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今年這瓦河里怎么就沒多少魚呢？”
“那是你起來太晚，所以每次都撲空。”
“這就是你今天這么早叫我起來打魚的理由？”
“主要吧，我這人一向起得早，和我搭伙的那漢子愣是說自己犯太歲，今日不宜出門，這才...”
“我就說嘛，你怎么會這么殷勤的來找我一起打魚，原來是你今天落單??！”
“說到底是老天讓咱今天得一塊打魚，你服不服？”
“不服，我跟你出來這么早來吃蟲嗎？”
打魚的兩人相視一笑，一路歡歡喜喜，待到瓦河邊兒上時，一人去取船，一人緊隨著上船。
“都過去這么久，也沒見撈上來一條魚，看來這有沒有魚和早不早起沒有關系?！?p> “耐心點！耐心點！這連一刻鐘的時間都還沒過去，你猴急個什么？”
“說的好像你懷里裝著表一樣?！?p> “你看那邊漂在河上的是什么？”
“能是什么？肯定不是魚。”
“你倒是轉身看看??！”
“我看看...那好像是件衣服。”
“我怎么看著那衣服下好像有個人??？”
“好像還確實有個人在水里?！?p> 打魚的兩人快速將船劃向漂浮起來的衣服跟前，兩人面面相覷。
“看著還像是個女娃，你水性好，你下去把她撈起來?！?p> “我怕得慌，你發(fā)現(xiàn)的，你下去撈。”
“那你來掌船。”
“我一般都是坐船的，不會掌。”
“我下去撈人，你又不掌船，你是想咋地，隨著河流奔向大海?。俊?p> “真是的，我去就我去，掰扯半天搞得我像個女人一樣。”
“動作麻利點兒，再遲些就算有口氣都被你耽誤的沒氣了?！?p> “好好好，馬上去?！敝灰姂暤哪且蝗丝焖倜摰羯弦?，一下子鉆進水里。船上這一人將船盡量靠近漂浮物處。
“哎喲媽呀，這可真沉死我了?！?p> “你讓水泡上一泡試試，你肯定比她還沉?！?p> “有說我的功夫，趕緊給看看那姑娘怎么樣了。”
掌船之人放下船槳，探了探從河里撈上來之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脖子處的動脈。
“摸氣息像是死了，但摸脖子這邊，又感覺活著。”
“那還愣著干啥，趕緊上岸救人啊?！?p> “那你先看著她，我劃船?！?p>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這么想不開?！?p> “有可能是個小媳婦?！?p> “誰知道呢？”
“你把她臉上擋著的濕頭發(fā)給弄開，不就能看清長相了嘛?！?p> “也是啊，大清早經(jīng)歷太多，我這腦子都傻了?！闭f著，這人便掀開擋在沉河姑娘臉上的頭發(fā)，掀開后，他的身子嚇得往后倒坐，“這...這...這...”
“這什么這？讓你看個模樣，你像是看見鬼一樣。”
“可不就見鬼了嘛，這是方建家的閨女，我剛從她家出來不久，這會兒她家正忙著給她準備喜事，今天她嫁人?！?p> “什么？竟是她？那咱動作得快點，要是這閨女有個三長兩短，咱倆的這兩張嘴想說也說不清楚?！?p> 兩人快速劃船到岸，將方木木從船上搬下來，掌船之人順勢背起方木木，“你去方家報信，我背著這閨女往白老大夫家趕。”
“好，我這就去?！?p> 方建家側屋中
“怎么能沒有在呢？”方建雙手叉腰看著眼前滿頭大汗的余采。
“屋里院里我全找了個遍，確實沒有木木的蹤影。”余采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這個晦氣玩意兒，關鍵時候就給我出幺蛾子，眼看著中午王家要來接親，這可怎么辦？”方建在余采面前來回的走，不停的用手撓著后腦勺。
“要不，我們讓村里人幫忙找找吧?！庇嗖砂笾浇?，此刻的她心急如焚，不單只是王家接親沒有新娘，還有她更害怕方木木會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方建停下腳步，回頭盯著余采，“不行！千萬不能讓村里人知道！這時候，只能你去偷偷的找！”
余采急得眼淚直流，“可是...”
“沒有可是！”方建抓住余采的衣領，將自己的臉靠近余采的臉，“告訴你，不能再因為那個晦氣玩意兒再讓我蒙羞，知道嗎？”
余采被方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輕，呆若木雞的只知道點頭。
“這還差不多?！狈浇ㄋ砷_余采的衣領，“快點將那個晦氣玩意兒找回來，不然都別想活了?！?p> 方建那句話說的輕飄飄，卻像一座無形大山壓在余采身上，余采往后退了幾步，若不是有炕在，她可能直接坐倒在地上。
“還不快去？”余采還沒緩過神，方建就折回來，掀起側屋門簾，咬牙切齒的對余采說，他臉上的微笑卻與之不相符。
“好！好！好！”余采強打起精神，站直身子，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出門去找方木木。
這時，院中來了一人，高聲呼喊著，“方哥！方哥！快！快！你家閨女...”
方建聞之色變，驚恐的走向話沒說完全的那人，余采聽到閨女倆字像是腳下生風，先于方建快速跑到那人面前，“我的木木怎么了？”
“你...你家...你家閨女投河了！”那人終于將氣順平，把話說完整。
“什么？！”
“什么？！”
方建和余采異口同聲，兩人都不敢相信的看著來報信的人。
“別愣著！快...快去白老大夫家！”
“好！”余采先反應過來，她二話不說就往白老大夫家跑，還沒跑多遠，她已經(jīng)摔倒在地五六次，她能感覺到每一次身體與大地摩擦后傳來火辣辣的疼，可是那疼，比之她內(nèi)心中悔恨的疼根本就不算什么。
“白老大夫家在哪里？”方建看著余采跌跌撞撞遠去的身影，后知后覺的這才反應過來。
報信的人一跺腳，“現(xiàn)在我也說不清楚，我?guī)闳グ?！”說著，那人便抓起方建的胳膊就開跑。
白老大夫家
“老大夫！老大夫！快！快救人！”掌船之人一路狂奔而來，背上的人越來越重，他內(nèi)心也越來越嘀咕，他嘴里碎碎念著，心里將各路神仙菩薩挨個求了個遍：神仙菩薩保佑，千萬要留著一口氣在！千萬要留著一口氣在！
“怎么了？”白老大夫一聽說要救人，拄著拐杖，來回倒換著感覺不屬于自己的兩條腿飛奔出來，看清來人背上的姑娘時，他恨的只嘆息，“這閨女怎么命這么苦啊？三天兩頭的往鬼門關走！”
“老大夫，現(xiàn)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趕緊救人！”掌船之人萬分焦急，這種時候，早救就多一分活著的希望。
“快放到我跟前來！”白老大夫顫巍巍的蹲在臺階上，看著眼前的方木木，“這是投河了？”
“是的?！?p> “多長時間？”
“老大夫你這可把我問倒了，我見這閨女的時候，她都已經(jīng)快要漂在河上?！?p> 白老大夫一邊用自己布滿青筋和皺紋的手按壓著方木木的心口，一邊說，“你進去，正對門口有一個紅色十字藥箱，你快去給我拿來?！?p> 掌船之人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取來藥箱，遞給白老大夫。
白老大夫接過藥箱，對方木木作了簡單處理，“這閨女命還留著，不過得快些送去醫(yī)院，不然留著的那點命也不夠活！”
“那我這就送醫(yī)院！”
“不用你送！送的人來了！”白老大夫站起身看著相繼而來的余采和方建，“就算是有九條命的貓，也不夠你們家這么折騰的！”
余采一下子撲倒在渾身濕漉漉像是睡著的方木木身上，雙眼被淚水模糊，“木木...我的木木...”
方建一路上以為方木木是在跳河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來看到的方木木一定是醒著的。可，那個原本該醒著的人就靜靜的躺在那里，他打算豁出去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此刻竟沒有一句能派上用場。
“還愣著干什么！再愣著人就真死了！”白老大夫看著眼前傻掉的一對父母，氣得直用拐杖敲臺階。
“哦！”余采恍然，抓起方木木的雙手要往起背，若換作平時，興許她還能背得起來，可此刻的方木木任她如何努力都背不起來！
“你一個做爹的，愣在那里干什么！”白老大夫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準備沖向方建，用拐杖敲醒他。
方建茫然的抬頭看了一眼白老大夫，隨后又茫然的走向方木木，在院子里其他人的幫助下，他背起方木木，鬼使神差的就開始往跑。這是自從方木木出生后，生為她的父親，第一次用自己的后背背起方木木，還不是因為疼愛，他心中的感覺可謂是五味雜陳。
掌船之人原本也想上前去幫忙，被白老大夫手快給拽住，“你去老余頭家里一趟，就說他的外孫女投河，現(xiàn)在在去醫(yī)院的路上?！?p> “好?！闭拼它c頭答應，快步往余采父母家而去，還未走兩步，就被白老大夫叫住。
“等等！若是遇見老余頭的婆子就什么都別說，一定要對老余頭本人說，知道嗎？”白老大夫有些不放心的叮囑，方木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要告訴余采父親的，畢竟再怎么那也是親外孫女。只是余采母親似乎對于方木木這外孫女排斥得緊，是要避開的。
“我知道了，一定親自對著我老余叔面說。”
等院子里的人一個個離開后，白老大夫這才讓自己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他慢慢坐到臺階上，即使背后靠著墻，他還是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和雙腿。原來遲暮之人，也害怕生離死別。
掌船之人一路狂奔，走到余采父母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余采父親從家里出來，他內(nèi)心慶幸，趕忙攔住余采父親，“老余叔，趕緊跟我去鎮(zhèn)上醫(yī)院?！?p> “去鎮(zhèn)上醫(yī)院干什么，我又沒毛病?！庇嗖筛赣H以為眼前這人著急忙慌來做什么，原來是為了逗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