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水,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客套?!?p> 茶白道:“禮儀所在,不讓自己沉淪理所當然的煉獄罷了?!?p> 剎水道:“您不會?!?p> 茶白:“我只是個普通人……”
這邊談話融洽,颶風那邊風刃和冤魂怨鬼戰(zhàn)斗難分難解。
茶白看了會兒道:“果然,有形對上無形,還是比較吃虧?!?p> 剎水持不同意見,“非也。颶風只是尊重您的意見,不開殺戒罷了?!?p> “我與颶風的能力,力量皆來自無形,此為本質。人們入眼所見的形態(tài),皆是因為...”
茶白接道:“入鄉(xiāng)隨俗?!?p> 剎水點頭:“是?!?p> 颶風手指微動,風刃匯聚形成一股小的龍卷風,把冤魂怨鬼卷入其中,旋轉著旋轉著。
茶白看得頭暈眼花,擺手道:“颶風,差不多就行了。”
颶風收威,龍卷風失去主源,逐漸失力消散,冤魂怨鬼們躺地姿態(tài),眼睛一圈一圈旋轉,不在狀態(tài),失去攻擊的能力。
“事已至此,仍不開口,看來他們是沒有言語的能力了?!?p> “是?!?p> 茶白對著荒草破石的現貌塵卷村自言自語道:“我想了很多方法,都沒有辦法見到你,此地不宜活人久留,我再等待一刻鐘,不出現,約定就此結束?!?p> 冷風拂過,無人言語。
茶白閉目思索:如果連那個約定的人,也無法開口,或者說不能脫身,她該如何找出,就此錯過,那個人還能存在多久,這里……唉!
戎幕見霧散去,茶白坐在亂石堆中,卻不著急進入了。
戎幕:“相信茶白能自行處理,我還是回客棧,把燼萌換回來吧?!?p> 戎幕深知,颶風剎水和善行劍俱在茶白身邊,那她將無甚可憂。
一刻鐘后,即使是小善境界的茶白,亦要顧及凡軀,不可久留。
茶白起身道:“我走了?!?p> 她毫不猶豫抬步離開,心內暗思:希望會如劇情套路般,在要放棄的時候出現轉機。
暗處一雙血眸靜靜旁觀,人類,終究,過于無趣。
即便颶風與剎水的出現,令人眼前一亮,卻與其人類本身干系不大,不是自己的力量,依附他人,累贅也。
茶白踏出塵卷村的石碑口處,什么也沒有遇著,比如,奇跡。
茶白深呼出一口氣,靠著石碑就地而坐。
颶風與剎水相視一眼,“……”
茶白道:“你們想問什么問吧?!?p> 颶風道:“為什么您沒向我道謝?”
茶白不以為意道:“男孩子,不要計較這么多?!?p> 剎水忍笑。
茶白微笑,颶風需要的自然并非道謝,緩解氣氛罷了。
刻意的謝意對颶風與剎水而言,是折辱。真心的謝意一直藏在心底。謝與不謝,想說就說,理由隨便找。
茶白似是一棵不老松,在村口等了一天又一天。颶風與剎水則負責食物水源和安全,客棧內紅菊聽了戎幕的匯報,抿唇一言不發(fā),卻遲遲沒有行動。
剎水道:“如果您一直等不到那個人,怎么辦?”
茶白道:“不會的。君子一諾,五岳皆輕?!?p> “現在的困境是,我無法知曉,他,是不愿出來,或是不能出?!辈璋椎?“但愿,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颶風一針見血道:“因為您并非,初始約定人嗎?”
茶白道:“是。我大概知道,一外來者與塵卷村的人定下約定,誰知約定時間未至,一場疫病席卷了這座小小的村落,無一生還。而……”
茶白停頓了一會兒道:“約定的外來者,此后,再未踏足?!?p> 茶白道:“我們現在,除了等待,別無選擇。就像塵卷村的守約之人一般,等待,無盡的等待?!?p> 剎水道:“他等待外世之人,您等待他,這不是進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嗎?這……”
茶白:“……”確實,太守約也不好。無論塵卷村的守約之人是不愿出,還是不能出,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夜幕降臨,茶白,漸漸進入夢鄉(xiāng),睡得香甜。
剎水半跪坐著,以膝作枕,茶白頭置于其上,眉目間盡顯祥和自然。
“她睡得真香?!?p> 颶風道:“向來如此?!?p> 剎水道:“等待可并非她的特長?!?p> 颶風道:“我們等得起?!?p> “是?!?p> 夢境中。
現代化的房間布置,一個青年女子正躺在席夢思上呼呼睡大覺,一陣帶著膽怯之意的敲門聲響起,聽聲辨位,應該是個孩子,敲擊門的方位極低,女子毫無應答。
敲門聲停頓了好一會兒,再次響起,依舊是無人應答,聲音太小了。隨之細碎的腳步聲遠去,不一會兒,腳步聲微沉加上輕微的喘氣聲靠近。
“叭啦”一聲,門自外向內推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穿著小熊貓連體衣褲,正踩著小木凳上,扒拉著門。
當他看見女子在床上,松了一口氣。他小心爬下凳子,向女子走去。女子面容安靜,小男孩用小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嗯...人沒醒。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自然醒轉,眼簾映入小男孩微微急切泛紅的臉頰,微愣了一會兒。
這是誰家孩子?
小男孩肚子的咕咕叫適宜出聲,軟糯道:“姐姐,我餓了?!?p> 姐……姐?
“啊!是……端硯?!辈璋酌腿幌肫饋?,自己現在有兒子了。
“端硯,你應該叫我媽媽才對?!辈璋走吋m正邊迅速地起身。
小男孩一雙黑潤的眼睛看著她,不說話。
“你再等一會會,我去煮面給你吃?!辈璋滓膊幻銖?,想出最快的解決溫飽方式。
“嗯。”端硯乖巧點頭。
端硯已經有三四歲了,逐漸具備明辨是非的能力,時候長了,親情的感染下,終有一天他會認同自己的,茶白如是想。
端硯半藏身形扒拉著廚房的門看,女子等水燒開,放入細面條,蓋上鍋蓋,轉身清洗碗筷,攪拌雞蛋。
幾分鐘后,門外一雙小眼睛看著鍋蓋浮動漏出白色的泡沫,欲叫喊出聲,女子卻是淡定打開鍋蓋,把冷卻的的鍋勺放入,幾次之后,均勻倒入雞蛋,油鹽醬醋,可以出鍋了。
端硯趕緊小跑回客廳餐桌,乖乖坐在旁邊。茶白端著兩碗面走過來,小碗放在端硯面前,大碗放在自己面前,擺好筷子。
茶白道:“洗手了嗎?”
端硯于是跳下凳子去洗手,二人吃過面條之后,茶白打掃戰(zhàn)場。
進入廚房,茶白確定看不見端硯后,扶額。放少鹽了……
接端硯回家,因為很多手續(xù)要辦,所以那么些天,他們都只是在外面解決吃飯問題。終于告一段落,茶白放下心睡一覺就忘了,自己有兒子了……說實話,她的手藝,連弟弟都吃不下,只有老爸面無表情吃完。端硯應該是第二個,沒有怨言吃完了。
茶白:……
看來真得好好提高廚藝了。
風夜皇朝,塵卷村。
一個小孩模樣的魂魄好奇道:“咦?”
颶風、剎水:“是個孩子。”
茶白沒有醒轉的意思,小孩魂魄不同于冤魂怨鬼周身灰蒙蒙的,顯然,他逝去之前沒有怨氣。
小孩魂魄一手扒拉著塵卷石碑,看著熟睡的女子,嘴咬著手指。
“嘻嘻!”
茶白正沉浸在往事中,一聲空靈的小孩笑聲傳來,感覺自己第一次非正常情況脫離夢境,茶白不由道:“端硯~”
端硯的面容逐漸模糊,小孩子的笑聲卻越來越清晰,茶白猛然睜開眼睛,“颶風,剎水。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剎水扶她起來,颶風手指化出卷風。
剎水指著石碑上的小孩魂魄道:“您看?!?p> 小孩魂魄看著茶白投過來的視線,麻溜滑下石碑,躲在后面,他看不到颶風和剎水。
茶白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好不容易在夢里見一面親人,重溫往事,被人中途強行打斷,真是令人不愉快。
茶白:……
她馬上就能聽到端硯喊她媽媽了……熊孩子就是魔鬼,偏偏她還兇不得。
茶白深吸一口氣,放緩眼神,盡量讓自己顯得無害,蹲下身,朝小孩魂魄招手,語氣輕緩:“你過來?!?p> 小孩魂魄歪頭看了一會兒,露出全身,卻沒有靠近茶白。
嗯...這個小孩看起來不好騙。
茶白也不勉強,保持下蹲的姿勢,與他平視道:“我聽見你的笑聲了,能告訴阿姨,你是誰嗎?”
小孩魂魄疑惑道:“阿姨?是什么東東?”
颶風、剎水:“……”
剎水:“您把自己稱呼的過于老成了?!?p> 茶白嘴角一抖,自覺裝嫩道:“那告訴姐姐你是誰好嗎?”
小孩魂魄繼續(xù)疑惑道:“姐姐?”
颶風:“……”
茶白這下也摸不著頭腦了,是他不知道輩分,還是自己比較像奶奶一輩的人了……這樣的話,有點扎心了。。
茶白無所謂道:“你愛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p> 小孩魂魄點頭道:“姑娘。”
颶風、剎水:“……”現在的小孩都這么會玩的嗎?
茶白險些噴出一口心頭血,現在連小孩世界她都跟不上趟了。
茶白用手給自己順了一口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魂魄:“我叫小寞。”
茶白道:“全名呢?”
小孩魂魄:“我叫小寞?!?p> “……”茶白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寞爬上石碑,晃著一雙短腿道:“我在等人吖。”
茶白心中一動,站起身循循善誘,“小寞,你在等誰?”
小寞道:“一個大哥哥?!?p> 茶白心中有數道:“為什么要等大哥哥?”
小寞道:“他答應我,會再來看我的,一定!”
茶白嘆氣:“因為我是姑娘,所以一直喊你你都不出來嗎?”
小寞道:“我聽見有人在喊,但不知道你找誰,阿爹阿娘說外面危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p> 茶白道:“你父母說的對。那現在為什么出來了?”
小寞道:“因為,你不是壞人?!?p> 茶白道:“你知道我不是壞人,你還不搭理我,難道……”
小寞點頭道:“你夢里的那個小孩,也在找你噢?!?p> 茶白道:“……你說什么?”
小寞顧自道:“找小孩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但是能讓小孩在尋找的,一定不是壞人。”
茶白本來有點揪著的心,被小寞這一頓話打消了……到底只是個孩子。
端硯……壽終正寢,輪回轉世又不記得,且只是凡人,怎么會尋找她呢。要說她沒能實現的承諾,便是沒有陪伴端硯長大成人了。
茶白回過神,“你說的那個大哥哥來不了,所以我替他來看你,兌現諾言。”
小寞注視著她道:“騙小孩不對噢?!?p> 茶白道:“額...他肯定是來不了。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是我確實是受人委托,來送你和塵卷村的村民入輪回的?!?p> 小寞道:“我聽不懂?!?p> 茶白:“……”這要怎么辦?
小寞道:“大哥哥長得很好看,比村里的哥哥們長得都好看。而且很善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出血了,他幫我處理,還會用樹葉吹曲子,可好聽了……”
茶白聽著小寞說的話,心嘆,看臉的世界。聽到后面大哥哥的善舉能為,她微笑,孩子的世界宛若一張白紙,父母帶來的筆墨,以及所遇的人和事,會影響長大后的觀念,優(yōu)秀的人,令人難忘。
小寞道:“可是他為什么不再來了呢?”
“哇!”“嗚!”小寞越想越委屈,為了那句話,他等了很久很久,村里的人雖然陪著他,但他們都不說話的,他好孤單,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那個人才會來。
颶風閉眸消失,剎水一同,之后非他們能插手了。
茶白一時不能冒然靠近小寞,等小寞停止了哭泣,“小寞,你還好嗎?”
小寞扁扁嘴道:“不好?!?p> 茶白無言。
小寞跳下石碑,就要往村里走去。
茶白道:“等一下。”
小寞轉身,“姑娘,你還有什么事嗎?”
茶白道:“我可以摸一下你嗎?”
小寞道:“為什么?”
茶白道:“這樣,我才能解除你的執(zhí)念。”
小寞道:“執(zhí)念,是什么?”
茶白道:“你的執(zhí)念即是等待,既然你的心里無法認同我是,與你實現約定的那個人,那,只要用小善的善行力量,使你放下,你就可以解脫了?!?p> 茶白笑道:“我知道你聽不懂。”
小寞道:“你可以抱一下我嗎?”
茶白道:“為什么?”
小寞道:“感覺你很溫暖?!?p> 茶白道:“好。”
小寞小跑過來,茶白蹲下身,把魂魄擁入懷中,掌心輕拍他的后背,小寞蹭了蹭茶白的臉頰,笑道:“真的很暖和呢。”
茶白道:“小寞,不等大哥哥了嗎?”
小寞仰頭道:“他不會來了,是嗎?”
茶白道:“可能是來不了了?!被蛟S是,忘記了……
小寞道:“死了?!?p> 茶白點頭。
小寞道:“可是為什么小寞和村里的人……”
小寞年紀太小,無法完全理解自己現在的狀態(tài),但后面的意思茶白明白。
茶白道:“因為執(zhí)念?!?p> 說白了,那個小寞所謂的大哥哥,不是執(zhí)念太弱,就是忘記了。
小寞似懂非懂。
茶白道:“那姑娘我,就送你回家了噢。”
小寞眼睛彎成小月牙,“好!”
茶白掌心摸向小寞的頭頂正中,白色光芒乍現,耀眼奪目,茶白松開手,小寞處于光團之中,身形漸漸長大,靈魂依舊純粹。
茶白化出善行劍,朝塵卷村內冤魂怨鬼揮出三劍,劍氣所及,透魂心而過。
隨之村民們的靈魂濁氣被清除,怨氣被解除,恢復了他們本來干干凈凈的模樣,與長大后的小寞一起,飛向輪回之域。
“謝謝你?!?p> 塵卷村怨物不存,變成一片正?;臎龅木跋?。黑紫衣袍男子隱無可隱,與茶白對視。
茶白紫衣羅裙亦恢復明亮,執(zhí)善行劍指此人:“你是為收集怨氣而來的吧,非人類?!?p> “是。聊勝于無?!焙谧弦屡勰凶拥?。
“坦誠。很好。”茶白收起善行劍。
黑紫衣袍男子穿過黑色漩渦,留下一句話。
“類幽?!?p> 茶白思索:“類幽。有姓類的嗎?”她倒是想起來,有一個人叫宿幽,關于他,沒什么可說的。
回到煙雨客棧,茶白首先看到的是,紅菊一張臭臭的臉。
紅菊:“怎么才回來?”
茶白道:“紅菊,你這是在查崗嗎,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哪了,多此一問?!?p> 紅菊:“……關心則亂?!?p> 茶白托腮看著紅菊道:“謝謝?!?p> “一點誠意都沒有。”紅菊淡淡道。
茶白攤手,“紅菊,我有件事情要問你?!?p> 紅菊:“何事?”
茶白道:“你查下資料,看看塵卷村的小寞,等的那個人,為什么沒有來?”
紅菊道:“如果吾查的出來,汝此行怎會去如此之久。”
茶白郁悶了:“也是。善行預示的夢,你好像沒有權限查詢?!?p> “嗯?”紅菊翻找資料。
茶白道:“怎么了?”
紅菊:“資料,無中生有了?!?p> 茶白忙過來看,果然一行小字顯現:塵卷村,怨魂散。諾,終!
茶白道:“這是怎么回事?”
紅菊道:“初步斷定,是隱藏的任務?!?p> 茶白道:“可如果是支線任務,我完成了,為什么沒有聽到嘀嗒提示音呢?”
紅菊道:“隱藏的劇情?!?p> 茶白道:“既然如此,你快看可有失約之人的后續(xù)說明?!?p> 紅菊道:“忘記了?!?p> 茶白:“……意料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