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家有良田千畝,佃戶幾十戶。
這兩日陸續(xù)有佃戶求見涂老爺,或提一個草串著十余只螞蚱,道是這幾日螞蚱越來越多了,在田里隨處可見。死螞蚱著肚子里面全是沒熟的稻米,幾家佃戶在那里聲淚俱下。
慶州牧已經(jīng)下令各郡縣組織鄉(xiāng)民,開始除蟲,或火燒,或石灰水浸泡,或填埋,南方各州已經(jīng)下令捕蝗給粟,殺一石蝗蟲獎勵一石糧。
涂老爺憂心忡忡,坐在大廳不時安慰佃戶,許下承諾,如減產(chǎn)絕收,必減免租金。
涂林坐不住了,央請涂老爺與他一起下到了田間,帶上了工具,召集所有了佃戶。
爹,咱家今年田里的事我來當(dāng)家可好,涂林道。
涂老爺子一摸胡子,我兒,只要你不嫌疲憊,田里的事情你說了就算。
涂林面對著幾十佃戶,示意安靜下來,大聲道,各位叔伯們,你們辛苦了。
沒有等到那句經(jīng)典的回應(yīng),只見眾人驚恐不已,只聽得少爺,當(dāng)不得。又有人骨碌跪了下來。
涂林讓人起來,道,以后不用跪我,各位叔伯勞作辛苦,如今田里鬧了蝗災(zāi),收成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今天我涂林在這里告訴大家,今年的租子全部免了,一粒都不用交,凡是缺錢少米的,可以找涂老爺借,不收一分利,來年再還錢米。
涂老爺聽了,大聲道,我兒說的好,說一就是一。
涂林感激地看了一眼涂老爺,涂老爺?shù)靡獾瞄L須飄揚,我兒仁義,肖我肖我。
涂林說道:各位叔伯,你們只要幫我做一件事就好,就是幫我把這里蝗蟲都捉起來,不要死的,裝到布袋里面,再送到我府上。不白干,每人每天五十文工錢,工錢每天結(jié)算,工具帶來了,就是用這網(wǎng),這布袋。
一眾人等聽到如此歡呼不已,再次作揖感謝涂林,隨即大家開始干了起來,分工明確,有條不紊。這活干起來,簡直就是撿錢。
蝗蟲已經(jīng)多得在田埂上人走路都走不動了,伸手往空中一抓,隨便抓個十幾只,那大網(wǎng)舉起張開,四個人走不得十步網(wǎng)兜便沉得邁不動腿了。
涂老爺趁著這個空隙,拉著涂林去見了橄欖的本家,橄欖原名閔清,閔父帶著三個兒子也來了。
涂林連忙作揖行禮拜見準(zhǔn)岳丈,又見過三位準(zhǔn)舅哥,閔江閔湖閔岳。閔父看到涂林如此有禮,也高興不已,也帶著兒子向涂老爺少爺行禮。
親家公啊,涂老爺挽著閔父一路笑談著,言語之間無非是我兒肖我啊,急公好義,樂于助人之類。
花了個把時辰,在三位舅哥的安排下,眾人第一批蝗蟲打包推車送到了涂府大門口,袋子都裝滿了,足足有千把斤。涂林看了一眼三位舅哥,果然好助力,以后有人用得上咯。
涂林早就把一套事情吩咐下去,門口已經(jīng)架好了一口大油鍋,火已經(jīng)燒了起來。那口大缸也被搬出來,此刻裝了滿滿一缸鹽水。
陶大魚也去衙門報了備,只道涂家要教大家消滅蝗蟲,會聚攏很多人,使了兩錠銀子,請了衙門的人來幫忙維持秩序。
竹簽老板一家子也過來,帶了一大推車竹簽,涂林許了一家人一兩銀子一天的工錢,開始穿螞蚱,倆半大小子拿剪刀剪穿好的螞蚱翅膀。
閔江不知道從來摸了一面鑼來,在門口敲了起來,門口頓時聚集了一群人,一層有一層的人,大家都來看熱鬧了。
閔岳和閔湖兩人抬了滿滿一大筐銅錢出來,眾人看見了銅錢頓時要炸鍋了,一陣陣呼叫起來。幸好來了十多名衙門捕快,現(xiàn)場熱鬧非凡卻秩序井然。
涂林出來了,涂家老爺子也出來了??粗噭?,也虧得自己學(xué)了大天朝鄉(xiāng)下那些商家給老人們促銷的手段,涂林很滿意。
油鍋的油已經(jīng)開始翻滾了,開了。也可以開始了。
涂林拿了一個紙做的大喇叭,大聲叫了起來。
大家安靜,聽我一言,蝗蟲害人,今天我們要消滅蝗蟲。
涂家兩名廚娘依照涂林的吩咐,螞蚱浸泡過鹽水就可以下鍋。
見眾人安靜下來,涂林摸出一把竹牌往空中一拋,竹牌上分明寫的油炸螞蚱,大叫一聲,來啊,炸啊,一個尾音拖得老長。涂林過了一把包青天的癮,得意非凡。
一手螞蚱串下鍋,油很開,幾個翻滾之間,螞蚱已經(jīng)遍體棗紅,香氣已經(jīng)躥了出來,周圍吞口水的聲音不絕于耳。
起鍋了,涂林狠狠地抹掉嘴邊的哈喇子,率先拿起一串油炸螞蚱,趁著熱氣,一口咬上去,外焦里嫩,香味撲鼻,比蝦的味道還要好,只怕差點吃掉舌頭。涂林吃了一只不過癮,囫圇一口橫著一口擼掉了整整一串,手里卻又摸了一支過來。
圍觀的眾人,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紛紛交頭接耳,這涂家少爺果然得了失心瘋呢,這蝗蟲如何吃得。
這時候城里的黃老郎中從涂府出來,手里捧著一本大周藥典,立于人前,扯著嗓子顫顫巍巍宣讀了起來。
稻蝗味辛性溫,能開關(guān)通竅,性竄烈,可治小兒急慢驚風(fēng),百日咳,可暖胃壯陽,健脾運食,還兼治凍瘡痧脹,三日瘧等
念罷丟下醫(yī)書,抬手拾起兩串,左右開弓吃了起來。、
涂林一口氣擼了五串,兩名廚娘伺候起來,倒也輕松,一下子就攢了一堆炸好的螞蚱。
涂林示意不要停,又加派人手,再架起兩口油鍋,舅哥們和岳丈都開始炸螞蚱來。
喝了一口水,涂林意猶未盡,拾起大喇叭,大聲道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螞蚱吃五谷雜糧,人一樣吃得。黃老也給你們念了藥典,我也吃給你們看了,比蝦子還要鮮美,我明日還要做幾道菜出來給你們看。
說罷涂林揮揮手,涂家的佃戶們一擁而上,紛紛開始吃了起來,涂老爺子也拾了一串吃了起來,橄欖葉過來捏了兩串,與涂夫人各食一串。
已經(jīng)有人躍躍欲試了,涂林道,今天不白吃,吃一串螞蚱,到我這里領(lǐng)一文錢,明天就沒有錢了啊。
這下炸鍋了,有幾個年輕的小伙子沖了出來,兩手各執(zhí)一串,左右開弓,吃了起來,吃完涂林給了兩個銅錢。
涂林大聲道,大家盡管吃,銅錢管夠,吃多了我這里還有消食湯。
三口鍋六個人,開始忙不過了,炸好的一掃而光。吃完憑手里的竹簽領(lǐng)銅錢。
竟然這般好吃,有人說道,涂家有錢了不起啊,老子要吃得他家破產(chǎn)。一個大胖子手里抓著十多串,飛快吃著。
涂林見有人開始哄搶螞蚱起來,跑過去照著屁股就是一腳,大聲叫了起來,排隊排隊,差爺,有人亂搶就踢他屁股。
這十多位官差這時候也顧不上了,手里在吃著,腳爺沒閑著,一腳一個,叫你排隊排隊。
這時候人群閃開一個道出來,州牧大人著一身大紅官服,頭頂烏紗,身后領(lǐng)著兩排人,好不威風(fēng)。
州牧大人示意大家不要驚慌,忙自己的就好,過來看了涂林一眼,不發(fā)一言,挽起袖子,伸手接過兩串,低頭擼了起來。
身后的人見大人開吃了,也不甘落后。涂老爺見州牧大人吃著暢快,著人送了一大盤過來,親自帶了兩壺黃酒過來見禮。
州牧大人顧不上這些,示意涂老爺不必多禮,徑自倒了一杯酒,回味一番,大叫一聲,暢快。酒足蝗飽,臨走前州牧大人拍了拍涂林肩膀道,涂家生了個好兒子。
涂老爺抽空看了一眼裝鹽水的缸見底了,只道這缸原來買得剛剛好,不大不小。
涂林讓人把油炸螞蚱的做法寫成食譜貼到涂府墻上,道,明天我換個吃法,連吃十天,保證天天不重樣。
涂府門口油鍋又加倒了五口,周邊的一些富戶見機快,也有模有樣學(xué)了起來,在門口生火架鍋,油炸螞蚱給路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