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姑娘見了那文碟，道，果然是涂公子，剛才有眼不識涂公子，多有得罪了。說罷頷首彎腰重新行了一禮，其聲央央，其狀窈窕。
涂林起身拱手回禮，道，過獎了，說罷拉起麗雅道，我等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
曉月姑娘欲言又止，只得再彎腰送別，旁邊幾位侍女低聲齊道，涂公子慢走。
麗雅再不情不愿也只能被拉著走了。
回了客棧，麗雅還是不明白緣由，涂林道，再不走就要留下來唱歌賦詩了。
麗雅道，難道這樣不好么？很熱鬧啊
涂林道，唱歌賦詩倒是沒問題，但是在那里唱歌賦詩就沒得銀子賺了。
白玄深深地鄙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涂林恨恨道，他日我會試中了，放榜之日，有你好看。
麗雅道，這里是很貴，住一晚要五兩銀子呢。五兩銀子可以買十頭羊了。
涂林道，既然我是涂林大家知道了，那就會有人找我作詞，那就有錢銀子送上門來。
淮州城很大，但是也不大。說大是因?yàn)橥讲阶呱弦蝗Φ萌?，說不大，是因?yàn)橥苛謥砹嘶粗莸南⒃谝煌黹g就傳遍了整個淮州。
有人知道涂林是因?yàn)槲涷?，有人知道涂林是因?yàn)槟鞘状蛴驮?，而這里的人知道涂林，是因?yàn)樗哪鞘酌髟聨讜r有。一個文人的作品受不受歡迎，到了這里，就可以看出來。
明月幾時有早就傳遍了整個淮州，而唱得最好的就是淮州的清倌人曉月。
當(dāng)晚，曉月姑娘就找到了涂林住的客棧，遞上了拜帖，粉色幽香的拜帖上寫著淮州府出云館倌人柳曉月敬上。
涂林道題第一莊生意來了，隨即讓麗雅上茶。
曉月姑娘隨身只帶了一名侍女，見到涂林即躬身行禮，道，深夜冒昧打擾，還請涂公子原諒小女子。
涂林道，客氣了，前番有事走得急，唐突了姑娘，實(shí)在過意不去。
曉月姑娘微笑道，哪里哪里，涂公子肯屈尊駕臨出云館，實(shí)在是蓬蓽生輝。
麗雅不懂這些彎彎繞，聽著客氣來客氣去，就是不談生意，倍感無聊。
白玄立一旁看著，不動聲色，心里的想法和麗雅差不多，兩只狐貍繞來繞去，目的大家都明了，就是不肯現(xiàn)在說破。
涂林道，曉月姑娘伴月來訪，可有要事。
曉月姑娘道。一直仰慕涂公子，今日得見，喜不自勝，于是忍不住來打擾一番，借機(jī)聆聽一些教誨，還請涂公子賜教。
白玄心里道，還在繞。
麗雅心里道，都不說銀子嗎？怎么做買賣？
涂林笑道，曉月姑娘客氣了。
曉月姑娘道，此番來曉月代表出云館想求公子新詞并墨寶一幅，曉月出身卑微，以是業(yè)謀生，誠蒙不棄，事畢有潤筆隨贈以充路儀，請公子惠賜。
涂林道，承蒙厚愛，豈敢不從。
說罷涂林轉(zhuǎn)身示意，白玄從書桌上拿起一幅墨跡未干的詞來，涂林落款贈與曉月姑娘，又蓋了印。
麗雅心里道，幸好相公早有準(zhǔn)備。
涂林道，適才心血來潮若有所得，恰逢曉月姑娘，也恰比曉月姑娘。
涂林也沒寫啥，就把柳永的雨霖鈴抄了一遍，曉月姑娘看了一遍，就著詞牌名，輕輕地唱了起來。
涂林心里道，以前讀的時候不知道詞牌名的妙處，如今遇得內(nèi)行人，方知其中之妙。
曉月姑娘輕輕唱罷，那一句楊柳岸曉風(fēng)殘?jiān)掠绕湎矚g得緊。
涂林道，這一首詞專門送給曉月姑娘，恰如其名，恰逢其會。
說罷，又取了一首柳永的蝶戀花佇倚危樓風(fēng)細(xì)細(xì)，落款贈與出云館，也蓋了印。
曉月姑娘喜出望外，見這首詞曲徑通幽，情真意切，也是上佳之作。連忙道謝，命侍女取來錦盒道，些許潤筆，不成敬意，又道，涂公子他日臨幸我出云館，我館主有言必豐盛款待，不取分文。
言罷拜謝再三，兩人如獲至寶，悄悄離去。
涂林讓麗雅打開錦盒，里面只有兩張票據(jù)，上書大周金券五十兩。
涂林大吃一驚，這兩年銀票和金票才開始興起，有所耳聞，卻不曾見得。銀票金票都是大周官營的錢莊出的，見票兌訖，童叟無欺，也可以直接買賣交付使用，慶州還不曾有銀號錢莊。
白玄也很驚訝，想必是銀票是見過了，金票也是第一次見。
這兩張票足足可以折換白銀一萬兩。麗雅聽了涂林的解釋，興奮得就像個小財(cái)迷一樣，抱著涂林使勁親，絲毫不顧及白玄在場。
涂林道，一字千金，古人誠不我欺，照這個這個行情來比較，這里五兩一晚似乎并不貴。
出云館問涂林取得墨寶的消息在當(dāng)天夜里就不脛而走，這只是開始。
次日清晨，涂林才打開房門，就有十多位求新詞與墨寶的人在外面排隊(duì)，顯然，有人半夜就來了。
幸好涂林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晚涂林就一口氣寫了二十多幅。
柳永蘇東坡辛棄疾李清照陸游宴殊等人被抄了個遍。這一波換來的銀票也將近兩萬兩，后續(xù)的還有人趕來求詞。
涂林趕緊閉門謝客，只道文思枯竭，頭疼欲裂，不再寫詞。
麗雅見這銀票收了一大堆，涂林卻不肯做這個生意了，很是奇怪。
白玄解釋道，物以稀為貴，少爺再繼續(xù)寫下去就不值錢了。
涂林面上點(diǎn)點(diǎn)頭道，有理，心里卻想著我記得的幾首婉約詞都拿出來賣了，實(shí)在沒有了。總不能把怒發(fā)沖冠憑欄處與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也拿出來賣吧，不合適啊。
一波生意下來，涂林?jǐn)?shù)了一下金票銀票，將近三萬兩了，取了幾百兩銀票出來零用，剩余的交于白玄貼身保管，他能偷小偷的錢袋，自然能守得住這些。
涂林交待，錢在你在，你不在錢也得在。
白玄一陣無語。
涂林這筆生意自然又被采風(fēng)官看了去，寫了去，傳了去。
報(bào)，慶州舉子涂林適淮州，以其才名，作詞贈與淮州青樓清館，凡二十三篇，俱已記之，得路儀近三萬兩，句句屬實(shí)。
涂林得了這般好處，連忙寫了封家書回去，囑托無需掛念，淮州賺了一筆，他日到京州花費(fèi)無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