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六個月以后。
藍月城基本恢復(fù)了昔日的金碧輝煌。璃煥坐在華美的藍月大殿上,追憶著兒童時代與父皇母后的點點滴滴。爐火中的火苗,映照在他藍色晶瑩的眼眸里,安逸地閃爍著。
窗外,景色宜人,美輪美奐?;▓@里百花盛開,萬紫千紅。
高城外的河水潺潺流淌,小河的對面樹木挺拔,枝繁葉茂。河流左岸,一片片錯落的新建的房屋,像天上朵朵白云,令人滿目溫馨。屋檐周圍,小草萋萋,紅翎鳥在一旁嘰嘰喳喳地鳴叫。
一個月前,婆婆帶著姬淵、殤澗和潮汐一起去了雪國,到今天才風(fēng)塵仆仆回來。
據(jù)婆婆說,蓮神離開囚神山脈后,就消失不見了蹤影,現(xiàn)在雪國的日常事務(wù)暫時由南冥府的混血精靈打理。
愉悅的氣氛掩映在綠色的宮殿里,祭陽的心情興奮而焦急:“哥,你真的不想坐這個王位了嗎?”
“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dāng)精靈神王,陽?!绷ǖ臉幼訌膩砦从械妮p松和安閑,“哥相信你,可以成為精靈帝國一個優(yōu)秀的帝王。等離幻大陸的事都安定以后,我就陪輕沂去凡世隱居逍遙,這王位,你就安心的坐著吧,沒有人和你爭奪?!?p> 璃煥坐在祭陽的旁邊,臉上的笑容如火焰般燦爛。
“哥……”祭陽看著璃煥閃爍的眼睛,半晌,他才說,“謝謝你,哥,如果沒有哥哥的支持和幫助,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做好一個國王。”
“嗯,陽弟,殘存的火精靈已經(jīng)對你構(gòu)不成多大威脅。但是,陽,你要小心蓮神。如果你以后遇見了她,請和她保持距離,蓮神已經(jīng)被毒焰腐蝕了靈魂?!?p> “放心吧,哥,現(xiàn)在離幻大陸可以勝過我的恐怕就只有你了,你就安心地和嫂子在凡世隱居吧?!奔狸栭_心地說道,心不在焉。
“怎么,這么快就想把你哥哥流放到凡世了么?”璃煥拍著祭陽的肩膀,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雖然你繼承了日照的靈力,但凡事都要小心。世界浩渺,我們雖擁有了綿延無盡的壽命,然而,宇宙間比你和我靈力強大的存在,數(shù)不勝數(shù),從凡世那邊出來一個神話,就讓精離幻大陸幾千年戰(zhàn)火不斷?!?p> “我明白了,哥,會警記哥的教誨。就像在離幻都城中,哥哥教誨祭陽一樣?!奔狸柹α松δ橆a,靦腆地說。
璃煥卻故作一副生氣的樣子:“也虧得你還敢提及離幻都城,在離幻大殿暗算我不說,還把我弄暈過去,要是哪個火精靈闖進來把你哥殺了,恐怕現(xiàn)在坐在你面前陪你談笑風(fēng)生的,就是具骸骨了?!?p> “大哥,那不是……我不想哥哥同我一起自投羅網(wǎng)嗎?”祭陽給璃煥的話給唬住了,一時語無倫次。
“我就允許你獨自一人,往罪惡的深淵里跳么?你小子做什么,從來都是意氣用事,這樣不單可能害了你自己,甚至害了你的親人、朋友?!?p> “哥,我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祭陽被璃煥說的哭腔搭話了。
璃煥微笑地望著他,像憐愛小孩子般撫摸祭陽的臉頰,輕輕地說:“陽,哥其實早就原諒你了。哥知道當(dāng)初你是為了我好。好了,我們別談這些陳年舊事了,該把眼睛往前看。未來妖精帝國的壯大,還需要由你去操持。以后,可有的你忙了。如果不想獨自太操勞,就叫殤澗替你多生幾個孩子吧,那樣這個空蕩蕩的宮殿,也會熱鬧一些,就好像小時候你跟哥哥姐姐的身后面,一起嬉戲打鬧?!?p> “哥,你這說的什么跟什么呢?我現(xiàn)在正年輕力壯,哼哼,倒是哥哥該讓嫂子替你生個孩子,也省得你到了凡世清閑得沒事干。”
寬敞的宮殿內(nèi)瞬間傳來了璃煥和祭陽輕快的笑聲,仿佛他們又回到了懵懂的年少時代。爐火中熾熱的火焰把兄弟兩人粉白的臉頰映襯的微微泛紅。窗外,成群的紅翎鳥逆風(fēng)飛過,清脆的啼鳴,宏亮的聲音使得火焰輕輕地抖動。
幾天后,婆婆對璃煥和祭陽等人說,她想隱居在迷霧沼澤。其實璃煥知道她是擔(dān)心殘存的火精靈們團結(jié)起來,興風(fēng)作浪。祭陽派了20個妖精森林里最優(yōu)秀的巫師,陪同她一起去迷霧沼澤。
離開這天,南冥府的混血精靈們,從雪國千里迢迢趕來送別婆婆。潮汐和姬淵難過地流下了淚水,她們都是在婆婆的悉心照料下才逐漸長大,逐漸懂得做人的道理。
潮汐說:“婆婆,要不我陪您一起去迷霧沼澤,我舍不得離開婆婆?!?p> 然后,她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出來。
沒有人說話,周圍一片依依不舍的氣氛。
婆婆撫摸著潮汐藍色的頭發(fā),面容安寧而慈祥:“潮汐,姬淵,祭陽,璃煥,你們都是妖精森林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是我最引以為榮的孩子,你們應(yīng)該都有自己宏偉的事業(yè)去創(chuàng)建,不可以圍著我這個已經(jīng)垂老的孤家寡人轉(zhuǎn)。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也很困難艱險,但是我堅信你們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又一個令我高興得幾天都睡不著覺的奇跡?!?p> 璃煥看著婆婆逐漸遠去逐漸模糊的背影,那一刻他感到婆婆真的蒼老了許多。
祭陽正詢問姬淵、棠澈等人接下來他們要做些什么。南冥府的精靈們紛紛表示愿意追隨璃煥左右。
璃煥對他們說:“正如婆婆所說那樣,我們不應(yīng)該守著一棵大樹枯萎,而應(yīng)該有自己的事去做,用不著驚天駭人,但只要自己覺得有意義,就可以放開手去追逐?!?p> 念秧說:“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向往凡世的生活,哪怕是舍棄我千萬年的壽命我也在所不惜。”
說完念秧向著去凡世入口的方向,飄飄地遠去,最后背影消失在白綠相接的天際。
棠澈說:“我愿意在一棵海棠樹下,蓋起一個精致的小木屋,遇見一個俊朗的心地善良的妖精,并和他長相廝守……”
避楓說:“棠澈的事業(yè)還真不簡單,呵呵呵,其實我也和你一樣的想法,過平靜安逸的生活?!?p> “那么軒毓你呢?”璃煥問。
“我想做一名森林‘獵人’,專門與猛獸作斗爭,讓更多的妖精有肥沃的土地生存而不必擔(dān)憂猛獸的襲擊?!?p> 桓鉞說:“軒毓大哥,以后咱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吧。如果遇到飛獸,交給你百步穿楊的弩火弓箭,若是遇到走獸,就由我的青銅鉞來對付?!闭f著桓鉞揮舞他的巨鉞在空氣中霍霍作響。
君臨撫頭嘆息說:“唉,你們都走了,那雪國還有人鎮(zhèn)守嗎?看來就只有小女子孤獨待在南冥府了?!?p> “可憐的小君臨,就讓你龍姐姐我陪你一起鎮(zhèn)守雪國吧?!饼堟盒呛堑卣f道。
“潮汐、姬淵,你們呢,打算以后做什么?”璃煥又問。
“我要幫助哥哥打理國事呢,或者去邊界巡防?!背毕阉髁恋哪抗鈴牧ㄉ砩弦葡驓憹竞?,繼續(xù)說,“巡防回來后,就等著殤澗嫂子生個小精靈給我逗。嫂子,你可要努力呀!”
精靈們會心地笑出聲來,祭陽此時顯得格外尷尬,殤澗的面頰一陣滾燙,她說:“哼,潮汐,你竟敢取笑我,等哪天好日子,叫你哥哥把你嫁出去?!?p> “陽弟,殤澗的話你可不能不聽哦,所以潮汐……”輕沂嘻笑地說。
綠色清新的空氣里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姬淵,你是否愿意待在藍月城?”璃煥問道。
“我想我會和潮汐一樣,巡邏邊境,畢竟有不少的火精靈余孽還蠢蠢欲動?!?p> “那么,大家,就讓我們一起為自己的夢想努力奮斗吧!”璃煥說。
回藍月城的路上,祭陽問璃煥:“哥,你和嫂子打算什么時候起程去凡世?”
“再等十天吧,我還是擔(dān)心這段時間蓮神會出來搗亂?!?p> “好誒,嫂子,我們又可以一起去森林里捉迷藏了?!背毕d奮地說。
似乎她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但她畢竟會有長大的一天。當(dāng)她遇見了她心愛的男人的時候,就像祭陽戀上了殤澗一樣。
精靈帝國在這安靜的十天里一切如往常一樣。
第一天:潮汐來找輕沂,和殤澗姬淵一起去了森林深處,不久后璃煥看見茂密的森林中升起一股輕煙,估計哪只倒霉的飛禽或者走獸被她們烤著吃了。
第二天:潮汐來找輕沂,和殤澗一起偷偷跑去飼養(yǎng)鏡魂獸的那片林子。姬淵忙著占卜星象,因為今天妖精森林出現(xiàn)了千年難遇的日食現(xiàn)象。輕沂趴在草叢堆里露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悄悄對殤澗和潮汐說:“你們知道嗎,鏡魂獸頸項最纖長的鬃毛可以制作琴弦哦,我曾經(jīng)就自己作過一把琴,效果還不錯哦。”然后空曠的野外響起了一陣陣野獸嘶啞的哀叫聲。
第三天:潮汐沒來找輕沂,她被祭陽懲罰面壁思過去了,因為昨天“拔毛”那件事。殤澗和輕沂也陪她一起思過,但是關(guān)閉她們的屋子里時而傳來了女子蕩漾的歡笑聲。祭陽無奈,只讓她們面壁思過了一天就放她們出來了。
第四天:這天收到了婆婆傳遞過來的信件,婆婆從迷霧沼澤里通過疾風(fēng)鳥寄來的飛信說她已經(jīng)安然到達了目的地。信件在兩天前就已經(jīng)發(fā)送出來,因為疾鷙鳥的飛行的速度沒有婆婆移形幻步快。祭陽回信說精靈帝國一切安好,迷霧沼澤氣候潮濕,希望婆婆注意保養(yǎng)好自己的身子。潮汐因為前天的事向輕沂借來九弦琴把玩了一個下午,璃煥和祭陽不由得堵塞耳朵,忍受她糟糕得一塌糊涂的琴聲。傍晚夕陽斜照的時候,潮汐哭著走到璃煥和祭陽面前:“我以后再也不學(xué)彈琴了。”她的十根手指頭因為過剩地挑撥琴弦而紅腫了起來。
第五天:祭陽找璃煥商量雪國的事,因為君臨傳信說部分雪精靈因不服從她的治理而導(dǎo)致了雪國上下騷動,想請求祭陽解決的辦法。璃煥說:“讓他們各管各的吧,君臨打理好混血精靈的政事就可以了,就讓雪精靈他們自己統(tǒng)治自己?!?p> 第六天:一恍神十天時間就過去了一半,璃煥真的十分依戀這樣寧靜安詳?shù)纳睢3毕珌碚逸p沂,和姬淵、殤澗在宮墻外的桃花林里比試劍術(shù),璃煥和祭陽以及一縱侍衛(wèi)站在一旁圍觀。結(jié)果殤澗排首位,輕沂第二位,潮汐次之,姬淵最末。潮汐嘟囔著嘴說:“我的年齡比你們都小,如果我到了你們這個年紀(jì),一定可以打敗殤澗排第一?!绷ㄈ⌒λf:“假如殤澗站著不動,和你比劍也不一定會輸。”
第七天:今天下了一場大雨,璃煥坐在宮殿內(nèi)的火爐旁邊,回想起了他的父皇和母后。數(shù)百只紅翎鳥在暴雨中逆風(fēng)馳騁,并清脆地鳴叫。聽到它們的叫聲后,璃煥感到格外欣慰,因為璃煥一直是在一只只紅翎鳥嘶啞的叫聲中漫長地長大。
第八天:璃煥感覺時間過的更加快了。潮汐又來找輕沂談?wù)撆娱g的心事,璃煥知道她是害怕以后再也不能夠見到她的嫂子。姬淵突然神情緊張地來找璃煥,她說:“念秧出事了?!绷▎査钛戆l(fā)生了什么事。姬淵的回答是:“南邊天空的星象,那邊的星辰出現(xiàn)了微弱的偏移,我占卜念秧的星軌,發(fā)現(xiàn)她的星軌出現(xiàn)了斷痕。”也就是說,念秧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亡了,璃煥擔(dān)心的事終於要發(fā)生了,南邊是大陽戈壁,凡世的進出口就在那里。璃煥告訴姬淵先不要告訴祭陽這件事,由他處理。
第九天:璃煥感覺度日如年,大陽戈壁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念秧是被誰迫害的?這天,璃煥的思緒一片混亂。潮汐、輕沂、殤澗三人毫不知情密謀去森林干“壞事”去了。
第十天:這是璃煥最后一天待在妖精森林。璃煥高高地站在曾經(jīng)父皇站過的俯眺崖上,大風(fēng)把他的白色長袍吹揚起來,如同從他頭頂經(jīng)過的紅翎鳥。綠莽莽的森林大地盡收眼底,紅翎鳥忽然破空嘶鳴,聲音如同洪聲一樣震耳欲聾。璃煥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隔天清晨,森林里大霧彌漫。
璃煥向祭陽告別,殷切希望姬淵可以送他和輕沂到凡世的入口。祭陽想親自帶侍衛(wèi)護送他去大陽戈壁,璃煥婉言拒絕說精靈帝國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處理。和殤澗、潮汐等人道別后,璃煥就急匆匆地往大陽戈壁趕去。
在妖精森林的盡頭,樹木逐漸演變成翠綠色的野草,地面大小不一的碎石橫立,其中一塊半人高的漣鈺石,上面用妖精古文刻著“南荒大陽戈壁”六個大字。
清風(fēng)帶著潮濕的空氣吹在璃煥雪白的臉上,寬松的長袍滾滾飛揚。璃煥松緩地轉(zhuǎn)過身,望向一望無垠的森然的孕養(yǎng)他的精靈大地,蒼藍色的天空忽然紛紛揚揚飄起了稠密而潔白干凈的柳絮,散落在璃煥的白色衣袍上以及藍色的一縷縷輕輕揚起的頭發(fā)間。
過了一會兒,密密麻麻的紅翎鳥從森林里盤旋地飛舞出來,向璃煥嚶嚶地嘶啞啼鳴。
璃煥望著遠處漸漸沉寂下來的妖精森林,不由自主灑下一滴溫?zé)岬难蹨I。
他傷感得輕吟低嘆:“再見了,紅翎鳥兒,再見了,妖精森林,再見了,精靈帝國,再見了,我的臣民們……”
“常年游蕩在林間的亡靈,你們可以安息地轉(zhuǎn)世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