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此。我看妹妹莫不是聽了些風言風語,便一心認定了是這孩子的錯。小樓這孩子病嬌體弱,哪有這么多心計?本宮倒是覺得,她所言句句有理。倒是這李公公,平白辜負皇上信任,膽子竟然大到跑到坤寧宮鬧事,使宮女投湖,真是有傷風化!聽說李公公平日便騷擾宮女,難不成,是個假太監(jiān)?”
皇后尾音突然上揚,此時便有幾個鐵騎衛(wèi)押著李公公進來,拱手道:“啟稟皇上,皇后,從李公公住處搜出了此等物什?!?p> 幾樣東西被丟在地面上。只是輕輕一掃,眾人臉色一變,皇帝已龍顏大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好你個李連!給朕拖下去,明日午時,凌遲處死!”
宸妃的臉色可謂瞬間變成了調色盤,又紅又綠。李公公一見不好,頓時猛地在地上磕起頭來:“饒命啊皇上!皇后娘娘,給奴才十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做這種事??!奴才是被人陷害的!”此時他鼻涕眼淚橫流,頭已經(jīng)磕破了血。
宋小樓低著頭,余光卻瞥見了地上的東西,心中一驚。難怪皇帝如此動怒,原來是被戴了一頂隱藏的綠帽子。那東西她似乎在書上瞧過,說是古代的太監(jiān)和宮女做對食所用。這李公公深得皇帝信任,經(jīng)常出入各大后宮,與眾妃嬪關系密切,即使他沒有那樣做過,但此時皇帝也不可能饒恕他了……
“不——奴才是無辜的!宸妃娘娘,救救奴才啊——”撕心裂肺的聲音從李公公的嘴里響起,隨后戛然而止,他被鐵騎衛(wèi)五花大綁,塞住嘴徑直拖了下去。
“宸妃妹妹,這李連那句話什么意思?莫不是說……”皇后掩嘴笑了笑,其中的神色已經(jīng)十分明顯。宸妃猛地跪下來,霎時間眼淚橫流,朝著皇帝磕了幾個頭:“皇上,臣妾若敢違背皇上,就教臣妾天打雷劈而死!臣妾對皇上的心意皇上是知曉的,這狗奴才是看著平日里臣妾體恤下人,才口不擇言……”
宸妃在那兒哭得梨花帶雨,安常在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媚笑,“皇上……臣妾適才承歡,現(xiàn)在有些不適?!边@句話說得楚楚動人,還嘟著嘴唇,眨了眨眼睛,柔如無骨的手已經(jīng)攀上了皇上的肩膀。
她本就生得與瑤夢有三分相似,之前又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皇帝一見她的媚態(tài),不由得心頭動了幾分,往日覺得宸妃嬌俏可人,沒想到這宮里竟還有如此嫵媚的女子,雖然不是瑤夢,但也讓他有了幾分滿足,現(xiàn)在再看這宋小樓臉色病態(tài),似乎風吹就倒,半點也無瑤夢的神韻,更是失了興致,想再回去與安常在溫存一番。
皇帝不耐煩道:“今夜之事既已真相大白,便就此結束,鐵騎衛(wèi)衛(wèi)準,朕命你明日好生搜查宮內(nèi)侍衛(wèi)太監(jiān)住處,若再有此事,朕便砍了你的頭!”
衛(wèi)準立即叩首道:“是,末將謹遵皇上旨意?!被实蹞]了揮手,讓他下去,又道:“傳朕旨意,安常在賢良淑德,今日侍寢后便擢升從五品容華。至于宋家千金,此番既然風寒未愈,便出宮好生調養(yǎng)。朕乏了,都退下吧?!?p> 說完,便攬著安常在大步離開。眾人跪了一地,緊接著,皇后也施施然起身,經(jīng)過宸妃身邊時,不由得意道:“皇上今夜宿丹朱宮,看來,妹妹是要失望了呢?!?p> 宸妃怒從心起,從地上爬起來,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掌心。一定是皇后!也對,憑這宋小樓怯弱病態(tài)的樣子,哪能翻的起什么風浪!她此番竟是錯聽了慕容婉的話,將力氣對付到了宋小樓的頭上,卻忽略了一直以來虎視眈眈的敵人!
今日皇上明顯已經(jīng)對她生厭,她已幾年未孕,若是這安常在懷了龍子,這后宮之中,怕是又要多一個妃子了!想到這里,宸妃的目光里透出一絲陰毒,竟是無暇顧及宋小樓,站起身來,臉色鐵青地匆匆離開了。
宋小樓這才悠悠然地起身,不緊不慢地勾起了一抹笑容,朝著毓秀宮走去。不過,她此時倒是在想一個問題,今日之戰(zhàn),她竟成了最大的贏家?;屎蠛湾峰鷥?nèi)斗,便宜了自己,正好躲過一劫。真正讓皇帝暴怒的,還是從李公公那里搜出來的東西。只是,那東西為何會那么巧搜出來呢?簡直像是老天在幫自己。
宋小樓悠悠地走著,卻瞥見了鐵騎衛(wèi)隊長衛(wèi)準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愣。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想法,卻又不敢肯定。直到她走回毓秀宮,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廂房亮著燈。宋小樓推門進去,卻見蕭蘭玦正在下棋。
黑子白子擺成了一副棋局,而他,竟是在與自己對弈!宋小樓蹙眉,瞇了瞇眼道:“為何要那么做?鐵騎衛(wèi)隊長衛(wèi)準,是你的人吧?”
蕭蘭玦并未抬頭。周身的空氣仿佛在緩緩變冷,冷入骨髓。
那一瞬,宋小樓才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冷漠疏離,令人不敢接近的氣息。
“我?guī)湍?,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揣測我的實力。你知道的越多,對你來說,越危險?!笔捥m玦語氣淡漠,手中棋子未停,點了一顆白子上去。
一道無聲的墻將兩人隔開。那頭的人鋒芒畢露。
宋小樓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什么也沒有說。第一次,她覺得蕭蘭玦可怕又遙遠,既可以是風度翩翩,溫潤如玉,處處秉持禮儀,不會有絲毫逾矩的知己好友,又可以是傳聞中風流多病,一事無成的閑散王爺,既有溫柔的一面,卻又有如此令人冷漠疏離,令人膽寒的時候,他的溫柔表面下隱藏著令人畏懼的假象。
他還有多少種面孔,是自己沒有見過的?秋日宴初見,便是有預謀的嗎?
他把一切都算計進去了吧?無論是皇帝的心思,還是皇后、李公公、宸妃、安常在,衛(wèi)準……甚至,包括自己要做的舉動,包括自己會按照他的計劃來行事,全都算進去了。所以他才會安排衛(wèi)準搜到那個東西,在此時此刻這樣的時候爆發(fā)出來,然后給宸妃重重的一擊,引發(fā)宸妃和皇后的內(nèi)斗。隔岸觀火,黃雀在后。
的確,這是她宋小樓想要看到的結果,可是,為何會覺得悲哀呢?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將自己牢牢困住,不能呼吸,所有人都像是他的木偶。
宋小樓忽然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鼻頭酸澀。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難不成,竟是無意中把他當做了朋友,所以才覺得受到了欺騙嗎?真是可笑,蕭蘭玦從來就沒有把他的心敞開過,虧她還如此自以為是,虧她還好意思說不后悔……
宋小樓后退了兩步,扶著墻站著,捂住胸口,忽然覺得傷口更疼了幾分。從遇刺到進宮,如此短促的時間,卻要和這么多人斗來斗去,身體果然是吃不消了。
“既如此,是我多言,告辭?!鼻宓穆曇魪谋澈箜懫?,然后是開門聲。
蕭蘭玦的手微微一抖,身子微顫卻沒有動。忽地,他聽到一聲倒地的聲音。
回過頭去,卻見宋小樓已經(jīng)臉色蒼白地倒在了地上。蕭蘭玦猛地站起身來,快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安置在床,語氣急促喊道:“來人!”
紫羅聞聲推門而入,看到昏迷在床的宋小樓,嚇得臉色一變。
“小姐定是傷口發(fā)作了!”紫羅慌忙上前,輕輕地掀開宋小樓的衣裳,顫抖的聲音里帶了哭腔:“傷口流膿了!小姐,你怎么樣,你不要嚇我!”
蕭蘭玦的眼神一變,聲音也帶了一絲緊張:“你說什么?”紫羅此時也有些六神無主,不敢隱瞞,急聲道:“小姐上次遇刺,被一箭穿心,差點死掉了!還沒休養(yǎng)好,便接到圣旨進宮,又如此勞心,想是傷口惡化了,怎么辦!可是小姐說過,絕對不能請御醫(yī),她遇刺的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紫羅擦掉眼淚,強忍鎮(zhèn)定道:“我去燒點熱水給小姐擦洗傷口。廣陵王,你幫我照顧一下小姐。”
“慢著!她燒得很重,必須現(xiàn)在就醫(yī)?!笔捥m玦緊抿雙唇,手覆在宋小樓的額頭,又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和緊閉的雙目,心下有幾分懊悔和微怒。
這個宋小樓,如此重病竟是壓在心里從來不說,把自己的身體當什么!
“我現(xiàn)在便送她去秘密診治?!笔捥m玦抱起宋小樓,推開門便走。紫羅還想說點什么,竟無端地被他那一股氣勢震懾,不敢質疑,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抱著宋小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