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不僅臉長得像金枝，氣質(zhì)和習(xí)慣也跟她很像，唯一一處不像的，便是她白色的頭發(fā)。
黑色的繡花長裙在蝴蝶花從中逶迤而過，女孩銀白的發(fā)絲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就像是神話中美麗的精靈。
恍惚間，金枝幾乎以為那就是自己。
那身繡花的復(fù)古長裙是她在夢中看到過許多次的，那一頭銀發(fā)也是她無比熟悉的，但這一切偏偏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這是巧合，還是陰謀？
“非年，你過來?！狈块芟虏恢篮螘r出現(xiàn)了一名鶴發(fā)老人，正對著叫非年的女孩招手。
“壇主爺爺?！蔽追悄晏崞鹑箶[走過去問安，“您身體好些了嗎？”
“尚可。”鶴發(fā)老人慈愛地看著她，“最近身體怎么樣?。俊?p> “很好，感謝壇主爺爺掛懷。”巫非年回道。
鶴發(fā)老人把手背在身后，囑咐道:“這具身體仍有瑕疵，你要小心使用。你年歲尚小，遇事難免慌張，爺爺只告誡你一句話，萬不可自作聰明。有事一定要和幾位大人商量，不能自作主張。”
“我知道！”巫非年皺眉道，“壇主爺爺，我已經(jīng)兩百歲了?！?p> “這兩百年你一直待在總壇，沒接觸過外界，心智上還是個孩子??！”老人嘆著氣，“要不是因?yàn)槟闵窕隁埲?，必須借助神位才能?fù)原，我也不會委屈你變成巫神幼時的模樣出去受苦了?！?p> “我不怕苦。”巫非年神情堅毅，“巫神為了一己之私，害得巫族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她為神不仁，我們也不必尊她為神?！?p> “我愿做弒神人，代她成為新神，好讓壇主爺爺你們再也不受輪回之苦！”
“光弒神還不夠，巫神爪牙眾多，如果不一一鏟除，將后患無窮?！崩先苏Z重心長地說，“此次我將你送去他們身邊，你千萬不可暴露身份，否則性命難保；也不可迷失本心，那些人道貌岸然最會迷惑人心，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不能輕信?！?p> “非年謹(jǐn)記壇主爺爺教誨！”
老人欣慰地笑了:“走吧，進(jìn)去陪我品會兒茶?！?p> 談話聲漸漸遠(yuǎn)去，花園里寂靜無聲。
須臾，幾株蝴蝶花相繼倒下，兩只泥手伸了出來。
金枝黑著小臉爬出泥坑坐在地上，身上的沙土簌簌掉落，綠油油的葉子順著她睡衣的裙擺滑了下去。
蝴蝶花叢花葉繁茂，哪怕禿了一小塊兒也不是很明顯，坐在花叢中的小女孩臟得跟小花貓似的，連頭發(fā)都占滿了泥。
她揪過一把花瓣，手指輕輕一捻，便爛成了花泥。
誰生誰死，不是他們說了就算；是非公正，也不是他們就能評判。
金枝目若寒星，周身冷意彌漫，她站起身，原本因?yàn)樯眢w變小而長及小腿的睡裙，此刻已經(jīng)拖到了地上。
赤裸的小腳踩在冰冷濕潤的泥土上，厚重的裙擺壓過綠葉，在花叢中劃出了一條臨時的便道。
花叢外是高高的圍墻，高得只能看見灰蒙蒙的天。金枝站在墻邊，手指撫摸著粗糙的石磚。
“媽的，地下室那群人是吃干飯的嗎，怎么又讓人給跑出來了？”守在圍墻邊的男人咒罵一聲，舉起長槍，粗長的槍管戳著金枝的后腦勺，“自己滾回去，聽到?jīng)]有？”
金枝任由他把自己認(rèn)錯，慢吞吞地轉(zhuǎn)身，失望地說:“我忘了回去該怎么走了。”
“死丫頭！”男人呸了一聲，用槍頂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嘴里還嘟囔著，“昨天逮一個大的，今天又逮一個小的，地下室這是被狗刨了個洞嗎？”
男人把金枝帶到了倉儲室，對門口的守衛(wèi)抱怨:“我說你們怎么看的門？怎么實(shí)驗(yàn)品老是跑出來！”
“不知道。”守衛(wèi)木著臉說。
“又是一個失敗品，鐵疙瘩?！蹦腥吮梢牧艘痪洌瑹o趣的走了。
守衛(wèi)拿出掃描儀對著金枝掃了掃，面無表情道:“新貨入庫，信息已錄取?！?p> 他背后的鐵門自動打開了，金枝鉆了進(jìn)去，背后的機(jī)器人卻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推。
雖然門外寫著倉儲室，然而里面卻什么都沒存。一股難言的臭味從地底升起，熏得金枝連連后退。
“下去?！北澈蟮娜嗣偷匾煌?，金枝跌進(jìn)了長長的地下樓梯。
滾到盡頭，耳邊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聽得人膽寒。金枝抿了抿唇，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什么動靜，上面又給送貨下來了？”
“走，去看看。”
兩個男人聽到聲音往樓梯處趕。
金枝環(huán)顧四周，從角落里撿起一根焊接剩下的鐵棍，躲到了鐵門一側(cè)。
“啪嗒——”門開了，兩個面目丑陋男人漸漸冒出了頭。
金枝舉起鐵棍，趁兩人剛走出來還沒注意到兩側(cè)時，用力一插，鐵棍穿過第一個人的脖子，刺進(jìn)另一個人的喉嚨。
她一把抽出鐵棍，血液像嘩嘩流水一樣爆涌而下。
兩個男人至死也沒叫得出聲，眼球凸出得厲害。
金枝把他們推到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了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她腳下是濕冷的泥土，兩側(cè)墻壁上是點(diǎn)的蠟燭?？磥磉@里剛挖不久，還沒有通電，也沒有裝修。
靠墻有一排鐵籠子，里面關(guān)了十幾個人，他們的臉上滿是傷痕，衣服上地上到處都是血跡。
籠子外的椅子上放了兩根沾血的鞭子，鞭身帶有倒刺，可以想象，一鞭下去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那兩個丑陋的男人在折磨他們，剛剛聽到的哭喊聲，應(yīng)該就是這些人在受鞭打。
金枝放下鐵棍，取了一盞燈，把兩根皮鞭給點(diǎn)燃了，明亮的火光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一個滿臉是血的年輕男人抓著鐵籠死死地盯著她的動作。
“小妹妹，你快住手，你會被他們打死的！”他的聲音沙啞難聽，雖然是勸阻，可他的眼里滿是興奮。
金枝看得出來，他其實(shí)也很想燒了這鞭子。
“他們死了?！痹谀腥丝謶钟旨拥哪抗庵?，金枝扔掉了手了最后一小截兒鞭子，拍拍手上的灰看著他問，“你要出來嗎？”
“當(dāng)然！”男人迫不及待地回答。
金枝拿起鐵棍走過去，三兩下把大家的鎖給撬開了。
眾人激動不已，互相攙扶著爬出鐵籠，高興了沒一會兒，又低落起來。
“就算出來了也沒用，外面還有人守著?！庇腥苏f，“我們都受了傷，出不去?！?p> 還有人害怕逃跑會遭到更殘酷的懲罰，哆哆嗦嗦地爬回了籠子，自己將門給拉上了。
金枝沒管他們，只對那個滿臉是血的男人說:“我們一起出去吧。”
男人抹了一把臉，痛得直吸氣，他頹喪道:“昨天我逃了出去，很快就被抓回來了，被打了個半死。外面的人很強(qiáng)，我打不過?！?p> “不怕?！苯鹬鹚氖滞庾?，“我打得過?！?p> “嗤，一個三歲小孩兒的話你也信?！闭f風(fēng)涼話的人癱倒在墻角，目光悲哀地看著男人，“年輕人，接受現(xiàn)實(shí)吧，這回跑出去可就半條命也沒了?！?p> “他說得對啊，”又有人勸道，“那些人不是說了嗎，他們抓我們來只是做實(shí)驗(yàn)，不會殺我們，如果實(shí)驗(yàn)成功，我們就能長生不老了?！?p> “這小丫頭說不定是他們放進(jìn)來逗你的，小伙子，你可別上當(dāng)了?！闭f這話的人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也是在這里關(guān)得最久的一個，已經(jīng)不抱出去的希望了。
“就是，一個奶娃娃知道什么，她就是鬧著好玩兒，反正我是不出去的。”
這些人被關(guān)久了，已經(jīng)完全屈服于恐懼之下，他們寧愿賴活著，也不愿意為了出去的希望拼一拼。
金枝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以目光詢問面前的男人:出不出去？
“我……”男人掙扎地想了想，最后抬頭道，“我一定要逃出去，我還要去找我?guī)煾改兀 ?p> “傻子！”
“上趕著送死，沒見過這樣兒的。”
“要是我，至少得跟個可靠的人走?！?p> “我、我等警察來救我……”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但大家都一致認(rèn)為，金枝和年輕男人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