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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刀記

第四十章:月光寒(二)

千刀記 墨問乾承 1897 2019-09-01 23:59:13

  隨著這聲鷓鴣鳥鳴,一道白影自穆子懷視線中飛掠而過,不過除卻穆子懷外并無人發(fā)現(xiàn)。

  林云此時出現(xiàn)的目的十分明顯,便是看了穆子懷這一路怪異的行為要提醒他所猜想的實為正確。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正在鄴城與北捱關的中間,無論是向前向后或是等待救援都無從著手。細細想來若從地理位置來講,穆子懷察覺到端倪之時便已無路可退,對方之所以直到現(xiàn)在還未曾出手只是在等待天黑罷了。

  此時天色昏暗,光線已然黯淡,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徹底不見光亮,那時起便與甕中捉鱉無異了。

  但恰恰也是這樣,暴露了對面人手肯定不多的情況。不然大可以將車隊圍剿,又或者正面沖鋒直接將他們拿下。

  所謂的不多卻是依照兵法中的“十則圍之”來推算的,能在短時間內(nèi)將這片山林收拾的如此干凈平常,人數(shù)也一定不會比他們少上多少。

  然而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于,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穆子懷走進林間,仔細地觀察著樹木,果不其然上面都有刀劍之橫,于是他繼續(xù)深思。

  尋常山賊想必已經(jīng)被董墨笙解決了,若是能有漏網(wǎng)并在此時出現(xiàn),那還真是萬幸……但林云也定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出聲提醒。但若是其他的情況,比如他們的目標是那光明正大查案,但卻一無所知的沈燁……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了。

  要明白,在這片山林之中,殺人永遠比保人簡單。

  官道寬敞平坦,車馬行進在官道上較快,但目標也十分明顯。除卻沈燁所處的馬車是以簾子拉上的寬敞車廂外,都是長條的裝貨車廂,十分容易辨認。

  一旦夜深了,再升起火來,那么對方鎖定目標不要過于簡單,就算是他提前做好準備,帶著這二十余個才能算作入門的武夫又怎能顧全……

  如此想著,穆子懷再度上馬,御馬而上,來到第一節(jié)馬車旁與其并駕齊驅(qū)。

  “林管事,這官道是走不得了?!蹦伦討崖曇舻统谅杂行┥硢。⑽从邪朦c玩笑的意思。

  林信廳對待此事也是不會有半點馬虎,并未先出聲質(zhì)疑,而是同樣壓低聲音問道:“為何?”

  “此地我觀察已久,定有埋伏?!?p>  林信廳再三看了看周遭,再次確認沒有異樣后皺眉道:“可有依據(jù)?”

  穆子懷沉吟片刻,卻只能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目光越過充當車夫的帶刀漢子,來到了那將老人遮掩的簾子,“三兩句話說不清楚,若是沈大人信我,便往山林中去,興許能躲過一劫?!?p>  林信廳見其也沒法道出一個所以然,便有些不耐煩道:“縱有山間賊寇來襲,也沒有你這般胡鬧的舉動,進了山林也是對方的老窩,怎能躲劫?再不然,你我兩個五品武夫,羅士寶也勉強算半個,再不濟還有那齊姓小鬼這第三個五品,也不是尋常山賊能惹得起的!”

  穆子懷先前說話雖然語音低沉,但刻意讓簾中的老人也能聽見,此時見林信廳并不相信,只好對著禁閉的簾子道:“請沈老定奪!”

  簾子掀起一角,露出沈燁那略顯疲憊的老臉來。

  “老林,往山里繞繞,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

  車隊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駛進了密林,然而黑燈瞎火的,又在枯木環(huán)繞之中,眾人著實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

  眾扈從不明所以,只是單純的跟著首車再走,聽著似乎是那消瘦少年的注意。也不知道這不怎么說話的少年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竟是將沈大人說動了向著密林中行進。

  憑著感覺已無法繼續(xù)向里走去,穆子懷抬頭望了一眼已然全黑的夜空,那輪殘月在云層中黯淡無光,低頭連自己的腳尖都完全看不見。

  與其敵暗我明,倒不如同入渾水,攪渾了水至少拉近了起跑線。

  生火也被靜止,眾扈從紛紛下車,摸索著前進,一時間倒有些哀聲哉道。

  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很近的地方能聽見流水的聲音,生火被靜止了,總不能連喝水也禁止吧?

  于是三兩武夫結成隊伍,帶著水囊去尋找水源去了。

  期間穆子懷聽見齊吞麚在身后的冷笑,他也沒有興趣和義務與后者解釋。

  過不了多時,那些個武夫回來,別著鼓鼓囊囊的水囊,分發(fā)與大伙喝了,這時再取出些干糧,與清水混著吃,填填肚子。

  過了半個時辰,除了扈從們低聲閑聊以外,便只剩下微微冷風吹在枯草堆上的雜聲了。

  沈燁被林信廳扶著走下馬車,吸了兩口冷風,輕咳幾聲,吐了陳痰,鼻音厚重。接過水囊飲了一口,問那看不太清的消瘦少年:“我去洗把臉,可行?”

  穆子懷默不作聲,林信廳便扶著沈燁去了。

  穆子懷想了想還是跟在了他二人身后。

  撥開一層層枯草還有那些錯綜復雜、或高或低的樹枝,遠遠就能望見那微弱月光下的一點晶瑩。

  一條小溪橫在了不遠處,在黑夜中散發(fā)著微光很是誘人。

  沈燁走上前,將手放進水流之中,卻又因寒冷刺骨將手又抽了回來,在身上揩了揩,雙手都放了下去。

  寒冷使他打了個擺子,不過又很快適應,也讓他擺脫了些病懨懨的精神狀態(tài)。雙手舀了捧水,身體前傾,抹了把臉,又精神了不少。

  沈燁發(fā)出略有些滿足的嘆息,在外頭終歸比在馬車中來的舒服。

  恢復了些許精神的沈燁蹲在溪水前,看著那點點微光下埋藏的那些光滑的石子,想起了曾背誦的詩文,與此情此景有異曲同工之妙,嘖嘖稱奇。

  那反射的光如雪如綢,同樣讓人感到身體一陣寒冷。

  更如一把出竅的長劍。

  一道攜著淡淡月光的寒芒自對岸而出,若一道綢緞一般劃過一條清美的直線,直取沈燁!

  剎那間火星閃動,兵器碰撞間留下一聲震人耳膜的脆響!

  林信廳怒目圓睜,手中長刀抵在劍前!

  唰的一聲如風拂面,本該在沈燁身后的穆子懷閃身他的身前。

  這怪異的姿勢維持片刻,一點滾燙滴落在沈燁額上。

  沈燁錯愕的抬頭,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見刀與劍的交錯在自己頭上,少年手握一支長箭扎在握劍之人的脖間,那人無力的倒在少年懷中,溢出的血滾進了清泉。

  穆子懷冷哼一聲,拔出那支箭插在松軟的泥土上,將懷里那已死透之人踹進溪里,一雙眼中滿是戾氣,掃過四野。

  此時枯木妖異,溪水潺潺,月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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