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兒說笑了。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我觀小樓妹妹今日清雅脫俗,自然是與往日不同的。方才那一曲《玉檀秋》是清婉獻(xiàn)丑了,不知小樓妹妹今日有些什么才藝,能否讓眾姐妹觀賞一番?”慕容婉微微一笑,竟是主動站起身來給宋小樓讓位置。宋小樓勾起唇角,擺擺手道:“我能有什么才藝,慕容小姐的琴曲已經(jīng)是登峰造極,我宋小樓無才無名無德,論琴藝,我不會,論舞蹈,也不會,論繪畫,更是宛如三歲稚兒,你就別難為我了?!?p> “小樓妹妹太謙虛了。既然不愿,那就等一會兒才藝表演時再觀賞罷。咱們也歇得差不多了,前方正是曲水流觴,青年才俊聚集,熱鬧至極,不如前去一看?”慕容婉聞言,不再勉強,很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眾花捧月一般朝著前方走去。
果然城府極深。方才自己故意激她,慕容婉仍然是一副溫婉至極的樣子,絲毫看不出有一絲情緒。只不過,看似再完美的人也會有弱點,這慕容婉的弱點,便是蕭璟。宋小樓愉悅地翹起唇,小說里,慕容婉為了蕭璟簡直是各種吃醋,凡是蕭璟注意的女子都被她暗中下手毀掉,她極度的占有欲甚至有些變態(tài)。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宋小樓邁著步子跟在后面,卻見一人小跑朝她追了上來,“你就是宋小樓?等等本郡主!”宋小樓回頭看去,只見一女子身著鵝黃色長裙,眉眼間顧盼神飛,嬌俏可人。宋小樓細(xì)細(xì)想了想,名冊上好像沒有這人。
“你不會不認(rèn)識本郡主吧?也是,去年春日宴本郡主沒來。不過你的事聲名遠(yuǎn)揚,我自然是知道的。今日看來,你也沒有傳聞中那么不堪嘛,挺合我的口味?!冰Z黃色長裙女子笑嘻嘻地把手搭在宋小樓的肩膀上,一副十分自來熟的樣子。
宋小樓見她自稱郡主,穿著十分華貴,且動如脫兔,性子活潑,一時竟不知她叫什么。女子卻已開始自我介紹:“本郡主就是蕭菁菁,廣陵王是我哥哥?!?p> 宋小樓這才恍然大悟。蕭菁菁也是前朝太子的女兒,蕭蘭玦同父異母的妹妹。前朝太子被廢,他的側(cè)妃自愿殉葬,前太子妃帶著五歲的蕭蘭玦,抱著剛剛滿月的蕭菁菁,不知是怎樣在權(quán)力傾軋中活下來的。這兩兄妹感情似乎不錯,只是在穿越前,方冉說講的小說終篇里,蕭蘭玦身死,廣陵王府被滿門抄斬,想來蕭菁菁也不過只是書中的一個炮灰,將軍府也被屠了滿門,這其中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呢?
宋小樓正在沉思中,蕭菁菁的聲音已經(jīng)把她的思緒拉了回去?!澳悴粫挥浀梦腋缌税桑可洗未喝昭缢瞾磉^,難道你沒有印象了?對了,你帶了伴手禮吧?要不要考慮送給我哥?那六皇子既然不喜歡你,你就不要去追他了嘛,不如換一個目標(biāo)。我哥雖然是身子骨病懨懨,容貌普通了些,但人還是很好的?!?p> 宋小樓哭笑不得。這蕭菁菁的性子毫不做作,倒是不錯,但一來就給她牽姻緣線,也著實熱情了些。但就她所言,蕭蘭玦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還真是盲目自信啊……蕭菁菁嘻嘻一笑:“那些小姐我都看不慣,一個個端著架子,還不如你來得瀟灑。你要是做我的嫂嫂,本郡主還是很樂意的?!?p> 宋小樓暗暗搖頭。她要嫁給廣陵王,將軍府還不鬧得雞飛狗跳!一個被皇帝時時懷疑的閑散王爺,一個手握實權(quán)的將軍府,她要是嫁給蕭蘭玦,那就是天天把腦袋掛在了褲腰上。在自己的小命無虞之前,她還不想作死。
“我們也過去看看好了!”蕭菁菁拉著宋小樓,快步朝著前方走去。穿過一座石橋,便可見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一眾青年才俊正在河邊作詞賦詩,不時有人朗誦出幾句名篇。忽然聽到有人高呼:“參見二皇子、六皇子殿下?!?p> 其中一人身著深青色三爪龍紋袍,以金玉銜之,頭戴朱冠,面相凌厲,眼中有一絲陰鷙。另一人身著深紫色麒麟服,頭戴十三珠玉冠,身材修長,器宇軒昂這兩位分別是二皇子蕭禹和六皇子蕭璟。
不得不說,比起不茍言笑的二皇子,蕭璟顯得十分卓爾不群。他眉如朗星,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棱角分明,豐神俊朗中帶著一絲瀟灑不羈,正站在橋上和慕容婉聊著琴藝,相當(dāng)深情款款,真是一對狗男女,哦不,一對璧人。
宋小樓面不改色,眼觀鼻,鼻觀心地往前走。聊天的兩人見她走來,頓時停了下來,蕭璟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宋小樓,眼中劃過一絲驚艷之色。這女子……真是那個宋小樓么?此番打扮,繞是他見慣了各種美人,卻也有些移不開眼。
只是,很快他便皺了皺眉,露出了一絲厭惡和傲慢。上次痛批她不算,難道今日還要被她騷擾一番?慕容婉見此微微不悅,但仍是微笑道:“宋小姐,好巧?!?p> 巧個屁!宋小樓抬起頭看,眼中平靜:“麻煩讓讓,六皇子,你擋道了?!?p> “你——”蕭璟微微一愣,卻見宋小樓貼著橋欄與他擦身而過,像是十分嫌棄的樣子,然后穿過橋往遠(yuǎn)處快步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哎,你也讓讓,本郡主也要過橋。”蕭菁菁一路小跑,與慕容婉擦身而過,差點撞到她。慕容婉腳步一錯,身子一軟,驚叫了一聲,蕭璟忙伸手去扶。
擱在往常,美人泫然欲泣,他是必然會安撫一番的,可如今蕭璟心中卻有些急躁和自負(fù)。這宋小樓是不是失了魂!膽大包天,竟敢這樣無視自己!前后的落差太大,一時讓他心頭火起,便顧不得許多,忍住火氣道:“婉兒你暫且去亭臺休息,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話音落下,蕭璟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朝著那邊走去。
“小樓,你有沒有看到六皇子的臉色,像極了豬肝!我是頭一次見到他露出那種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笔捿驾伎┛┑匦€不停。
宋小樓不禁莞爾:“他以為長得好看,身份尊貴,我便要一直追著他不放么?女子須得有骨氣!像他那種自尊心極強,自戀又傲慢的人,我才不會喜歡呢?!?p> “說得對。哎,你看,這里便是姻緣樹,你可要寫一支花簽?”蕭菁菁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拿木架上的花簽。這些花簽由桃木和梨木制成,樹下有幾方石桌,放有毛筆硯臺,寫好的花簽便可系上紅繩掛在樹梢上。
看著蕭菁菁興致勃勃,宋小樓也不好打擾她的興趣,便也拿了一支桃花簽,提筆略微思考了一下,她平生最愛蘇軾的詩詞,此刻一時興起,不愿寫那些旖旎詩句,寫上了一句詩詞: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寫完花簽,宋小樓便微微一笑,踮起腳來,將花簽掛在了樹梢枝頭,這才拍了拍手,蕭菁菁便又拉著她往投壺比賽那里去了。宋小樓原本想找白墨淵,卻見他被一眾士子圍住,實在有些脫不開身,只好和蕭菁菁溜到后苑里賞花。
一時游樂,時間過得極快,不多時已經(jīng)是傍晚,便有宮人傳令,皇帝陛下已經(jīng)親臨秋日宴,所有人都要去秋鹿臺拜見皇帝。
秋鹿臺實為一個寬敞的舞臺,做表演觀賞之用,來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齊后,眾人齊齊下跪,高呼皇帝陛下萬歲。此時便有宮中的太監(jiān)上前,呈上文人士子所得佳文,而坐在皇帝身邊,頭戴八尾鳳釵,雍容華貴,不可逼視的便是當(dāng)今最受寵的宸妃娘娘。宸妃溫柔一笑,輕輕伸手抓住皇帝的手,嗔怪道:“陛下真是求賢若渴。這些文章不如等回宮再看。這些個官家小姐在此,想是準(zhǔn)備了許久的才藝,皇上不如陪臣妾好好看看?!被实勐勓怨恍Γ谅暤溃骸昂?,就按愛妃所說?!?p> 宸妃坐在上方,環(huán)視臺下眾人,笑道:“這秋日宴本是展示才藝的好去處,本宮聽聞不少官家小姐頗有才藝,今日若是討了陛下歡心的,重重有賞。”
此話一出,眾位小姐都激動難耐。須知此次表演不僅有皇上和宸妃娘娘觀摩,臺下還坐了各位皇子、權(quán)貴,若能入了他們的眼,在晚宴上得皇帝賜婚,便是天大的喜事。因此,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臺表演,或是唱個曲子,或是談個琵琶。
“小女慕容婉,參見皇上,宸妃娘娘,此番獻(xiàn)丑了。”慕容婉身著一身粉色水袖舞衣,落落大方地上臺,臺上擺了一方古琴,隨后又上來了幾個伴奏的伶人。
“她這是要干嘛?難道又跳舞又彈琴嗎?”蕭菁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宋小樓端著一杯茶,往嘴里放了一顆蜜餞,“看來她此次是勢在必得了?!?p> “哼,任她再好,我哥也不會看上她的。小樓,你不上臺表演嗎?”蕭菁菁眼珠一轉(zhuǎn)。宋小樓看她一眼,搖頭道:“我可是無才無德,干嘛上去找不痛快?!?p> “說的也是。哈哈,表演開始了。我去前面看個清楚!”蕭菁菁跳下椅子,轉(zhuǎn)身便擠入了前方的人群。宋小樓無奈地?fù)u了搖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見慕容婉一襲紅衣,水袖隨樂笛翻飛,她纖腰如柳,時而轉(zhuǎn)圈,靈活如蛇,時而飛旋,舞姿如夢,飄搖凌曳之間,似有無數(shù)花瓣凌空而下,帶來一縷香味。
眾人一時驚嘆,舞至高潮之時,忽見她身形翻飛,舞姿越來越快,竟是移步到了古琴前,水袖翻飛,琴聲漸起。笛聲和琴聲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與她那令人如癡如醉的舞姿,和那回眸一笑的嬌媚,令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焦。
良久,琴聲和舞蹈同時停下,慕容婉跪在地上,香汗淋漓,聲音更甜了幾分:“此舞是清婉偶見京城繁華,一時心有所慨,自創(chuàng)而成,斗膽請陛下為此舞賜名?!?p>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竟是撫掌三下,連聲道:“好,好!慕容千金果然名不虛傳,才藝雙絕,不愧第一才女之名。朕心甚悅,便賜此舞盛世二字。來人,賞!”
宸妃輕聲一笑,“慕容家的婉兒想來也已年滿十七了,可有意中之人?”
慕容婉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卻聽一個男聲驀然開口——“父皇,兒臣今日見到一奇女子。若是未曾見到她,或許這第一才女之名,非慕容小姐莫屬。只是,那女子讓兒臣十分在意,不如讓她上臺,與慕容小姐比試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