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療傷
日頭西斜，七八名身著獸皮、身體精壯的荒土漢子壓低著腳步，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八丈原上的一座糧倉附近。
“虎叔！”糧倉的門突然打開了，背負闊劍、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緩緩從糧倉里走了出來。
原來這些荒土漢子是西柳部的人，為首的正是柳虎。
“風哥！”
石蛋從柳虎身后躥了出來，幾個大步奔到柳風身邊，而后一拳捶在了柳風的胸膛上。
柳風嘴角不由一扯，但隨即詫異地盯著石蛋，驚聲道：“哎呀呀，可以啊，一個多月不見，你竟然成為武者了！”
柳風微笑著上下打量石蛋，眼中雖有詫異，但更多的卻是掩飾不住的贊賞和歡喜。
石蛋和柳風在西柳部可是出了名的死黨，柳風還在部落里的時候，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關系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如今石蛋成了武者，柳風自然會替他高興。
“這小子，本就是塊練武的料，先前就是太憊懶了，不然早就是武者了。”柳虎一巴掌拍在了石蛋頭上：“若是早些用功，你現(xiàn)在不準就能和柳風一起加入荒狩了?！?p> 石蛋摸了摸腦袋，嘿嘿直笑，但笑容間卻沒有隱藏住那份自責有后悔。若是沒有親身經歷那場荒匪的襲擊，石蛋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般拼命地打熬身體，從而邁入武者門檻。
“現(xiàn)在其實也不晚，放眼臨近的幾個部落，在石蛋這般年紀成為武者的，也沒有幾個?！绷L輕輕拍了拍石蛋的肩膀，算是鼓勵。
柳虎比石蛋就要細心得多，他一眼便看出柳風的動作有些遲滯，臉色還有些不對，問道：“柳風，臉色這么難看，難道是受傷了？”
柳風此際的臉色有些蒼白，為了不讓族人擔心，他將因為施展了觀海打濤拳遭受反噬最嚴重的右手給藏在了袖子當中。
“不礙事，些許小傷，養(yǎng)上幾天便沒事了！”柳風不愿在此事上糾纏，轉頭朝著糧倉打了個唿哨。
隨即，白色巨狼從糧倉里邊走了出來，在它的嘴里還叼著一具尸體，正是鄭良。
“他便是那日襲擊我們西柳部的荒匪頭領，鷹嘴崖的二當家鄭良?！绷L讓白色巨狼將鄭良的尸首放到了地上，對石蛋說道：
“石蛋，你稍后把鄭良的頭顱帶回部落，放在叔伯們的墳前，好讓叔伯們安息?！?p> 石蛋重重地點頭，而后拔出了腰間的短刀，拖著鄭良的尸體進了糧倉。
“虎叔，除開鄭良，雄陽城黃家的黃云鶴是謀害我們西柳部的幕后黑手。黃云鶴背后的黃家太過強大，我只能徐徐圖之，但請虎叔告訴西柳部的族人，黃云鶴一定會死！”柳風一邊說話，一邊將一疊火漆信件和一些或玉佩或吊墜的信物遞給了柳虎：
“虎叔，這些信和信物，煩請你一定要在三日之內全部送出去。若是一切順利，黃云鶴必死無疑！”
這時，石蛋已經從糧倉里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還滴著血的包裹。
柳虎接過信件和信物，瞥了一眼柳風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他微微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柳風的肩膀，沉聲道：“柳風，辛苦了！”
柳虎這一聲辛苦，既有心疼又有自責。他心疼柳風年紀輕輕就要背負部落的重擔，自責想要替柳風分擔卻是力有不逮。
柳風看出了柳虎的異樣，微微笑道：“虎叔，啥時候轉性了？以前不是動不動就要掄起拳頭教訓我和石蛋么，現(xiàn)在居然會跟我說體己話了，還真是太陽出西邊哩！”
“小子，找打不成？”柳虎難得臉皮有些發(fā)紅，話剛出口，才想起自己現(xiàn)在已經打不過柳風了，再看到石蛋正咧著大嘴巴在旁邊偷笑，他眉頭一擰，喝道：“小兔崽子，笑什么笑，還不趕緊趁早趕路？”
說完，柳虎也不跟柳風打招呼，一馬當先，朝著荒土深處大踏步而去。
其他西柳部族人一一與柳風打過招呼后，跟到了柳虎身后。石蛋走在最后面，他依依不舍地與柳風揮手告別，一步一回頭。
“風哥，再過幾年，等我成為二境武者后，我就去雄陽城找你?！蹦荷珴u濃，石蛋站在夕陽的余暉里朝著柳風大喊。
柳風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小白！”
待到西柳部眾人已經不見了身影，柳風急聲出口。
白色巨狼會意，一個箭步沖到柳風身前，俯身于地。隨即，柳風一頭栽倒在巨狼背上。
第六記觀海打濤拳直接打碎了鄭良身上的金光鎧甲，更是打爛了鄭良的五臟六腑。同樣，柳風也遭受到了嚴重的反噬，他如今整條右臂白骨畢現(xiàn)，體內五臟也是悉數(shù)受損。
剛才石蛋那一拳，盡管沒多少力道，但打在柳風身上，其痛疼不必鄭良傾力一擊弱上幾分。因為生怕西柳部的族人擔心，他憑著堅韌的意志，強忍著令人昏厥的疼痛，裝作風輕云淡的樣子，直到柳虎和石蛋等人遠去，才卸去了偽裝，整個人無力地癱瘓在白色巨狼的背上。
“小白。”柳風無力地拍了拍白色巨狼，隨后便昏沉沉地睡去。
……
若說白日里的荒土十分危險，那夜里的荒土絕對是危險萬分。
夜幕降臨，那些白日里蟄伏的荒土妖獸們紛紛現(xiàn)身，開始捕獵與被獵。
此處已經是荒土深處，突兀，遠處傳來一陣陣震天巨響，間或還會傳來一兩聲獸吼，顯然，又有妖獸在爭斗。
漸漸地，響聲停歇，有妖獸不敵，亂荒而逃。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荒土之上，落荒逃竄的妖獸通體雪白，兩只眼睛在月亮照不到的地方發(fā)出綠油油的光芒，它赫然便是柳風的那只白色巨狼。
白色巨狼如一陣風兒在荒土的廢墟間和樹林里劃過，追在它身后的是一團巨大的黑影，這只妖獸的體型是白色巨狼的數(shù)倍，整個身體藏在黑夜里，看不清到底是何種妖獸。
荒土間，有一處地方，成片成片地，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顯然，此地曾是東華神國的城鎮(zhèn)。
白色巨狼逃到了這處斷壁殘垣邊緣，而后毫不停頓朝著廢墟正中央急速奔去。
追趕在白色巨狼身后的那團巨大的黑影隨后也來到了廢墟邊緣，看到在斷壁殘垣間急速穿梭的白狼后，巨大的黑影沒有猶豫，也踏足進入到了廢墟當中。
先前穿梭在樹林里，月光照射不到，如今處在廢墟當中，沒有那么多的遮遮擋擋，巨大的黑影便現(xiàn)出了身形，它赫然便是一只巨大的紅毛猿猴。
紅毛猿身高近丈，它不像白狼那般穿梭而行，而是跳躍前行，每一個縱跳都能跳出數(shù)丈之遠。同時，因為紅毛猿體型龐大，每次落地時，都會砸得地面震顫不已。
白色巨狼的速度極快，半柱香的時間不到，便已經來到了廢墟中央。
在廢墟中央，有一處明顯被收撿過的空地。此時，就在這處空地上，竟然詭異地盤坐著一個人影。
此人身穿白衣，閉目端坐，赫然便是柳風。
白色巨狼在廢墟中央停了下來，縱身跳躍到柳風身邊，而后靜靜地趴伏下來，沒有再繼續(xù)逃跑的意思。
“咚、咚、咚”，紅毛猿每次落地都會弄出震天的聲響，更將落點周圍的破磚爛瓦給震得嘩啦啦作響。
很快，咚咚的聲音戛然而止，紅毛猿停了下來，它看到廢墟中央的那一人一狼。
而此時，柳風也睜開了眼睛，漆黑的雙目在夜里猶如閃爍的星辰。
紅毛猿在看到端坐于地的那名年輕人睜開眼睛的剎那，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沒有任何的猶豫，它雙拳猛然砸地，而后沖天而起，想欲逃離。
在荒土求生，獵與被獵的關系轉換常常發(fā)生在瞬間，紅毛猿顯然深諳其中道理，察覺到危險便立馬逃離。
但是，它的反應還是有些慢了。
只見，一座紅色的迷你七層小塔突兀從柳風身上透體而出，正是血淵塔。
血淵塔瞬間便懸停到了紅毛猿上方，淡淡的紅光從塔內直射而出，將紅毛猿籠罩其中。
紅毛猿此際正騰空而起，紅光罩來，它似乎遇到了極端恐懼的事情，嚇得尖聲啼叫，而后像一顆自由落體的巨石般，直接從半空中墜落于地，砸得地面一陣悶響。
紅毛猿落到地面后，以屁股坐地，粗長的雙臂將雙腿膝蓋緊緊地抱到胸前，巨大的頭顱低垂在膝上，一動不敢動，宛如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七層血淵塔隨著紅毛猿的落地，也跟著降低高度，懸停在紅毛猿的上方，慢慢地，便有紅色的血霧從紅毛猿身上升騰起來，而后被吸入到了小塔當中。
精血被強行抽出，紅毛猿的身體開始緩緩顫抖起來，同時把頭顱埋得更低了。
時間緩緩過去，隨著精血的不斷流失，紅毛猿開始虛弱起來，粗長的手臂不再抱膝，而是垂在地上支撐著顫抖的身體。
約莫三炷香的時間過去，柳風心念一動，紅光收斂，血淵塔劃破夜空，瞬間便回到了他的體內。
紅毛猿也在同時察覺那驚天的威壓已經退去，它緩緩抬起頭顱，再看向柳風時，雙目中盡是濃濃的恐懼。
威壓消失，紅毛猿卻仍舊一動不敢動，縮著腦袋可憐巴巴地看著柳風，以及正在柳風旁邊搖頭晃尾的白色巨狼。
“走吧?！绷L淡淡地掃了一眼紅毛猿，而后便閉目吐納起來。
紅毛猿如蒙大赦，隨即便欲縱跳逃離。但是，它忘了自己已經被抽走了大量的精血，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它這一跳，上半身起來了，下半身卻是力有不逮，上下這一拉扯，頓時便一個倒栽蔥栽在了地上。
柳風剛剛閉上了上了眼睛，沒有看到這一幕，但他身邊的白狼卻是全程目睹了紅毛猿的窘態(tài)。
白色巨狼伸長著舌頭，嘴巴幾乎已經咧到了耳根，同時兩只前腿更是不由自主地猛刨著地面，它笑抽了！
紅毛猿摔倒于地后，連忙起得身來，知曉了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跳不起來后，它邁開兩條腿，一溜煙地便跑沒了影。
柳風盡管閉上了眼睛，但對發(fā)生在紅毛猿身上的事情卻是能夠感知到的，他想笑，卻不敢笑，因為只要一笑必定會牽扯到傷勢，使得全身刀割般的痛疼。
他強行忍住笑意，運轉功法吸收血淵塔傳遞過來的那一股精純的血脈力量。
很快，便有猩紅的氣體從柳風頭頂冒出，那是紅毛猿精血中的血脈印記，一旦被人體吸收，將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人的心智。
精血中的雜質被剔除出來，柳風吸收的是紅毛猿精血中最精純的部分。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柳風收功起身，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只見，先前右手上的森然白骨已經有了血肉包裹，體內的傷勢也好了近半。
從紅毛猿身上汲取的精血，全部被柳風用來補充自身血氣的虧損，以及修復傷勢，效果明顯。
“小白，還得辛苦你跑幾趟了！”
柳風將手掌伸至白色巨狼嘴邊，隨后在其中指指肚上緩緩冒出一滴紅光燦燦的血珠。白色巨狼沒有半分的遲疑，立馬伸出舌頭，將血珠瞬間卷入了口中。
一人一狼，這一舉動十分嫻熟，顯然已經經歷過多次。
這一滴紅光燦燦的血珠，乃是血淵塔將紅毛猿精血提純過后的血液，精純至極，柳風截留下來一滴，作為給白色巨狼的賞賜。
白色巨狼這些年跟在柳風身邊，沒少吸收被提純過的妖獸精血。依照妖狼的特征，白色巨狼其實遠未成年，但因為吸收了妖獸精血的緣故，它現(xiàn)在的實力已經完全可以媲美尋常成年妖狼。
而且，先前在對戰(zhàn)鄭良時，白色巨狼的頭顱遭受重擊，若不是因為時常吸收各種精純的妖獸精血，它的體質已經有了提升甚至蛻變，恐怕瞬間就會斃命于鄭良拳下。
雖說，關于狼類有“銅頭鐵骨豆腐腰”的說法，但在三境武者的重拳之下，若只是尋常狼類妖獸，即便頭再鐵，一拳下去，估摸也是要落個腦漿四濺的下場。
白色巨狼吞了精血后，神情甚是舒坦，伸著頭顱在柳風身上蹭了蹭，又搖著尾巴在柳風身周繞了好幾圈，而后邁開四腿，轉眼間便消失在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