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破鬼陣（二）

　　“不急?！蔽组L命搖頭，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最好先將此處地形分析透徹，貿(mào)然下手可能會損壞龍脈，埋下無法修補的隱患。”

　　徐道長羞愧地低下頭：“長命道友說得對?！?p>　　“我觀此處龍脈，來龍勢長，運勢不錯，興許我們可借龍脈之勢破九陰聚魂陣?！蔽组L命說。

　　“借龍脈的勢——”張真人喃喃道，“長命道友是說，引龍脈運勢注入陣中，驅(qū)散鬼氣，削弱陣法后再破陣眼？”

　　巫長命點點頭：“不錯。我們的力量終究有限，借助龍脈運勢是最好的選擇。”

　　“想法是挺好的，可這位道友想怎么借？”天一道長問，“借龍脈破陣聞所未聞，道友難道有辦法？”

　　“的確有?！蔽组L命指著山頭說道，“諸位可曾注意到，此處即是龍頭之位？”

　　眾人點頭。

　　“龍頭之位是龍脈的起勢，運道稍弱，所以才能布下九陰聚魂陣。雖說龍頭運勢弱，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龍頭有損，龍脈定會反哺，我們先毀掉亂葬崗內(nèi)一處陣眼，狂暴的鬼氣逸散便會遮住龍頭運道，龍脈以為龍頭運道被奪，肯定會向龍頭轉(zhuǎn)運，等龍頭運道變強，九陰聚魂陣自然會被削弱，而那時便是我們破陣的時機?！?p>　　“太大膽了吧！”

　　“這法子的確是不錯，但是也太危險了?！?p>　　“對啊，鬼氣暴虐，說不定我們還沒破陣就被撕成碎片了?！?p>　　眾人有些猶豫，這辦法利弊都大，他們一時竟不知如何選擇。

　　“張真人，您覺得如何？”他們最終決定征求張真人的意見。

　　張真人亦有些猶豫地看向巫長命。

　　巫長命嘆了口氣，說：“我去破陣眼，你們一旁輔助?！?p>　　“這……”眾人面面相覷。

　　“那好，既然長命道友愿意打頭陣，我等就不與道友爭功了?！碧煲坏篱L一口應(yīng)下。

　　這也太無恥了吧，眾弟子睜大眼睛，竟然讓一個女人以身試險。

　　巫長命卻也爽快地點頭：“好。你們護法，我破陣眼，先破辰位如何？”

　　“可！”天一道長甩袖應(yīng)道。

　　“長命道友，還是再商量商量吧，陣眼兇險，你一人進去怕是不妙啊！”張真人勸到。

　　“是啊，長命道友，你三思??！”徐道長擔(dān)心道，“這陣眼里的鬼氣罡風(fēng)就像刀子一樣，你一個人進去怎么行呢？要不還是我們一起進去吧?！?p>　　“沒事?！蔽组L命柔和地笑了笑，“你們?yōu)楫嫹庥∫呀?jīng)力竭了，一時半會兒難以恢復(fù)，我去比較合適?！?p>　　既然來都來了，總要出一份力的，現(xiàn)在不出更待何時？

　　張真人和徐道長還想說什么，夭東流先開口了：“放心吧，破一個陣眼對陛下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巫長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閃過一絲情緒，又很快消失。

　　“走吧，去辰星位吧。”她率先往外走去。

　　天一道長搖頭道：“年輕人，總要吃些苦頭才知道收斂?！?p>　　“唉，天一道長也別這么說嘛?！鼻噍僮硬毁澩?，“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我們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跟緊長命道友吧，萬一她不敵，我們及時把她救出來，再一起破陣即可?！?p>　　天一道長冷笑著不說話。

　　“天一，你干的這事不道德啊?！毙斓篱L不高興道，“你為什么要針對長命道友，還故意用激將法激她，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你作為一個前輩容量也太小了些，何況長命道友才救了我們。”

　　“徐道長這是想和我乾門撕破臉皮？”天一道長冷哼道，“我一派掌門，為什么要容忍一個黃毛丫頭在我面前說大話？”

　　徐道長氣得臉漲紅：“老東西，你就是迂腐！我看跟長命道友比起來，你才是黃毛丫頭呢！”

　　“呵！”天一道長吹胡子瞪眼。

　　“怎么！”徐道長挺起胸膛怒道。

　　張真人嘆氣道：“兩位道友，我們還是先去破陣眼吧?！?p>　　辰位，即是水星位，位于亂葬崗中央，移動幅度小，位置比較固定，且旋渦也小，比起其他陣眼來說，這個陣眼破起來更為簡單。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辰位在亂葬崗中央，這意味著它里面的鬼魂最多，鬼氣最濃，周圍白骨也堆積成山，還有瘴氣毒蟲包圍，光是走過去就得丟半條小命。

　　眾人拿著火把，一個接一個緩速前進，越往里走，就越是兇險?；脑锇坠嵌逊e成山，瘴氣毒蟲匯聚成河，他們踩在白骨上，骨頭嘎吱作響，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腳下是多少人的尸骨？他們一路踐踏過去，滿眼都是森森白骨，一股難言的臭味在空中飄散，遠處是濃厚的黑霧，耳邊是鬼魂嚎叫的聲音，簡直就是十八層地獄！

　　離陣眼處還有好一段距離，但陣陣陰風(fēng)已經(jīng)在四處掃蕩了，眾人的火苗紛紛熄滅，有的已經(jīng)燃到盡頭，毒蟲瞬間成了大家最大的威脅。

　　為了保全性命，張真人調(diào)整了隊形，讓還有火的弟子走在最外面。隊伍變得臃腫起來，大家抱團前進，落腳的地方變得逼仄起來。

　　“這是什么鬼東西！”一名弟子不慎踩進了一處黝黑的凹凼，鞋底被粘住了，拔起來十分費勁。

　　他蹲下身，拿火把去照那小坑。

　　蚩休看了一眼，臉色巨變:“別動！”

　　“怎么了？”那名弟子嚇得一抖，火把差點沒拿穩(wěn)。

　　蚩休搶過火把，遠離了那些凹凼，這才開口說:“這是天然巖瀝青，是石油蒸發(fā)的余物，可燃性非常強。我看這一片都是瀝青，要是被點燃，我們肯定會葬身火海！”

　　“嘶～”眾人吸氣，緊緊握住了手里的火把，生怕不小心掉地上點燃瀝青。

　　太危險了！這要是來陣大風(fēng)，把火星吹到那些瀝青上，任他們長出翅膀也逃不掉吧！

　　眾人更加小心地前進，一路上有驚無險，終于看到了辰位的陣眼。

　　離陣眼還有數(shù)十丈，眾人停下了腳步。

　　遠處一團漆黑的龍卷風(fēng)正高速旋轉(zhuǎn)著，扭動的軀體張牙舞爪瘋狂吸收周圍的東西，那風(fēng)壁里混合著許多石塊和碎骨，偶爾一道罡風(fēng)襲過，一塊大石頭便被攪成齏粉。

　　在巫長命眼里，那些風(fēng)壁里還有無數(shù)怨魂在掙扎，他們下半身與鬼氣漩渦融為一體，上半身拼了命地往外逃，可惜陣眼把它們當(dāng)做養(yǎng)料，死死地吸住，最終化為一團鬼氣，而那些鬼魂只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怎么進得去？”眾人有些絕望。

　　陣眼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可怕，只怕他們還沒靠近就已經(jīng)被罡風(fēng)給撕碎了。

　　巫長命還在往前走，似乎并不把前方的異像放在眼里，張真人急忙叫住她:“長命道友留步！”

　　巫長命回頭，疑惑地看著張真人。

　　“長命道友，這鬼陣太過兇險，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彼f。

　　“是啊道友，我們再商量商量，大家想個辦法一起進去，你還年輕，珍愛生命??！”徐道長跟著說。

　　眾人都點點頭，擔(dān)憂地看著她，連天一道長都沒出聲了，雖然他不喜歡這個驕傲的女道友，但眼下進陣眼于找死無異，他還不至于因個人恩怨送她去死。

　　巫長命莞爾，剎那綻放出一個驚艷的淺笑:“諸位不用擔(dān)心，我去去就來?！?p>　　“自不量力！”天一道長怒斥道。

　　“道友千萬不要因一時氣話逞能，保命要緊啊！”青葙子說道。

　　“施主，你還是退回來吧。”歸陽方丈也勸道。

　　“唉～”巫長命嘆氣，臉上卻還保持著溫暖的笑容，“多謝諸位的好意，請不必?fù)?dān)心，長命心里有數(shù)?！?p>　　她想了想，伸手在面前的空氣中一抹，眾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皺眉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令眾人震驚的是，隨著她手上的動作，那空氣中竟然浮現(xiàn)出了一面散發(fā)瑩瑩綠光的鏡子。

　　巫長命收手，對大家說:“等我進去以后，這面靈鏡便會呈現(xiàn)陣眼內(nèi)的情景?！?p>　　“這、這難道是靈氣化形！”張真人驚呼道。

　　眾人都瞪大了眼睛，靈氣化形！現(xiàn)在還有人會靈氣化形！在這靈氣消散的時代，他們連吸收靈氣都費勁，好多人都不知道靈氣是什么東西，居然有人能把體內(nèi)的靈氣抽出來凝聚成實物！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有這么大的能耐。

　　巫長命不知眾人的心緒，繼續(xù)說道:“請諸位待在陣眼外，若是有怨鬼逃出，便送它去死界吧?！?p>　　眾人僵硬的點頭，目光還停留在她化出的靈鏡上。

　　“真的沒事嗎？”徐道長擔(dān)憂道。

　　“放心吧，我有傳承的秘寶和法器，關(guān)鍵時刻可保我一命，不會有事的。”巫長命撒了個謊，讓他們安心。

　　“那好吧，長命道友此去一定要小心。”張真人終于點頭道，長命道友出手不凡，有秘寶法器他并不懷疑。

　　巫長命點頭一笑，轉(zhuǎn)身腳尖點地，輕盈地飛向陣眼。

　　遠遠看去，就像一只飛蛾撲向一口大缸，飛蛾小小的身影仿佛瞬間就會消失在大缸里一般。

　　眾人為她捏了一把汗。

　　所幸巫長命靠近陣眼時，身體還完好無損，并沒有像大家想象中的化成血霧灑落一地那么兇殘，她懸立在陣眼前，纖細的手掌試探性地放到鬼氣之中。

　　遠處的人看不清，還以為這陣眼看似兇險，實際上并沒有什么殺傷力，可巫長命卻知道，她的衣袖已經(jīng)被鬼氣侵蝕成了朽布，再被罡風(fēng)一掃，瞬間化成飛灰飄散不見。

　　糟糕，她忘記身上這身衣服只是凡物了！

　　她進入陣眼是不會出事，但衣服肯定是保不住的，她可不想光著身子破陣。

　　心念一動，她身上白光一閃，轉(zhuǎn)眼間就換上了一件散發(fā)著金芒的廣袖長袍，那布料看起來輕若風(fēng)，柔若水，飄蕩時就像光影交疊，上面有著紅金色的繁復(fù)暗紋，流光自暗紋中閃過，熠熠生輝。

　　這是巫長命的法衣，是她出生時天地賜予她的神袍，象征著她神的身份，法衣自身便是一件神器，萬物不侵，塵埃不染，刀槍不破，只有某一天她隕落了，這件法衣才會消散。

　　她又迅速地念咒加了一個幻術(shù)，讓自己的法衣看起來與之間的衣裙一樣。

　　法衣一出，連罡風(fēng)都停止了，鬼氣漩渦旋轉(zhuǎn)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風(fēng)壁里夾雜著的一些大顆的石子和骨渣咻地掉落到地上，在陣眼周圍堆疊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陣眼……停了？”遠處的人呆若木雞。

　　幾位掌門都瞪大了眼睛，一會兒看看靈鏡，一會兒看看陣眼，一頭霧水。

　　長命道友是做了什么？居然讓陣眼停下了！

　　巫長命閃身進去陣眼，罡風(fēng)雖然停了，可陣眼里的鬼氣濃得能化出水來，陰風(fēng)夾著硬物撞到她身上，嗯……微微有些刺疼，不過還可以忍受。

　　站在陣眼里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全身都被濃郁的面糊裹住了一樣，鬼氣往她的鼻孔和耳朵里鉆，怎么躲都躲不了，很難受。

　　她伸手劃了劃，能感覺到自己有刨開什么東西，但是眼睛看不見，眼前一團黑。

　　連巫長命都看不見，外面的人就更看不見了，他們盯著靈鏡，卻發(fā)現(xiàn)靈鏡里漆黑一片，只隱隱聽到些聲響。

　　“長命道友不會……”徐銀池捂住嘴，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聲音通過靈鏡傳到巫長命耳邊，她默了默，開口說:“我沒事，里面點兒黑?！?p>　　徐銀池嚇了一跳:“她能聽見我們說話！”

　　徐道長一把掌拍他頭上:“咋咋呼呼什么！”

　　徐銀池委屈地說:“師父，你怎么也喜歡打我頭?！?p>　　徐道長沒理他，對著靈鏡問:“長命道友，里面如何？”

　　巫長命剛剛差點吃了一嘴鬼氣，用手擋住嘴巴才開口說:“里面有點奇怪，鬼氣化成水了，我正在找陣眼的中心?！?p>　　鬼氣化水！

　　幾位掌門都驚愕地抬頭，看向陣眼，這陣眼到底吸收了多少鬼魂，鬼氣居然化成了水！

　　當(dāng)然，更讓他們驚奇的是，長命道友泡在鬼氣里居然沒事？

　　巫長命撤下眼中的法術(shù)，露出一雙深綠色的靈眼，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處境——被密密麻麻的魂體包圍了。她慢悠悠地游動著，那些鬼魂也粘在她身上一起游動，黑黑的小團子黏住她的衣擺飄蕩，看起來竟十分有趣。

　　她抖了抖衣擺，黑團子滾落下去，另一些團子又附著上去。

　　這些鬼魂被壓榨了鬼氣，失了智，連身形都維持不住，為了不魂飛魄散，把自己縮成了結(jié)實的小圓團。巫長命一直收斂著神息，鬼魂都不怕她，又因為她一身天地靈氣，陣眼里的邪咒無法靠近，她身邊正是鬼魂最安全的地方。

　　巫長命嘆了口氣，任它們一個粘一個貼在她的裙擺上，儼然把她當(dāng)救命稻草。

　　她沉了氣息，往陣眼底部游去。

　　九陰聚魂陣的陣眼巨大，這么大的陣眼是由陣中陣建構(gòu)起來的，她必須找到控制陣眼的法陣，把它毀掉，由內(nèi)而外破陣，陣眼才能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