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蘇挽雪著一身雪紗,安靜的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中容顏未老,滿眼滄桑的女人,冷冷的哼了一聲。
如今的她,哪里還有當初京城四大絕音的風采,搖想當年清音閣內(nèi),才子奉詩,貴胄侍茶,是何等的富麗繁華。
如今,不過幾年光景,那人終究是付了她,也對,一個藝妓,哪怕身子是干凈的,又如何能當?shù)钠鹫业奈蛔?,也是自己蠢,白仗著有個穿越女的身份,卻過得連自己前世都不如,十幾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卻傻傻的不明白古代的生存法則。
蘇挽雪默默地想著,不禁眼神暗淡。
但是,當她想到那個女人的臉,真真是花一樣的容顏,真是有當年自己的風采呀,同樣的色藝雙絕,同樣的溫柔小意。晚娘,晚娘,不就是另一個自己嗎?就是不知道他的未來會不會比自己要好一些了。
蘇挽雪嘲諷的想著,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來。慢慢開始梳妝打扮起來。
窗外的陽光慢慢撒進來,卯時了。
蘇挽雪輕輕的搖著杯中的酒,微笑著聽到外面?zhèn)鱽淼暮浅饴?,和急促的腳步聲,將杯放到了桌子上,轉(zhuǎn)身取來了一把琵琶,她的雙手緩緩在琴上撥動,微低著頭,漏出雪白的天鵝頸來。
“賤人,你到底對晚娘做了什么,讓她哭成那樣!”一個白面無須的俊秀男子猛的推開門沖了進來。
蘇挽雪看著眼前怒氣沖沖的男人,這就是她當初為自己選的夫婿呀,如今卻為了別的女人來質(zhì)問自己。
當初翩翩君子如玉的劉仲卿,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呢?蘇挽雪原來想不明白,現(xiàn)在卻明白了,但是卻太晚了呀!
劉仲卿看蘇挽雪就這樣呆呆的坐著,以為她沒什么要解釋的,道:
“你怎會變成如今的樣子,簡直,簡直!毒婦!”
劉仲卿指著蘇挽雪恨恨的咬牙。
“相公,當初你我因酒相識,如今,飲了這杯酒吧,飲了它,就當是咱們之間的別離可好,我放你去娶林晚娘”
蘇挽雪舉起那只酒杯,蠱惑的說到。
杯中的酒清蕩,泛著幽幽的冷光,空氣中隱隱有甜膩的香氣飄來。
劉仲卿一愣,沒想到幾度被拒的事,今天居然被蘇挽雪主動提及,并應(yīng)下了,登時喜不自禁,但嘴上卻還是說到:
“你又耍什么幺蛾子?還嫌傷害晚娘不夠嗎?”
眼睛卻自禁的往那杯酒上飄去。
“沒有啊,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可憐相公你與晚娘相守辛苦而已”
蘇挽雪直視著劉仲卿緩緩說到,語氣溫柔,但是眼中確是徹骨的寒意。
劉仲卿登時喜不自禁,完全沒有看到蘇挽雪染毒般的眼神,或者說看到了,只是不在意罷了。
登時奪過那杯酒,一飲而盡。
蘇挽雪淡淡一笑,低頭看著撥琴的手,隨手彈弄一兩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還請郎君將晚娘請來,總有些事務(wù)要與她商量好的?!?p> 而劉仲卿卻大手一揮,道:“你的嫁妝你帶走,其他的交給晚娘就行了,有什么可說的”。
“還是要說的,晚娘妹妹應(yīng)當也想來見我的,煩勞通稟一聲,見與不見都在妹妹了,我明日一早就離開”。
劉仲卿一想,也對,冷哼一聲,眉眼間都帶著喜氣,踱著步子,背著手走了。
蘇挽雪冷冷一笑,隨手掐滅了墻根處染著的一束香。同時倒出茶水,將杯子倒?jié)M潑到窗外,反復(fù)幾次。
林晚娘來的時候穿著曳地長裙,打扮的妖妖嬈嬈,仿佛示威一般得意洋洋,蘇挽雪低頭彈琴根本不看她,一聲一聲,嘈嘈切切。
“行了,別彈了,彈的這樣好聽,可惜聽琴的人不在呢!”林晚娘冷嘲熱諷道。
蘇挽雪定定的看著林晚娘,眼神冰冷,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憐憫和同情。林晚娘被看的怒火中燒,恨不得挖了她那雙眼睛。
蘇挽雪冷嗤了一聲,道:“你說,他能喜歡你多久,有了一個自薦枕席的,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你斗得過來嗎,扳倒了我,又有什么用?”
林晚娘心中暗恨,不禁想到自己身邊幾個開了臉的小蹄子,卻還是嬌笑著說到:“可惜呀,劉郎最終還是我的,而不是你的,整個劉家以后也會是屬于我們母子的,”說著,將手輕輕的放在肚子上緩緩的撫摸。
蘇挽雪看著她的肚子,聽到外面?zhèn)鱽淼幕艁y腳步聲,憐憫的笑笑,道:“可惜了!”
一個綠衣服的婢女沖了進來,滿臉驚恐,狼狽的跪下不住顫抖,“夫人不好了,老爺,老爺”林晚娘狠狠的皺了眉,狠聲道:“慌什么,說!”
“老爺,去了!”
“什么!你瞎說什么?竟編排些有的沒的!”林晚娘一愣,隨后一腳踹向那個婢女,將她踹了個仰倒。
那婢女一骨碌爬起來,急急的道:“老爺回去后,拉著奉茶的綠珠姐姐進了內(nèi)房,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奴婢就聽到了綠珠姐姐的尖叫聲,然后,然后”
林晚娘茫然的后退幾步,竟驚得失了神,喃喃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一時失了神,不知今夕何夕,等回過神來,就看見蘇挽雪臉上露出從容的笑,她神經(jīng)質(zhì)的指著蘇挽雪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目眥盡裂的瞪向蘇挽雪
而蘇挽雪,好像突然容光煥發(fā),整個人都卸下了一層枷鎖一般輕松起來。
“妹妹還是回去看看吧,許是還有救的,而且妹妹肚子里不是還有老爺?shù)墓侨鈫??劉家不會不認的”
林晚娘這才想起來,將手放在腹部反復(fù)撫摸:“對,對,對,我有孩子”說著臉上擠出一絲笑,帶著婢女匆匆的走了
蘇挽雪看著她們倆離開,突然笑了,連晚娘都比自己明白,男人靠不住?。『⒆?,地位,金錢才是自己的,想著想著,她哈哈大笑起來,如果自己當初能明白,如果,沒有如果了,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她笑著笑著,流下了兩行眼淚。
蘇挽雪將手里的琴一把甩到地上,琴墜地發(fā)出一聲嗡響,咚的一聲,段成兩段。
蘇挽雪看著斷琴,臉上枯井無波,沉默地將一旁的燈臺打翻,看著火苗漸漸的燃起。腦中回顧著自己在古代短短18年的人生,竟是這樣的可笑天真,連個人樣子都沒有活出來。
火著的越來越大了,整個屋子漸漸被點燃,到處都是濃煙,她被嗆的涕泗橫流,緩緩蹲了下去。
她想,就這樣吧,這一世就像夢一樣,讓它過去吧,如果能回到現(xiàn)代,就好了。
煙越來越濃,蘇挽雪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她漸漸的閉上了眼睛,任思想放空。
卻沒有看到,一道淡淡的金色蛇影在她的身后漸漸凝聚,猩紅的眼凝視著她,突然蛇影沖進她的身體里,而她的身上一道白光閃過,徹底軟了下去。
屋內(nèi)的大火依然在噼啪的燃燒,屋頂著火的梁木開始往下落去,至于剛剛的那一切,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