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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十年

第12章 叫方木木

亡妻的十年 不二野 3768 2019-05-16 22:59:55

  “神婆子死了?!?p>  “什么時候死的?”

  “據(jù)說是昨夜里?!?p>  “明明白天還挺好的?!?p>  “誰知道呢?或許是她欺騙神明的次數(shù)太多了吧?!?p>  “我怎么感覺還是被方建給打死的?!?p>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可悄悄的別胡說,那方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據(jù)說還坐過牢呢,不是我們能是非得起的,我們就當(dāng)神婆子是歲數(shù)大了,時候到了?!?p>  “哦哦,就是的,神婆子都快九十歲了,該活夠了?!?p>  ......

  神婆子的死訊沒過多久就傳到了方建和余采的耳朵里,神婆子死于被方建打完的第三個晚上。

  余采將做好的飯菜端到側(cè)屋,擺上炕桌,放好飯菜,就退了出來。

  方建也沒有說什么,他只是悶著頭往嘴里刨著飯。

  如果不是日暮的落下,想必方建和余采都提著一顆心,等待著隨時有可能沖進家里的村大隊的人。方建害怕曾經(jīng)逃離的痛苦時光再度經(jīng)歷,余采恐懼著丈夫的離去會讓歲月掩埋的流言再度破土而來。他們以為,組織上今天沒有趁熱打鐵的來,往后應(yīng)該也不會再來了。

  得知神婆子死訊的第二天,村大隊上的人還是敲響了方建家的門,帶走了方建,睡眼朦朧的余采還沒有完全穿好衣服就聽見了敲門的響聲,慌張的跑出去卻只看到方建被帶走的遠去的身影。

  昏黃的燈光直剌剌的照射在方建的臉上,那光亮炙熱而又刺眼。

  “名字。”

  “方建?!?p>  “知道為什么帶你來這里嗎?”

  “因為神婆子死了。”

  “神婆子是自殺?!?p>  方建一臉錯愕,抬起低垂的頭,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審訊員,“什么?”

  “神婆子的死與你無關(guān)?!?p>  “哦?!?p>  “然后呢?”

  方建還沒有從神婆子自殺信息的沖擊下緩過來,聽到審訊員的問題,他只能不知所以然的看著審訊員。

  “坦白從寬?!?p>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坦白什么。”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p>  方建用手撓了撓脖子和發(fā)際線的交界處,“領(lǐng)導(dǎo)同志,能不能給一點兒提示?!?p>  “李同走私毒品已經(jīng)被上頭逮捕,你跟他是不是還在聯(lián)系。”

  方建睜大了雙眼,“這怎么可能?!”他有些不相信李同竟然會走私毒品,明明在之前李同是因為表現(xiàn)好被提前釋放的,明明等他出來再見李同時,發(fā)現(xiàn)李同確實在往好的方面改變。

  “現(xiàn)在坦白組織上會寬大處理,如果一旦有了實錘,說什么也沒用?!?p>  “領(lǐng)導(dǎo)同志,我自打回村之后,就沒再見過李同?!?p>  “信件呢?”

  “領(lǐng)導(dǎo)同志,我就上了個小學(xué)三年級,能寫自己的名字就已經(jīng)不錯了,寫信那真的是抬舉我了?!狈浇ㄖ荒馨茨妥?nèi)心一個又一個要噴涌而出的震驚的泉口,態(tài)度認(rèn)真誠懇的回答道。

  “在這張紙上寫上你的名字。”

  方建看著遞過來的鉛筆和稿紙心里就發(fā)怵,可眼前的情況不是他一句害怕紙筆就能跳過去的,他只能顫抖著雙手拿起鉛筆,花了很大的力氣在紙上艱難的寫下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在‘建’字最后一筆落下之后,方建快速的放下了筆,仿佛那筆是什么能夠侵蝕他的毒物。

  審訊員審視了方建十幾秒鐘之后,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方建再次低下了頭,看著自己垂落的雙手,讓它按捺住想要將頭頂發(fā)出滾燙熱量的那盞燈打碎的沖動。在漫長的寂靜和等待中,是開門聲讓方建重新敢抬起了頭。

  “你今天需要在大隊上學(xué)習(xí)一天遠離毒品安全知識,學(xué)習(xí)完畢經(jīng)過考核后,才可以回家。”

  審訊員的話語聲落下后,從審訊員身后就出現(xiàn)了兩名同志將方建帶離了他想逃脫的那盞光明而炙熱的燈,方建內(nèi)心是歡喜的又是惆悵的。

  日暮黃昏為瓦罐村的每一條小路都鋪上了最后一縷金黃,仿佛為回家的人鋪上了歡迎的地毯,那些從地里回來的人身后金光熠熠,就連他們手里和肩上的農(nóng)具都跟著耀眼。

  余采喂完孩子之后,把她放在被窩里,而自己則被牽掛著的心牽到了門口,在那里等候方建的歸來。方建媽媽白天來過了,雖然對她的態(tài)度依舊嫌棄,但還是為她帶來了好消息,“...要不是我兒子命大,這次沒攤上事兒...”僅僅這一句話就讓余采足以心花怒放:我不是克星。

  那些歸途里的人們,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對余采遞來了問候的眼神,余采不知所措的只能時不時的低下頭去,她在想,或許就是那些人,說她是個克星的。既然她克星,他們又為何會這樣直面克星呢...

  天已經(jīng)完全被黑暗包裹,隱隱的灰色還在坐著最后的抗?fàn)?。在余采以為自己一度要在這黑暗中盯瞎眼睛的時候,方建垮著身軀慢慢悠悠的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當(dāng)家的。”余采雖然高興,但面對方建時她依舊膽小,怯懦的聲音便是證據(jù)。

  方建抬頭看了一眼余采,沒有任何表情,像極了一個陌生人的擦肩回眸。之后,他依舊低著頭垮著身子,如同一個僵尸一般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向著側(cè)屋走去。

  余采關(guān)上了門,也關(guān)上了對于他們夫婦二人來說難捱的一天。

  在漸漸漆黑的蒼穹之下,有方建和余采這樣一句話也不說的夫妻,也有喋喋不休的仍在討論著什么的家庭,畢竟這蒼穹是個看客,它從來都是偏心而又區(qū)別對待的。

  ......

  “孩兒他爸,我覺得實在是沒有必要請了吧?!?p>  “咱們都是鄰居,以后還要長久相處,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可是你聽聽,他們這才搬來多久啊,鬧出來這些事兒,哪個是值得我們請的?!?p>  “畢竟有一半是你道聽途說聽來的,流言終歸是流言,不能全信。再說了,咱人情世故都得做到位,以后才不會給別人留下話把子?!?p>  “我不是不讓你做這個人情,只是一提到他們,我這心里啊,就慌慌的,怕他們來了再出什么幺蛾子?!?p>  “你看看你說的,我們家這是在辦喜事,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自然是熱熱鬧鬧的好些,再說了,咱不能委屈了這個兒子啊,就這么決定了?!?p>  “哎,就你懂,你這個糟老頭子還霸道的很!”

  “我才三十五,哪里老了?”

  “就在說決定的時候,簡直不是一般的糟老頭子?!?p>  “行啦,行啦,再不吃飯,飯就涼了,小心你的胃?!?p>  “好好好,我拿飯堵住嘴,養(yǎng)住胃。就知道說不過你!”

  “那你還說?!?p>  “試一試的心態(tài)還是要有度嘛?!?p>  “這話說得跟我剛才說的不謀而合,真是賢妻啊?!?p>  “行啦,你少在孩子們的面前得瑟了。”

  “好好好?!?p>  “對了,明日你自己去請,我可不去?!?p>  “好好好?!?p>  “來,多吃點兒菜?!?p>  ......

  初夏的陽光從窗戶鉆進來,將余采從睡夢之中呼喚起來,因為昨日的事情,余采不敢貪睡半分,一個轱轆就翻起了身,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孩子,還在熟睡中。她快速的穿好衣服,疊好自己蓋的那床被子,就離開了炕。

  側(cè)屋的門依舊緊閉著,余采悄悄的使勁兒推了幾下,門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被推開,看來,方建還沒有起來。不過余采想想也能理解,進過村大隊的人,多少都是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辛苦,而是思想上的辛苦,雖然她也只是道聽途說。

  余采打了桶水,舀了一舀子水,洗了臉之后,提著剩下的半桶水進了廚房,廚房雖然老舊,但整潔。灶臺還帶著昨夜里的冰冷,等待著主人的柴火。

  余采從不生火的灶門里取出了火柴,點燃灶臺前昨晚準(zhǔn)好的紙,瞬間將它塞進了經(jīng)常生火的灶門里,又快速的往灶門里塞了幾塊薄木片,等到木片跟著燃燒起來后,她又塞了幾根厚木條,厚木條也跟著燃燒起來了,她將準(zhǔn)備好的干玉米棒芯一股腦兒的塞進灶臺里,塞得透過灶門都看不見火星,她拉開了風(fēng)機。

  余采快速的洗了把手,她便將桶里的水先倒了些清洗了下那口黑黑的大鍋,隨后倒上水,讓它燒著,她則需要準(zhǔn)備將昨天蒸的饅頭從木筐子里拿出來,在和點兒碎面做個拌湯,她想著在方建出門前,先讓他吃口熱乎的。

  余采剛和完面,就感覺廚房的門簾子被什么人掀起來了,定睛一看,是方建。

  方建面無表情的看著余采,“你聽不見有人敲門嗎?”

  余采就聽清了“敲門”二字,剩下的因為風(fēng)機聲音太大并沒有完全聽清楚,她連忙把風(fēng)機關(guān)了,怯懦的看著方建,“當(dāng)家的,咋了?”

  “耳朵聾了不成?”

  方建的聲音剛落下,大門被敲的咚咚響的聲音就傳入了余采的耳朵,余采趕忙拍了拍自己的面手,往大門口奔去,“誰?。俊?p>  方建拽緊了手中的門簾子,他想要逃進側(cè)屋的被窩里去,他不會忘記昨日的他是如何狼狽的在開門的瞬間被架走的。

  大門打開后,一個忠厚老實的男人的面容映入方建的眼簾,他懸著的恐懼的心放了下來,雙手有了安全感松開了門簾子,雙腳向著門口走去。

  “我還以為你們不在家呢?!鼻瞄T的男人撓了撓頭。

  余采有些疑問的看著眼前的人,“你是?”

  “我就是住在你們家附近的鄰居,我姓袁,叫袁友亮。”男子說著,轉(zhuǎn)身指了指自己家所處的位置,那是距離余采和方建家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門的方向正好與他們家相反的。

  余采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哦哦,那你有什么事嗎?”畢竟,在余采搬過來的這兩年時間里,她很少出門去和鄰居熟絡(luò),鄰居們也很識相的不與他們家來往。自從搬家后,只有祁琴比較勤快,可能他們家的是非好收集一些。

  “是這樣的,明天呢,是我小兒子的百日,我擺了百日酒,所以過來請你們?nèi)⒓??!痹蚜琳\懇的做著邀請。

  余采不知道該不該答應(yīng),回頭想要找方建,結(jié)果方建就在她的身后,她的身體嚇得向門口退了一小步。

  “好的好的,還麻煩你跑一趟,我們明天一定去?!狈浇睦镞€有剛剛兇余采的氣勢,此刻正客客氣氣的說著話。

  “那就行呢,你們家娃兒要是能帶出門,也一起抱著來熱鬧熱鬧?!痹蚜琳f罷,又接著問了一句,“對了,你們家娃叫啥名字來著?”

  余采聽到這個問題才忽然想起,自家的孩子都出生二十天了,還沒有名字。于是,她只能偷偷的抬眼瞄著方建,看他怎么應(yīng)對。

  方建的內(nèi)心像是吃了一個死蒼蠅般難受,就是那個孩子奪走了他兒子出生的機會,她還想要名字?!

  可是此刻,由不得方建不說,畢竟面子比那個孩子重要,他扯出一抹微笑,“叫方木木?!?p>  “哦哦,那你們明天記得抱著木木一塊兒來,那我先回去了?!?p>  袁友亮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方建和余采面前,余采的內(nèi)心是歡喜的,她的孩子有名字了,叫方木木。方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臉色如土:希望你一輩子木訥,好擺布,不然怎么對得起我求子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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