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樓看著他臉色一變飛快地走出了房門,搖了搖頭,真是個怪人。
低下頭,卻見自己的內(nèi)襯里藏著一塊玉佩。宋小樓將那塊玉佩取出來,放在手心看了看。除了質(zhì)地溫潤,通體幽藍(lán)外,看不出什么特別,但這塊玉竟然跟著自己穿越過來了,必定不是俗物。
宋小樓將玉佩貼身收好,幾個丫鬟已進(jìn)來端著盆準(zhǔn)備梳洗。
長發(fā)如墨披散,一雙黛色煙眉入鬢,那一雙眼睛生得尤其好看,如秋水剪瞳,明亮又清冷,睫毛濃密,如閑花照影,挺拔的瓊鼻和微微翹起的唇以及吹彈可破的皮膚,都無一不鮮明地顯示出,這具身體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宋小樓做夢般地掐了自己一把,也對,畢竟是個惡毒女配,還是處處跟男女主作對的核心女配,一直活到了全書的末尾章節(jié),不長得美一點,怎么對得起觀眾?拿什么跟女主斗?看著丫鬟呈上來的大紅大綠的服飾和就差把自己打扮成搖錢樹的首飾,宋小樓抽了抽嘴角,眉頭微蹙:“換些素凈的來?!?p> 丫鬟們互相望了望,聽說宋小樓自從撞了頭醒過來以后,性格便變了一番,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了,便盡心盡力地為宋小樓梳洗了一番。
就在其中一個綠衣丫鬟端著臉盆準(zhǔn)備退出去的時候,另一人眼珠一轉(zhuǎn),悄悄地伸出腳絆了她一下。只聽“哐當(dāng)”一聲,銅盆潑在地上,水灑了一地。
不少臟水濺到了宋小樓的裙角上。綠衣丫鬟尖叫一聲,慌忙跪下,連忙伸手用袖子去擦地上的水,聲音里帶了些哭腔:“小姐饒命!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氣氛一時冷到了冰點。幾個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了一地。
宋小樓微微蹙眉道:“其它人都出去?!睅讉€丫鬟松了口氣,慌忙溜之大吉。
“大小姐,奴婢……”綠衣丫鬟的聲音開始哽咽。聽說大小姐性子最為暴戾,看來今天是少不了一頓毒打了。正在她身體微微發(fā)抖的時候,卻見一雙白凈的手朝她伸過來,語氣里還帶著笑意:“跪著做什么,地上涼,還不快起來。先前人家故意絆你,我看見了。不是你的錯。”
綠衣丫鬟呆呆地抬起頭來,卻見宋小樓沖她溫柔地一笑,輕聲道:“有沒有別的衣服,麻煩幫我找一件。”
綠衣丫鬟這才松了一口氣,幫宋小樓換好了衣服,心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未見過大小姐這樣溫柔,剛才一瞬間腦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你心思單純,去了旁處怕會受氣,往后可愿意好好跟著我?”
綠衣丫鬟聽此立即反應(yīng)過來,福了一禮:“奴婢愿意跟著小姐,請小姐賜名。”宋小樓微微思忖,便道:“那便叫你初荷吧。我自從撞了頭,便不大記得原先的事情,你且將家中情況好好與我講一番?!?p> 初荷點了點頭。因沒有銀錢打點,管家便將她分到了性格最暴戾的大小姐這里,本以為會受苦,但今日一見,分明是那些人訛傳。她原本也是清白出身,不得已才入了奴籍,本有幾分心高氣傲,與那些諂媚之人不合,這才受了排擠。
今日一見大小姐,卻發(fā)覺她身上卻有一股氣度讓人折服,且她觀大小姐的神色,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想到這里,不由得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初荷細(xì)細(xì)地為宋小樓描了眉,涂了口脂,又挽了個凌云髻,著淺紫色繡梅花長裙,領(lǐng)口有淡紫色蘭花刺繡,裁剪雖然簡單,卻質(zhì)料非凡,素凈中不失有一種高貴的氣質(zhì),鬢發(fā)僅中點綴了一支鳶尾釵,卻越發(fā)襯得她清雅脫俗。
“小姐是這將軍府中的嫡女,您的母親本是國公府長女,在世時也算與老爺相敬如賓,只可惜人心易變。老爺軍功卓越,是個長情的人,又極為孝順,現(xiàn)如今將軍的青梅竹馬被抬了平妻,也就是大夫人。大夫人育有一雙兒女,大少爺宋辰翼是小姐的兄長,二小姐宋晴兮是您的庶妹,老爺還有一房妾室黃姨娘,所生之女是三小姐宋茹雪?!?p> 宋小樓了解了大概情況,微微點頭:“原來如此。初荷,我不喜多人服侍,以后你便做我身邊的大丫鬟,任旁人也欺負(fù)不了你?!?p> 初荷心中感動,卻還是低下頭地小聲道:“初荷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宋小樓抬頭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道:“有什么話盡管說。從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心腹,盡管直言無妨?!背鹾牲c了點頭,“不知小姐可還記得您身邊的……紫羅姐?紫羅姐比初荷年長,對府中事務(wù)比初荷熟悉些。”
宋小樓柔聲道:“我似乎聽說過這個人,但自從撞了頭,便不大記得了。”
“初荷也是聽下人們說起的,紫羅姐從小與您相伴長大,性子頗為忠直,而且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以往小姐……那般行事的時候,只有她敢勸阻小姐,但小姐如何肯聽,將她趕出了院中不說,更是因為打碎一個瓷碗罰了她三十大板。聽說大夫人私下里曾拉攏過紫羅姐,卻被她嚴(yán)詞拒絕了?,F(xiàn)在紫羅姐在家中得不到您的寵信,在大夫人那邊又被百般針對,如今竟是從一等丫鬟淪為了倒夜香的,過得著實有些凄慘。若論起大丫鬟,紫羅姐才是最好的人選。初荷懇請小姐,將紫羅姐要回來。”初荷行了個禮。
宋小樓抬起她的手,轉(zhuǎn)念卻是一驚。難道紫羅就是那個小說中被原主人打死的丫鬟?這樣想著,心里便多了一絲不忍,“你放心,我一定把她要回來?!?p> 初荷眼睛一亮:“初荷就知道,小姐如今聰慧了許多。還有一事需要提醒小姐,往日里小姐做得太過,老爺對小姐心生失望,若他知道小姐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一定會對小姐另眼相看的!對了,還有老祖母胡氏,對小姐十分不喜,小姐千萬別忤逆祖母。小姐母族余威仍盛,若是小姐需要幫助,不如尋求國公府。國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白墨淵,一直很照顧小姐呢,只是上次小姐不知為何惹他不快,便斷了來往。聽了初荷所說,小姐想是如今自有明斷?!?p> 初荷思維邏輯十分清晰,條條據(jù)理,三言兩語便將將軍府中的形勢說得很透徹。宋小樓暗自思忖,如今自己在府里雖然不被喜歡,但母族余威仍在,他們便拿自己沒辦法,將軍府中的就這么幾個人,并不復(fù)雜。大夫人的兒子本就是唯一的男子,照理來說沒有理由處處針對自己。那么到底是誰要害宋小樓呢?
懷里的玉佩似乎散發(fā)著余溫,宋小樓輕輕地按住胸口,三年后,將軍府滿門被滅,她必定也難逃一死。她這個天外來客,能否改變結(jié)局?
倘若今后有能力改變,而府中這些人值得她救,她便會救,若是不值得她救,那她便不得不考慮一件事,那就是,給自己安插一個新的身份,逃脫一死。
上一世因為鋒芒畢露,太過正義,強剛易折,卻導(dǎo)致身亡。
現(xiàn)在想來,真有那么巧的時機(jī),在她剛剛走進(jìn)地下車庫,處于攝像頭盲角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后刺殺自己,又在自己倒地的不久,聽到警笛聲響起么?
現(xiàn)在想來,為什么這件案子明明不是她的,卻被交給了她,明明別人都查不出什么線索,卻偏偏是她如此順利,還有庭審中那不知是何人一瞬不見的冷意。
宋小樓閉上眼,把這些念頭壓下去。真相,真的重要么?多想無益。
這一世她不會再強出頭,況且她如今這個情況,只能步步為營。自己的新身份,不僅不能是微末之流,還要有足夠的后盾讓自己瞞天過海。
想到這里,宋小樓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將軍府嫡女的身份,讓她做不了許多事,但她的職業(yè)病仍在,那股熱血總不甘心平庸。
既然自己是女配,早晚要與蕭璟、蕭蘭玦等人碰面,不如借他們之手,若是女扮男裝,暗自布置自己的關(guān)系網(wǎng),必有所成。
“小姐,時辰已到,是否要去問安?”初荷的聲音將宋小樓的思緒拉回來。
“自然要去。”宋小樓點點頭。既然她有心改變惡名,不如借這次機(jī)會好好認(rèn)識一下這些人,順便再將紫羅那個丫頭討回來。
正穿過花園往膳堂走,便遇上了一個人。那人遠(yuǎn)遠(yuǎn)地見著宋小樓從幽蘭苑里走出來,還未看清,便嗤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喲,看看我們將軍府的大小姐,今個兒竟然破天荒沒跟你那個小廝混在一起,這是要去問安嗎?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勾欄院里的姐兒!”
待走近了,宋辰翼才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驚艷。眼前的人眉目清冷,剪水秋瞳,盈盈一握的纖腰,體態(tài)優(yōu)雅,十分端莊,哪里還是那個飛揚跋扈的宋小樓?簡直從里到外變了一個人!
宋小樓面色不變,打量著眼前冠發(fā)華服的男子,心中暗暗思忖,已有計較。
“看來大哥一覺睡醒看不清人,竟是老眼昏花了。大哥如此說我,難道不怕下人聽了去?大哥要知道,這下人最是多嘴,一旦傳到了父親耳朵里,不知我是勾欄院的女子,那大哥又是什么身份,還是說父親大人……”
“你——”宋辰翼心中一驚,心道,好厲害的一張嘴!聽說她前幾日撞了頭,怎么忽然開竅,不僅喜好變了,說話更是軟中帶刀,句句誅心。父親向來最重家風(fēng),最近正要讓自己去軍隊里掛職歷練,若是這話傳出去,難保不會發(fā)怒。
“將軍府長子應(yīng)以建功立業(yè)為先,怎能如此小家子氣與妹妹爭個高下?罷了,妹妹便不跟你計較,不過大哥可要注意了,將軍府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整個家族,希望今后不要聽到此類言論?!?p> 宋小樓微微福了個身,神情自若地朝遠(yuǎn)處走去。初荷低頭一笑小跑跟上,真是太解氣了!聽說往常的小姐一言不合便會與兄長動起手來,最后被罰跪受家規(guī)懲罰的還是小姐,如今她卻真是變了個人!兵不血刃,便占了上風(fēng)。
宋辰翼一肚子火。他很想罵一句,平日里敗壞家風(fēng)的,難道不是你宋小樓嗎?整個大齊國都知道你的惡名,如今居然翻臉便給把鍋甩給了自己。
宋小樓翹起了唇角,暗嘆了一聲。做檢察官的時候,什么窮兇極惡狡詐的嫌疑人沒見過?算起來她已經(jīng)二十八,這宋辰翼才剛剛年滿二十二,要是前世,這樣沖動易怒的性格,連她的小弟都沒資格當(dāng)。精心算計那是需要對蕭家那些變態(tài),至于在將軍府,憑她嫡女的地位,應(yīng)該還不需要苦心孤詣地想那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