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千金葫蘆
“好好好，我這回一定注意，只講重點！”柳風向小星拱手道歉，隨即說道：
“那人從空中落下后，直接給我來了一句：如此美味，少了好酒作伴，未免太遺憾了。我想想也是，那時我平日里見到部落中的叔輩爺爺輩們在吃肉的時候都會就著幾口小酒。而且，我看那人也不似奸惡之輩，便回了一句：肉有，酒得自備。不等我把話說完，那人便喜笑顏開地拍了拍腰間，道：少年，就等你這句話了。說完，他便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酒葫蘆?！?p> 言畢，柳風指了指小星手中的葫蘆。
小星用手指輕輕摩挲著葫蘆上的“消愁”二字，輕輕問道：“后來呢？”
“相逢便是緣，我與那人在荒土相遇，心想與他分享兔肉也是結(jié)了一份善緣?！绷L稍稍咽了咽口水，道：“誰成想，美味在前，那人卻沒有著急下手，非得我先喝了他的酒，他才肯吃肉，說什么他做事向來公道，哪有平白占人家便宜的道理。我當時還從未沾過酒，自然是婉言拒絕。最后，那人苦勸未果，便直接來了一句：男人不喝酒，那便只能算半個男人嘍！話說到這份上，我自然不能慫啊，就接過葫蘆抿了一口。那滋味，差點沒把我的喉嚨給辣得起火！”
說到此處，柳風下意識地摸了摸喉嚨，似乎還記得當時抿下那口酒的辛辣滋味。
“我從剛開始喝酒到現(xiàn)在，喝過的酒不能算是很多，但最少也得有幾十種了吧，若論烈性，那人葫蘆中的酒當推第一！”柳風直接豎起了大拇哥。
小星聽到這里，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
“男人不喝酒，那便只能算半個男人嘍！好熟悉的話語！”小星清楚地記得，自己成年的第一天，還劍樓主便將腰間的葫蘆拋給了他，并送上一句：“劍仙不喝酒，那便只能算半個劍仙嘍！”
而且，小星很清楚地知道，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還劍樓愛喝酒，還只喝烈酒。依照他的話說，喝酒不喝烈酒，干嘛不喝水去。
“我喝完第一口酒，那人便很不客氣地撕去了一條大兔腿。原本，我看他風度翩翩的樣子，吃起東西來應(yīng)該會很斯文，但是他吃起肉來，那才叫一個狼吞虎咽，眨么眼的功夫，一條大兔腿便被他啃了個精光。吃完，他連手也不擦，朝著我說道：小兄弟，你趕緊再喝一口，我好再吃一條兔腿。”柳風搖了搖頭，嘖嘖出聲道：
“那家伙，做事才真是公道哩，我才抿了四口酒，一只大肥兔便只剩下了一個腦袋。而且，他還打著飽嗝對我說，兔頭是兔子身上最好的寶貝，西南大漠佛國那邊的人吃兔子，便只吃兔頭。我信他個鬼，兔頭上根本沒幾兩肉嘛！而且，大漠佛國我聽都沒聽說過?！?p> “大漠佛國是有的，從這里沿著西南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那里的人吃兔子當然不只吃兔頭，但絕對最愛吃兔頭！”小星在此時突兀出聲了，臉上竟然現(xiàn)出了淡淡的笑意。
此際，在小星的腦海里：那個自己一直在追趕的人，只要到了飯桌上，那是沒有半點劍仙風采的，翹腳擼袖，怎么吃得舒服便怎么來。依照他的話說：民以食為天，吃飽吃好為大，留著風度能當肉吃能當酒喝？
“還真有大漠佛國?。课疫€一直以為那人在誆我呢？”柳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酒葫蘆呢？”小星收回了思緒。
“吃完了兔子，那人便咕咚咕咚地喝盡了葫蘆中的酒，而后把葫蘆丟給了我，說什么今天酒肉相換，到底是他占了便宜，便把這個葫蘆送我做補償?！绷L頓了頓，接著說道：“我那是第一次接觸酒，還談不上喜歡，要個酒葫蘆作甚，而且還是個沒了酒的葫蘆。我正要拒絕，那人卻是大言不慚地對我說，他這個葫蘆可是個大寶貝，落在識貨的眼里，價值千金！我信他個鬼哦，一個破葫蘆，找到一根藤我們一氣摘它七八個！不過我看那人挺有趣，便將葫蘆給收下了?！?p> “后來呢？”小星輕聲問道。
“沒有后來了，我收了葫蘆，那人便飄然去了，后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绷L攤開了雙手。
小星臉上現(xiàn)出失望的神情，靜默了片刻，對著柳風說道：“柳兄，這個葫蘆可否忍痛割愛？若是你肯將它給我，我愿意出價十萬兩銀子，你們西柳部新遷，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當然，若是你不要銀子，我也可以給到你一百枚小禧錢。”
柳風當即怔住了，呆了了片刻，才弱弱地問了一句：“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小星一本正經(jīng)。
“可否一半一半，五萬兩銀子加五十枚小禧錢？”柳風試探地問道。
“可以！”
言罷，小星當即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以及一個小布袋，稍稍過了一遍，便直接丟給了柳風。
柳風仔細看了銀票上的數(shù)字，又扯開布袋挨個挨個地點了一遍，最后快速將銀票和布袋收好，笑著對小星說道：“他果真沒有騙我，這個酒葫蘆真是價值千金哩！”
“他說話，向來一言九鼎！”小星沒有看柳風，而是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酒葫蘆。
“你認識他？”柳風詫異開口。
但是，小星仿若沒有沒聽見一般，仍舊低頭盯著手中的酒葫蘆，一語未發(fā)。
柳風尷尬一笑，道：“小星兄弟，你還有什么需要詢問我的么？你放心，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得了五萬兩銀子和五十枚小禧錢，柳風似乎格外的興奮，連帶語氣都熱絡(luò)了幾分。
“我要問的都問完了。”小星淡淡出聲，而后將目光看向了柳風，道：“關(guān)于他的事，請柳兄不要再告訴第二個人?！?p> 小星的聲音雖輕，但語氣中卻充滿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放心，放心，我柳風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柳風把胸脯拍得咚咚作響。
小星淡淡地掃了一眼柳風，身下的空氣猛然一漩，整個人隨即化虹而去。
“小子，出息了哩，能這般高來高去的了！”柳風望著小星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既是欣慰又是失落。
通過與小星今日的接觸，柳風可以肯定，還劍樓雖然變了，小星卻還是那個小星，小星對還劍樓主的敬意與愛意依舊。
之所以編造出酒葫蘆的事情，柳風存了試探小星的口風的心思，一番試探下來，柳風可以知曉，小星顯然還不相信還劍樓主已經(jīng)身死的事實，如今正在秘密地查探還劍樓主的事情。
“還劍樓啊還劍樓！”柳風微微瞇起眼睛，小星之所以秘密調(diào)查，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那便意味著小星所提防和懷疑的對象極有可能便是還劍樓中的某人或者某些人。
最后，柳風長松一口，因為總算是過了小星這一關(guān)。同時，柳風暗自警惕起來，自己上一世身死的事情背后有著很多未解清的謎團，如今自己實力孱弱，便得萬分小心起來，比如喜好白衣，比如葫蘆上的字跡，……，等等這些，都是會泄露自身秘密的，日后都得小心地隱藏起來。
……
雄陽城往東，走上約莫七八十里的路程，便能到達紅霜谷。
已經(jīng)是繁星點點的夜晚，紅霜谷與以往的靜謐大相徑庭，此際遍地篝火，篝火面前人影幢幢，有偎依在母親懷中的孩童，有滿臉疲憊的老者，更多的卻是借著火光揮動斧子砍伐谷中樹木以及掄著石錘平整地面精壯男子。
“柳風回來了！”
“柳風回來了！”
……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出聲，隨后聲音便此起彼伏起來。
偎依在母親懷中的孩童們睜開了眼睛，滿臉疲憊的老者抬起了頭，所有人的精神都明顯好了幾分。
“晚上天冷，牛車上有足夠的衣服，大家自己去找合身的。石蛋，牛車上還有鹽巴和粗糖，先把鹽巴收好，再燒上幾鍋水，放上老姜和粗糖，給族人們驅(qū)驅(qū)寒。虎叔，這四位是荒狩營的兄弟，你幫忙招待下?！绷L一來到紅霜谷，便忙開了，對著四位同來的荒狩說道：
“四位兄弟，今晚恐怕要對不住你們了，沒菜沒肉的，只能讓你們就著干糧喝酒了。下次再來，我們西柳部定然會好酒好肉招待著！”
“風哥，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忙成一鍋粥了，這次就算了。先前護送你們部落過來的那些荒狩兄弟完成護送任務(wù)就返回了雄陽城，我們又怎么好意思叨擾。下次吧，下次來紅霜谷，你即便趕我們，不吃個爽快、喝個痛快，我們也是不會輕易走的！”四名荒狩當即出聲婉拒，麻利地卸完牛車上的貨物后，駕著牛車連夜趕了回去。
西柳部的族人們脫去獸皮，穿上了早已羨慕不已的布衣，一個個既是興奮又是別扭，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詢問對方自己穿上布衣后是否還和先前一樣英俊或漂亮。
既然客人已經(jīng)離去，柳風朝族人們打過招呼后，便加入到了伐木的隊伍當中。
西柳部今晚的任務(wù)是要在已經(jīng)被族人們平整和筐實的地面上先搭建出一座簡易的大通屋，好讓部落里的老弱婦孺?zhèn)冇袀€遮風避雨的地方。
直到子亥交替的時候，除開以茅草遮蓋的屋頂、通體由紅霜谷中的樹木搭建而成的大通屋才大功告成。
隨之，西柳部的老弱婦孺?zhèn)儽闳哭D(zhuǎn)移至了通屋當中，忙了許久的漢子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坐到了篝火邊，或輕聲低語，或席地而眠。
柳呈沒有隨著一眾族老們進到通屋，而是選了一個較為偏僻的篝火堆坐了下來，不久之后，柳虎走了過來，而后是石蛋，最后才是柳風。
柳呈昨日本就是特意穿上珍藏許久的布衣才上路的，今晚便沒有去換衣服，柳虎和石蛋倒是雙雙換上了布衣。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換上了布衣后，石蛋明顯英俊了幾分，連帶柳虎都消減了幾分粗獷。
兩天的趕路，又加上今晚的伐木建屋，大家都很累了。四人坐到篝火邊后，一開始都沒人說話，似乎都在回復精神和體力。
“呈爺爺，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白天在雄陽城城下的事情？”石蛋看到柳呈愁眉不展，便開口詢問起來。
“能不擔心么？你看看那些城防軍，完全把我們當成了敵人。還有那個城牧，對我們西柳部明顯也有敵意。紅霜谷地屬雄陽城，我們?nèi)蘸笈率强蛛y安寧了。”柳呈長嘆一口氣。
原本，柳呈以為離開了荒土，來到了大楚，西柳部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但是，雄陽城城下，城防統(tǒng)領(lǐng)曹營的一席話，不亞于給柳呈心頭交上一盆冰水。
以往碰到有人欺辱西柳部就要炸毛的柳虎，今晚卻是沉默了，沒有說一句話，他似乎知曉，西柳部在雄陽城面前，宛如螞蟻跟大象一般，自己再炸毛也是無濟于事，反而是徒添笑話而已。
“呈爺爺，不是有荒狩營么？您看看荒狩營，先是給我們送牛車，又替我們打開了雄陽城的城門，還一路將我們護送至紅霜谷。你看看，就連那所謂的城牧段謙后來不也是沒吭聲了么？我看荒狩營比那段謙厲害多了，有荒狩營給我們撐腰，還怕那段謙做什么？”柳虎不說話，石蛋見卻是開口了。
石蛋把話說完，以為會有人附和。但是，柳呈仍舊緊皺著眉頭，柳虎仍舊沒有說話，柳風卻是怔怔地盯著篝火，他此際還在想著小星的事情。
“風哥，你說我剛才所講的有沒有道理？”石蛋見沒有人回應(yīng)，便直接點名柳風。
“啊?！绷L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連連點頭，道：“有道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p> 其實，柳風都沒聽到石蛋剛才講了什么。
就在這時，柳呈突兀抬頭看向了柳風，詢問道：“柳風，真不用擔心那城牧了？”
柳虎這個時候也抬起頭，目光轉(zhuǎn)到了柳風身上。
“呈爺爺，虎叔，你們就安心地建設(shè)紅霜谷，發(fā)展西柳部，雄陽城那邊你們放一萬個心，有荒狩營在，給他段謙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再對我們西柳部再動什么歪心思的！”柳風臉上升起了滿滿的自信笑容。
聽到柳風這番話，柳呈的眉頭舒展開了，柳虎的臉色也不再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