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勾起唇角:“不錯,你這個想法我也曾有過,但細(xì)細(xì)思量,這件事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日我雖然喝得多了些,卻仍舊清醒,分明去了東苑,卻出現(xiàn)在西苑,便以為有什么機關(guān)。但細(xì)細(xì)檢查以后,這院子里并無陣法機關(guān)?!?p> “六皇子可知道,人的感覺有時候是會騙人的?也許你那天絕對是去了西苑,從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宋小樓的眼里閃著奇異的光芒,“不如我們來做個試驗吧?!?p> 宋小樓快步朝著石橋走去,一邊走,一邊分析道:“那一日,宋晴兮在宴席上給你敬酒后,兇手便趁機裝作不慎撞翻了酒壺,將你的衣服打濕。秋日的夜晚來得很快,一會兒便看不清天色了,沿途的燈籠被風(fēng)吹得明明晃晃。”
“你順著那邊走過來,穿過這座石橋后,往東走是東苑,往西走是西苑。你自然會下意識往東走去,只是這時候,又發(fā)生了一個意外。或許是一個侍衛(wèi),也或許是提著燈籠的太監(jiān)匆匆走過,而且撞了你一把,此時藥效發(fā)作,你身體有異,便不欲發(fā)作,只想快點回房?!?p> “但你卻忽略了,東西苑格局本就相同,有人故意熄滅了沿途的燈籠,人在黑暗中被撞以后,會迷失方向,加上藥效和酒力的作用,視力更會下降,此時在黑暗中會下意識地尋找照明物。此時那盞離你很近的光源,便會成為你的目光第一追尋的東西!所以,你確信自己走的是東苑,實際上被撞跌倒后,站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換了方向!碰巧的是,我的房間與你的房間都安排在同樣對應(yīng)的位置?!?p> 宋小樓朝一個六皇子的隨侍勾了勾手:“你過來?!蹦鞘绦l(wèi)愣了愣,見蕭璟皺緊了眉頭似乎在思考什么,便快步走了過去,宋小樓命人用黑色絲帶綁住他的眼睛,讓他站在橋上,然后讓眾人散開。
不多時,那侍衛(wèi)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把,跌在地上,一聲不吭地爬起來,此時他只能透過黑色絲帶看到一點朦朧的紅光,似乎是盞紅色燈籠。撞到他的女人輕聲道:“哎呀,這路太黑了,風(fēng)吹滅了不少燈籠,實在不好意思!”
隨后他又聽到那女人自言自語道:“我得趕緊走,我家小姐還在等我呢。”
腳步聲和隱約透出的紅光朝著他的右邊而去。
侍衛(wèi)在原地愣了愣,然后下意識地走向了左邊,全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走錯了方向。
蕭璟猛地抬起頭來,神色微異,白墨淵也微微驚訝了一把。宋小樓微微一笑,扔掉那盞燈籠,道:“你可以睜開眼睛了,現(xiàn)在看看,你的方向還是對的嗎?”
侍衛(wèi)大驚失色,“我——我明明記得……”
宋小樓搖搖頭:“我說過,人的感覺是會騙人的,這就是心理效應(yīng)。人會下意識地做出這樣的反應(yīng)并不奇怪。那夜六皇子所處的環(huán)境大約也是如此。或許那人的樣貌十分普通,六皇子不大記得清,但只要詳細(xì)調(diào)查所有當(dāng)值的人,必有所獲。”
蕭璟朝宋小樓走近兩步,聲音里帶了一絲喜悅,目光也變得溫柔起來:“所以……你竟是為我,才耗費了這般心思調(diào)查嗎?宋小樓,你……”
“我告訴你,別自戀??!我對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彼涡蔷璧赝笸肆艘徊剑骸拔疫@么做不過是想與你達(dá)成合盟,調(diào)查幕后之人,對我也有益處?!?p> 蕭璟臉色一黑,轉(zhuǎn)瞬間便更加自負(fù):“宋小樓,欲擒故縱這招在我這里,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之前我對你是有些誤解,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昨夜……寧愿投湖尋死也不愿意壞我名聲,真是傻得出奇。父皇昨夜未曾賜婚,但好歹這次風(fēng)波也牽扯到了你,不如我去求一紙婚書,娶你做我的正妃可好?”
白墨淵神色微恙,動了動唇,眸子瞬間黯淡下來,終究是沒有說出什么。他就知道,小樓這樣的女子,有朝一日必然大放異彩,只是沒想過會來得這么快。看著站在自己前面的兩個人,郎才女貌,如此登對。蕭璟的確是雷厲風(fēng)行之人,此番竟以正妃之位許諾,小樓先前那樣愛慕他,怕也是動心的吧……
“我拒絕。”一句清清冷冷的話從宋小樓的嘴里說出口,竟然讓白墨淵和蕭璟兩個人都愣了愣。
白墨淵頓了頓,忍不住開口:“小樓,六皇子是多少閨閣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君,你……此番不要意氣用事,不如再考慮考慮……”
“沒得商量,我拒絕。”宋小樓神色平靜,抬起頭笑了笑,那一笑清淡又出彩,一雙眸子宛如辰星。
蕭璟微微瞇起眼睛,眼底有著薄薄的怒氣:“敢拒絕本皇子的,你是第一個。宋小樓,你不要后悔?!?p> “小樓……你莫不是想學(xué)平常人家,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很多時候,名門貴女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若你嫁入皇家,更是身不由己?!卑啄珳Y長嘆了一聲,絲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口,無論怎樣,他都希望小樓能夠幸福。
“表哥,你就不要再勸了,我宋小樓對天發(fā)誓,話中所言沒有一絲一毫欺騙自己的真心。我對六皇子,并無半分情意?!彼涡堑纳裆镆呀?jīng)多了幾分不耐。
白墨淵無奈地笑了笑:“也好,我送你回府去,將軍府怕是已經(jīng)鬧翻了?!?p> “鬧得越翻,越加熱鬧?!彼涡莿傆D(zhuǎn)身,卻見一雙手已經(jīng)緊緊抓住了她。
蕭璟緊緊地抿著下唇,眼里的情緒涌動,明明是她先挑起了他的興趣,明明是她來招惹了他,等到他對她有一絲上心的時候,她卻毫不留戀地拋下了自己,憑什么?還沒有女人敢這樣對自己!心中的怒火越加劇烈,蕭璟的聲音微啞,卻只能吐出一句話:“宋小樓,本皇子想要的女人,還沒有得不到的。”
出乎意料地,宋小樓笑了起來。她記得,蕭璟可是這本小說的男主,不僅得慕容婉真心,更是利用了宋小樓,之后還有諸多女子都充入他的后宮,可謂是坐擁天下美女,走上人生巔峰。雖然現(xiàn)在他只是六皇子,但奪嫡開始,卷入權(quán)術(shù)傾軋之中,若錯付一腔真心,便會淪為和小說中一樣的命運。
這顆心,她不會,也不敢交出去。如此一來,還是拉開距離比較好。
宋小樓神色平靜地直視著蕭璟,一字一頓道:“六皇子可聽說過蒼蠅和蜜蜂?蜜蜂總是圍著鮮花,蒼蠅總是圍著屎。那些女子就像蜜蜂一樣圍著六皇子,巴不得自己早點嫁出去。而在小樓看來,圍著六皇子的蜜蜂和蒼蠅沒有什么兩樣,也就是說,六皇子對小樓而言,不過是……他人之蜜糖,我之砒霜?!?p> 蕭璟的手漸漸地松開。饒是他對宋小樓有幾分興趣,此時被這般羞辱,也漸漸地冷淡了幾分。宋小樓揉了揉發(fā)紅的手腕,輕聲道:“小樓相信六皇子有自知之明,不會去娶一個相看兩生厭的人。告辭?!?p> 宋小樓轉(zhuǎn)過身,語氣親昵地拉住了白墨淵的袖子:“表哥,我們走?!?p> 伴隨著宋小樓一起回到將軍府的,還有兩個宮里的太監(jiān)和兩道明晃晃的圣旨。
宋仲誠與大夫人帶著身后一眾奴仆跪了一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將軍府三品誥命夫人陳氏,包藏禍心,毒害嫡女,有違婦德,不忠不義,現(xiàn)褫奪封號,廢除平妻,貶為庶民。其女宋晴兮,欺上瞞下,觸犯圣顏,罰抄女誡百遍,罰五十大板。”此話一出,大夫人的魂都丟了半條,臉色發(fā)白,哆嗦道:“公公……這,一定是哪里有誤會……”
公公瞥了她一眼,尖著嗓子道:“大膽!怎么,你懷疑本公公假傳圣旨?圣上的決定也是你能揣測的嗎?”
“陳氏不敢。謝皇上恩典?!贝蠓蛉嘶倘还蛟诘厣希挥X得腹內(nèi)絞痛,幾乎喘不過氣,顫抖著手接過圣旨,兩眼一翻幾乎昏厥過去。為什么,她精心謀劃了這么久的計劃竟然失敗了?為什么連老天都要幫著宋小樓!
宋小樓從門外走進來。宋仲誠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劈頭蓋臉罵道:“不孝逆女!混賬!你到底在皇上面前說了什么,竟如此狠毒,害你母親與妹妹!”
宋小樓的心漸漸地冷下去。她本就不該對這個身體的父親抱有任何期望。
“回父親的話,女兒并沒有做錯什么,今日一切,不過是害人之人咎由自取?!?p> “宋將軍竟如此厚此薄彼,難道表妹便不是將軍的親生女兒嗎?不如聽聽另一位公公宣讀的是什么圣旨?!卑啄珳Y看不過眼,冷聲開口。
那公公朝白墨淵點了點頭,道:“小侯爺此話有理。將軍不如聽聽看,雜家這里可是個好消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威武將軍宋仲誠之女宋小樓,蕙質(zhì)蘭心,才藝雙絕,力拔頭籌,深得朕心,賜玉如意一對,夜明珠十顆,金珠五十斗,白銀千兩,錦緞五十匹。內(nèi)務(wù)府已差人送來,請將軍府清點過目?!?p> “謝皇上恩典。”宋小樓跪下接過圣旨,又吩咐紫羅打點了一番,兩位公公便眉開目笑地離開了。宋小樓看了一眼宋仲誠,道:“父親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吧?大夫人常年給小樓下毒,幸虧此次秋日宴御醫(yī)查了出來,小樓才未一命嗚呼。大夫人還派人給小樓下迷情藥,企圖毀了小樓的清白。小樓命賤,身為將軍府嫡女,卻隱忍這些年不發(fā),但從今日開始,誰要害我,休怪小樓無情!”
宋仲誠先是一驚:“此話當(dāng)真?”宋小樓點點頭:“小樓對天發(fā)誓,絕無虛言。此事也經(jīng)由陛下查明,小桃已經(jīng)招供,父親還有什么想問的?”
“罷了……”宋仲誠眼睛微微閉上,半晌才有些頹然,口中不住道:“是我對不起她們娘倆,才害得她鑄成大錯。小樓原諒她吧,她……畢竟是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