沒有手腳，沒有血肉之軀，也沒有眼睛。
扭曲的城市在他眼中變得很正常，他看到有一些人在被怪物追逐，那些怪物想把他們趕到中心來，直面自己。
無辜的人被牽連進來，他失去了原本的同情心，直面自己的恐懼有什么不好，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力量。
這是一個從正常世界里分離出的世界，它還保留了原有的建筑，然后進行了一些小小的改造。
花妖不過是一個小偷，竊取這里的力量，將那個庭院抽離出去。
每個人對美的定義都不同，他可以接受花妖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卻不能接受她自作主張離開。
我是誰？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尤其是對他來說。
相同的經(jīng)歷在眼前循環(huán)播放，相同的人一遍遍死去，他自己則重復(fù)做個同一件事，他想把這本書完成。
這是他的執(zhí)念，也是他的心魔。
……
她給這個女孩泡了杯熱茶，女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鐘表上。
“你還在等什么人嗎？今晚還是別出去了?！崩夏棠虦睾偷匦χ?，把茶杯遞給她，將爐子里的柴火翻了翻，好讓屋子里更暖和。
紅衣女孩沒說話，對她笑了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你怎么不喝茶，可別嫌棄我這個老婆子手藝差……”女孩手里的茶杯從未動過，只用來暖手。
“那么像你這樣一個溫和的老婆婆，為什么要殺那么多無辜少女呢？”周茉將茶杯放回桌子上，質(zhì)問道。
“什么少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老婆婆很是迷惑。
“哦對，你不記得了?！敝苘孕χ叩剿砗蟆?p> “一個以養(yǎng)花為最大愛好的慈祥老人，因為孫子在外面死掉，從此狩獵少女，這個故事聽著耳熟嗎……”
周茉雙手搭在她肩上，將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老婆婆的前半生很艱難，丈夫去世太早，她一個人苦苦支撐整個家庭，傷病幾乎壓垮她的身體。
將唯一的兒子養(yǎng)大，看著他成家立業(yè)，那原本應(yīng)該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卻在一場車禍后變?yōu)樨瑝簟?p> 兒子和兒媳婦當(dāng)場死亡，只剩下一個斷了腿的孫子。
孫子雖然活下來，但走路一瘸一拐，有不少人在背后偷偷嘲笑，而她能做的只有將她有的東西全都給他。
一個被寵壞的男孩，做不不少壞事。
她唯一不答應(yīng)的一件事就是讓他離開自己，但這個要求最后還是被忽視，男孩被一個同齡女孩勾搭走，離開了她的世界。
她再一次見到他時，只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周茉用最溫柔的語氣講述了這個故事，老婦人渾濁的眼睛劇烈抖動，她想起來了，這個故事的后續(xù)。
后來她也死了，卻不肯離開這個世界，狩獵少女變成一種執(zhí)念，她幾乎忘了一開始為什么這么做。
當(dāng)這種行為變成習(xí)慣后，她為自己建造了一座庭院，用少女的靈魂來裝點。
老婦人發(fā)出一聲尖叫，臉上的褶皺開始向一起扭曲，變成名副其實的花妖面容，回身就是一爪。
紅衣少女輕松閃開，手腕上的鈴鐺發(fā)出清脆響聲，將花妖最后一絲意識抹掉。
她狂怒著沖向面前的紅色，將她視為畢生仇敵，腦海里浮現(xiàn)出自己家人的模樣，這是她動力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