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奇緣

混芳塵

第五十一章 掌宮玉令

混芳塵 飛花不見葉 4555 2019-08-06 15:22:10

  樓翦秋這幾日想得很清楚。

  若是將掌宮玉令獻(xiàn)給了虛空真人,他固然會十分欣喜,卻只是錦上添花,她未必算得上是大功臣。她雖不算機敏,但素聞虛玉真人與掌宮十分不對盤,未必沒有取而代之的野心。那她不如搏一把,把這件寶貝給了虛玉真人,如此一來,若是他如愿以償,她在北辰宮的地位從此無人能及,即便是羅瀟也須低她一頭。

  想到羅瀟,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齒。自從那次云緋若在清宵殿前大出風(fēng)頭,羅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對她與初頌越發(fā)刻薄。初頌也就罷了,雖然玉雪可愛,但終究年幼,羅瀟尚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卻是正值花信年華,被羅瀟左一個“狐貍精”右一個“狐媚子”地罵,著實抬不起頭來。

  如此想著,她便一路往虛玉真人的浮坼樓走去。

  前方小路上有兩人結(jié)伴而來,樓翦秋眼神一縮,連忙退入邊上樹林中。

  來的其中一個正是羅瀟,另一個側(cè)著臉看不分明,一身水綠衣衫,看樣子不像是北辰宮弟子。

  只聽羅瀟哀怨地嘆了口氣,對綠衣女子道:“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來越疏遠(yuǎn)了。雖說這門親事是我求來的,但他當(dāng)初也并沒有推拒的意思??!是,那年他在清霄殿見著云緋若時眼睛都直了,可后來隔著個璇璣門,難道他還能癡情到這份上?”

  綠衣女子低低笑了笑,轉(zhuǎn)臉?biāo)念櫋囚迩镆灰姷剿D時掩了口,擋住了自己脫口而出的驚呼。

  “她怎么在這里?是了,她兄長今日參宴,她也跟了上來。”

  原來那綠衣女子正是洛舒醉,她平素不愛湊熱鬧,故而連寒梅會也從不現(xiàn)身。這次因為齊無離的退婚,洛新勻見她郁郁寡歡,生怕這妹子悶出病來,于是硬把她帶了出來。

  她與羅瀟本是舊識,雖性格天差地別,但并不妨礙兩人互相欣賞。

  “瀟瀟盡管放心,云緋若往后再不會出現(xiàn),你大可不必?fù)?dān)憂?!?p>  羅瀟原本柔腸百結(jié)的心頓時松了松,見洛舒醉一臉篤定,不由問道:“她出事了?死了?”

  洛舒醉有心想要和盤托出,又顧慮萬一被她知曉自己同魔道中人有瓜葛,難免招人嫌疑,況且當(dāng)初她答應(yīng)同天樞合作之時曾承諾保守秘密。故而此時面對羅瀟的追問,她只得含糊其詞道:“總之不會妨礙你同陸元墨相親相愛了。”

  “誰要同他相親相愛了!”羅瀟羞紅了臉,追著去打洛舒醉。幽密的樹林中,兩人一路嬉鬧著遠(yuǎn)去,銀鈴般的笑聲灑落了一地。

  “當(dāng)年,我同小若、小頌,也是這般的快樂??!”樓翦秋鉆出樹林,悵然若失,“再也回不去了,我只有向前看,才能不辜負(fù)了我這些年費的心思?!?p>  羅瀟剛剛過去,虛玉真人必然還在后面。清霄殿這些年別的東西都丟得七七八八,唯獨規(guī)矩尚且死守著,以維持仙道第一大派最后的尊嚴(yán)。

  虛玉真人身為北辰宮第二人,住所浮坼樓離清霄殿不遠(yuǎn)。樓翦秋一陣小跑,趕到那金鑲玉砌的牌匾下時,虛玉剛好施施然地走出來。

  樓翦秋身上的外門弟子服飾令他眼神微斂,皺了皺眉。浮坼樓雖距離清霄殿不遠(yuǎn),但眾所皆知掌刑真人不喜外人打擾,浮坼樓附近即便是入室弟子也不敢輕易踏足,而這姑娘顯然就是沖著他來的。

  “站??!誰叫你來的?”

  虛玉身處高位多年,自有一番威儀。樓翦秋被他的低吼嚇得雙膝一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弟子樓翦秋,有事稟報掌刑真人!”

  “你一個外門弟子,能有什么要事?趕緊滾回去,莫要耽誤了我的時間!”虛玉聽她稱呼他為“掌刑真人”,不免覺得新鮮。在北辰宮中,外門弟子自承掌宮門下,一律稱他師叔,倒是頭一回聽見有人以職位相稱。

  “你既知我執(zhí)掌刑罰,那便謹(jǐn)慎些,這兒是你能來的嗎?”

  “弟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自然是有備而來?!睒囚迩锾鹉槪鐾撚?,“您做了百多年的掌刑真人,不知是否有興趣做一做掌宮真人?”

  “大膽!”虛玉眉心一跳,呵斥道,“誰蠱惑你來此胡說八道?”

  他怎會沒興趣?他不止很有興趣,他對這個位子更是朝思暮想!可惜這么多年無論他如何挑釁,虛空從不應(yīng)戰(zhàn),巋然不動。他雖有自己的勢力,奈何虛空在位多年,地位穩(wěn)固,若不能一擊中的,他實在不敢輕易出手。

  “掌刑真人若是真的沒興趣的話,這東西弟子只能拿去給掌宮真人了,想來他也不會嫌棄這年禮太過菲薄。”樓翦秋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

  此時雪已停了,地面銀光燦然,照得樓翦秋容色皎潔,連那道疤都不甚分明。但虛玉的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指纖長細(xì)膩,攥著一個環(huán)狀玉片。那玉片色呈翠綠,隱然有圖樣鏤刻其上,斷口處系一條鵝黃穗子,原來是塊玉玨。

  虛玉的眼睛如同被牽住了一般,緊緊粘在了玉玨上,口中念念有詞。一百多年了,他有一百多年未能見到這塊翠綠玉玨,原以為它早已隨著師父天樞真人不知去向,沒想到竟然如此突兀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小丫頭哪來的贗品?也敢來我這里行騙!”

  虛玉激動得聲音都微微發(fā)顫,仍不忘詐一詐樓翦秋。如果此人是虛空找來引他入彀的,來日他怕是會雞飛蛋打!

  “既然掌刑真人說這是假的,那弟子只好砸了它!”樓翦秋微微一笑。虛玉多疑她早有耳聞,當(dāng)下孤注一擲,將玉玨狠狠摔出。那玉片在雪光中劃出一道碧水流淌般絢麗的光芒,越過虛玉,砸在了門柱上。

  想那玉玨薄薄一片,如此一來自然應(yīng)聲破裂,翠色玉碎飛濺,須臾便沒入積雪中消失。

  虛玉萬沒想到她如此決絕,一愣之下竟沒能及時攔阻。

  “你......你竟然毀了掌宮玉令!”虛玉氣結(jié),沒想到這丫頭看著怯懦,膽子倒是奇大,連掌宮玉令都是說砸就砸。他暗自后悔,這玉玨如若是真的,他豈非錯過了大好機會?

  樓翦秋面無懼色,笑吟吟地問道:“掌刑真人方才不是說這玉令是假的嗎?玉令是真是假弟子不敢說,不過掌刑真人對掌宮真人忠心不二,弟子是見識到了?!?p>  說罷,她緩步走至門柱下方,彎腰在雪堆中刨了一陣,挖出了玉玨。

  虛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原先四分五裂的玉玨竟然又完好如初,連那穗子都仍然鮮亮奪目,心中又驚又喜。

  “我怎么忘了,掌宮玉令本就靈力充沛,能自愈也不稀奇?!?p>  掌宮玉令何等珍貴,一向被秘密收藏在掌宮身邊,連最親近之人都未必知道。莫說這樣刻意去砸,即便是在繼任大典上拿出來展示,也須有幾個人一道守著,唯恐傷到一絲一毫。

  樓翦秋也是那日見天樞將這玉令掰開而后又自然合并,才知道這玉令除了能讓人迷惑心智,更有此奇妙之處。她初見虛玉便被他訓(xùn)斥一番,自忖有依仗在手,存心嚇?biāo)粐槨?p>  “如何?掌刑真人這下信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虛玉忽然覺得“掌刑真人”這四字刺耳無比,若是能換上一個字,那畢生心愿足矣!

  “你叫樓翦秋?”虛玉滿臉堆笑,伸手去抓宮玉令。

  “弟子正是外門弟子樓翦秋,真人現(xiàn)下要去赴宴,弟子便不打擾了?!?p>  樓翦秋手一收,作勢要走。虛玉手上落空,滿心惱怒卻發(fā)作不得,訕笑道:“你小心點拿好了!掌宮玉令尊貴無比,若是磕掉了點口子可是無法寬恕的罪孽?!?p>  “樓翦秋一個外門弟子,如犯下大錯,唯有一條命而已?!彼匾饧又亓恕巴忾T弟子”四字。

  虛玉何等樣人,一聽這話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外門弟子一生心心念念的便是入清宵殿行拜師禮,便如他心心念念的是高踞清宵殿首座,將虛空踩在腳底下一樣。

  “本座尚缺一個首席弟子,我看你就很合適?!?p>  這女子容色妍麗,資質(zhì)平平,但一雙眼睛散發(fā)著野心勃勃的光,好像困獸般不甘。

  “真的?”樓翦秋驚喜之色溢于言表,想到自己耗費的心力,心下激動,不由淚盈于睫。不過她深知虛玉為人奸詐,此時應(yīng)了,一旦掌宮玉令到手,未必還肯承認(rèn)。

  “你若是不放心,今日趁著各派掌門云集,我便請他們做個見證,正式將你收歸門下?!?p>  樓翦秋再無懷疑,立即下跪磕了三個響頭,口稱“師父”。虛玉目光湛湛地看著她,嘴角含笑,滿面歡喜,不知道是歡喜收了這個弟子,還是歡喜弟子手中的掌宮玉令。

  “好徒兒,為師這便帶你去清宵殿。只是這玉令的來歷么,尚還需一番說辭,不如你邊走邊告知于我,到時候為師也好同掌宮等人解釋。”

  樓翦秋既然得他允諾入了門下,當(dāng)下再無保留,將遇見天樞之事如實告知,只是略過了自己謀害姐妹之事不提。

  “他......雖是你事實上的師祖,但他畢竟已經(jīng)入魔,仙魔不兩立,往后言談上還需謹(jǐn)慎,莫要讓人有可乘之機?!?p>  虛玉見樓翦秋稱呼天樞為師祖,心下大是反感。天樞入魔之事旁人不知,他們師兄弟二人卻是知之甚詳。這兩百年來為防止旁人問起,他們絕口不提天樞,以免不小心說漏了嘴,招致各派嫌忌。

  “是,師父,弟子記下了?!睒囚迩锔谔撚裆砗螅那母Q視了一眼。

  說話間二人到了清霄殿上。虛玉原本掐準(zhǔn)了時間,同虛空前后腳到便可,被樓翦秋一耽擱,便成了滿座賓主俱都等他一人,饒是他一向托大,也有幾分赧然。

  樓翦秋跟在后面亦步亦趨,不敢稍離片刻。清霄殿中服侍的外門弟子見她堂而皇之地跟在虛玉真人身后,不由交頭接耳起來。

  “她怎么上來的?我沒將她報上去?。 敝心旯苁律裆悦?,抓耳撓腮地想不明白。

  羅瀟原本同洛舒醉聊得投機,眼神一錯便見樓翦秋跟在師父后面進(jìn)了大殿,并在他身側(cè)入座,也是看傻了眼。她一向敬畏虛玉,不敢出聲質(zhì)問,只好坐在原地惡狠狠地瞪著樓翦秋。

  洛舒醉跟隨著羅瀟的視線,也注意到了樓翦秋,一身外門弟子的衣衫在殿中很是顯眼。洛舒醉瞇了瞇眼睛,自言自語道:“她不是跟著天樞真人的嗎?怎么靠上了虛玉真人?”

  “俗務(wù)耽擱,累各位久等了?!碧撚褚宦饭笆肿饕?,兩側(cè)賓客也紛紛起立還禮。

  虛空坐在上方含笑下視,面上未露絲毫不快。賓客中有個嘴長的悄聲同身側(cè)之人道:“虛空真人好氣度,不愧是一派之首?!?p>  “氣度個屁!”說話的是陸知風(fēng),他一向是浮坼樓的??停允瞧蛑撚?,“你看看他的手,捏得都青筋畢露了,只不過強忍著不發(fā)作罷了?!?p>  “那也得他忍得住不是?”嚼舌之人撇了撇嘴,悻悻地坐了回去。

  “諸位掌門,今日群英薈萃,歡聚一堂,在下甚是欣慰。想我北辰宮立世千年,在下忝為掌宮兩百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毫無建樹。如今打算退位讓賢,故而需及早進(jìn)行山門占卜之禮,為本門選出繼任人選?!?p>  原來北辰宮確定繼任弟子素來有兩種方式。其一是由掌宮挑選吉日,召集門下弟子,并廣邀賓朋,在眾人觀禮之下焚香祝禱,于清霄殿前拋出龜甲,由龜甲指引繼任之人。這種方式叫做山門占卜,千年以來,多數(shù)掌宮由此而來。當(dāng)年玉衡便是經(jīng)過山門占卜確立的繼任掌宮,被稱為天選之人。

  還有一種便簡單多了,在非常時刻由現(xiàn)任掌宮直接指定人選,一般于倉猝之下實施,是不得已的法子。奇怪的是,這兩百年北辰宮接連兩任掌門皆是如此選定,故而山門占卜之禮已經(jīng)許久未現(xiàn)。

  座中一片嘩然,有人起立高聲道:“虛空真人過謙了,真人品性高潔,如今春秋正盛,何必過早遜位?”

  虛空舉杯謙讓,又說道:“屆時還望各位掌門鼎力支持,到場觀禮?!?p>  “一定一定!”

  眾人紛紛賀喜,上前同虛空敬酒。山門占卜一向是北辰宮的盛事,年輕一代的掌門更是從未見過,此番有機會大開眼界,俱都興致勃勃。

  虛玉在一邊冷眼旁觀,頭一仰,飲下了一杯酒,樓翦秋忙接過酒杯重又倒?jié)M。待到眾人此起彼伏的聲音暫歇,虛玉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掌宮真人既有退位之心,我們不如趁早將一筆舊賬算算清楚?!?p>  “虛玉師弟,有什么話日后再說,莫要敗壞了今天各位掌門的興致?!碧摽瞻櫫税櫭?,這個師弟從來都不讓他省心,這兩百年他也實在是受夠了。

  “師兄心虛了?”虛玉揚眉笑道,“師兄怕是想不明白我今日想算的是哪筆賬吧?”

  虛空掃了一眼坐在他身側(cè)的樓翦秋。一個外門弟子無故被帶入宴席之上,想必今日虛玉所圖同她有關(guān),但這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毫無特別之處。想到這里,虛空朝殿角侍立的管事使了個眼色。

  管事拱了拱手,悄悄退了出去。

  樓翦秋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那管事,見他忽然出了殿,面色發(fā)白,手忍不住抖了抖。

  “今日掌宮師兄備了好酒,那么在下給諸位講個故事,菜肴簡薄,大家故事就酒,想來定會不虛此行?!?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