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虛在聞香茶樓定了一個雅致的包廂,桌上擺著八樣精致的涼菜,卻只有他一人,獨(dú)酌淺斟。
此時,包廂的門外輕叩了兩下。
“進(jìn)來吧。”
即便聽到這樣的命令,門外那人似乎仍在猶豫。這對于他來說,實(shí)在太離奇了。從來都是在密室中相見,他們只是與那個戴著面具的主人在暗夜里交換著消息,今天竟然堂而皇之在人來人往的茶樓里,這扇門一開,便會看見他的模樣了!說實(shí)話,他并沒有這樣的勇氣。
雖說現(xiàn)在整個潤城都知道林若虛這個名字,可那不是秘密。秘密在他,在和他一樣的其他暗探手里。比如林若虛的真實(shí)身份。他知道,掌握太多秘密的人,通常都沒有機(jī)會來到陽光下。
“我是說,進(jìn)來?!?p> 這是主人嚴(yán)正的又一次命令。他閉上眼睛,狠狠心,推開了門。
暗室里傳來的聲音向來低沉,總讓人無法揣測主人年歲幾何。因此眼前這個男子,真的是“主人”嗎?若說他從不曾想象過那個神秘狠毒、神通廣大的面具背后之人的模樣,一定是假的??伞?p> 先落入眼簾的是一襲白得亮眼的衣衫,從絕然的黑夜中走出來的林若虛,便是極致的白。裹在那身白衫之中的身軀似是軟的,斜斜地倚在坐墊上。視線再往上移,是一張同樣白的臉。許是太多時間躲在暗里,那白是不帶光澤的,是有如另一張粉飾過的面具的。
因?yàn)檫@不同尋常的白,所以林若虛的年齡便有些成疑。他身上帶著幾分沉疴難醒的暮氣,然而臉上卻幾乎一絲皺紋都無。你可以說他像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又覺得說他年屆五十也說得過去。
自從進(jìn)了包間并隨手把門帶上,林若虛便沒有再說一句話。暗探來到明處,對空間的不適應(yīng)導(dǎo)致他對時間似乎也開始迷惘,竟楞在那里許久。恍然醒來的時候,他趕緊把目光收了回去,俯身在地下,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戰(zhàn)栗:“昨天夜里,安筱蕤去了一趟溫府,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回到了客棧。”
安筱蕤,溫彥君?
林若虛眼睛瞇了起來,嘴角上揚(yáng),點(diǎn)點(diǎn)頭,揮了揮手。自從不再把自己藏在面具之后,他倒是更愛笑了。
那暗探拾起地上的解藥,忙不迭地離開了包廂。
嗯,又是個好消息!
這個包廂,原本是預(yù)定了準(zhǔn)備請溫彥君前來一聚的。林若虛沒想到他竟會自己到林府走了一趟,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而那個叫安筱蕤的女子,入夜時分只身去會溫彥君,更是個值得玩味的信號。老天顯見是在幫他。
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咳……咳咳……突然間心口一痛,喉間一癢,面前那杯泛著碧色的透明晶瑩的酒水瞬時被噴了一注黑紅的血。
他像是一切都沒發(fā)生似的,用手巾擦干凈嘴角,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輕輕往桌上一丟。
還有十日,便是溫彥君的二十歲生日。
一切都快結(jié)束了。
菜色上齊之后,林若虛讓所有前來服侍的美婢小廝們都在外頭候著,此時門一開,一名黃衣少女看見這位貴客白衣上血跡斑斑,不禁嚇了一跳。他淡淡地?fù)u了搖頭,徑直往門外走去,經(jīng)過時還不忘往那少女手中塞了沉甸甸的一錠銀兩。
他運(yùn)氣不錯。這丫頭運(yùn)氣也不錯。方才一驚一乍的模樣,竟有兩分似茹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