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些列檢查，李醫(yī)生看了報告說，“李錦，你的傷主要是皮外傷，休息幾日就可以出院。其它的……”李醫(yī)生也發(fā)現(xiàn)她有些并發(fā)的癥狀，但根據(jù)臨床經(jīng)驗還不至于導致失憶。
“醫(yī)生，為什么我記不起來之前發(fā)生的好多事？”
“檢查了確實沒有其它嚴重傷情，你的這個情況比較特殊，但類似的案例也很多，有的人是選擇性失憶，一段時間之后可能自然而愈，情況比較多，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還好人沒受什么傷，等再過段時間，你來醫(yī)院再復查下。”
“我？就這樣？不用吃什么藥？”李錦反問。
李醫(yī)生笑著說，“不用吃藥，記住不要有心理負擔，放輕松，有助于你身體恢復?！崩钺t(yī)生停頓片刻后又嚴肅表情說，“還有個事需通知你，我也很遺憾，你的父親沒有搶救過來，車禍給了他致命的傷。他走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中?！?p> 我的父親走了？李錦僵滯的神情，她還沒有搞明白眼前的事，她還沒有想清楚腦子里存留的記憶中人，現(xiàn)在又要接受另一個事實……
“我父親現(xiàn)在在哪？”
“太平間，我讓藍護士帶你去?！?p> 單薄的李錦跟隨在藍護士的身后，兩人都沒有說話，藍護士覺著任何的語言都太蒼白，此刻就讓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不做任何打擾。
她們走過長長的樓道，在一間厚重的門前停住，這里異常的安靜，安靜到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在空間里回蕩。
雖然藍護士對這里還算熟悉，但是她也不喜歡這里，可能是人的本能，她的腳步稍微走的快些，她想盡快結(jié)束這種感覺。
李錦走在后面，她機械一般邊走邊聽腳步的聲音，看藍護士停在這間房子門口時，她也停住腳。
“藍護士，我想自己進去，一會我自己回去，你不用在這等我?！?p> 藍護士也不想在這待著，她打開門，“好吧，你節(jié)哀。我不打擾你和親人單獨待一會，只是待的時間不要太長了，晚會我再來接你?！?p> 看著藍護士離開，李錦才走進屋內(nèi)。
現(xiàn)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可以聽到自己靜靜的呼吸聲。
父親的床角掛著一張卡片：姓名，無名；編號：是一堆字母和數(shù)字，因為沒有人知道。李錦的眼淚已經(jīng)涌了出來，她在心里默念著，對不起爸爸，因為我的失憶沒能見您最后一面，因為我的失憶，讓您在醫(yī)院里成為一個無名的編號人，也因為我的失憶，沒法告知我們的親人，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您已不在人世。
李錦揭開頭上的白布，一個蒼老的瘦小的近乎老頭的人，就這么闖進李錦的目光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記憶里，那個身材高大，有著濃密的劍眉和挺拔英俊鼻子的父親，現(xiàn)在已然枯萎，她甚至錯覺認為不會是別人吧。
她和父親，近在咫尺，卻是生死相隔，那是她的親人，從此以后在這個世間就沒有了父親。她靠著床角蹲在地上，她什么也沒想，就想在這多待一會，昏暗的燈光，還有小小空間里，四周的墻壁。
徐煜暉在陽臺外面的小花園里坐著，他換了套休閑裝，棉麻的布料看著很閑適。他是計劃離開這兒，但是剛才聽他們說李錦去看已經(jīng)死去的父親，他就停下腳步。他拿了素描本在陽臺坐著，想等李錦回來，至于李錦回來再如何，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碰見了一個如自己一樣的人。
這里空氣清新沒有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他手里拿著一個素描本，在上面畫著畫。黑色的鉛筆勾勒出一幅簡易的圖，一條高速公路橫穿紙面，遠處有田野和山，近處有被撞而扭曲了的高速護欄，地面上殘留著因發(fā)生事故后，還沒來得及清理的殘渣。
徐煜暉還在繼續(xù)畫，畫面的天空上出現(xiàn)了一朵朵黑色的傘，傘密密麻麻遮住了半邊的天空，遮擋了陰天里細密的小雨……那是他那天走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葬禮，他匆匆離開，時隔多日，還是沒有走出那天那個畫面。
忽然一個聲音在心頭懸起：你是李程，你是哥哥，你記得么，認識嗎。徐煜暉停下畫筆，他抬頭看看屋里，藍護士在收拾房間中，他知道李錦和藍護士去了底層的太平間。
徐煜暉想著就放下本子和筆，走過去問，“她人呢，你們不是一起去的，怎么沒一起回來。”
“沒有，我就送到負一層房間門口，她說想自己靜靜待一會，我就不打擾了。親人告別么，我一個外人也不適合在旁邊，再說了下面怪陰森的?！?p> “你居然留她一個人在那，她還是個病人，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要接受這么大的變故，你也不怕她有個萬一，太不負責任?！?p> “跟我吼什么吼，醫(yī)院這種事天天都在上演，要是我們都這么玻璃心，那還上不上班了，早都自虐而死算了?！彼{護士也不甘示弱的辯駁。
徐煜暉沒繼續(xù)說話，他看眼時間就沖向電梯間，他想去看看李錦，或者帶她回來。
藍護士還準備說，但看徐煜暉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在電梯口，似乎又覺著他好帥啊，雖然有時候不可理喻，但終歸是個好人，壞人也可以有好心眼。
出了電梯，徐煜暉就在樓道里奔跑，他查看一間間的門，直到在走廊的盡頭，才發(fā)現(xiàn)這間虛掩著的房門。他推開房門，一股陰涼的寒氣，似乎提醒著每一個人，這是個不同尋常的地方。
李錦就靠著床邊，穿著單薄的住院服，坐在地上，她雙腿微曲，將臉埋在兩個雙臂之間。聽見有人進來，她抬起頭，一雙淚眼，和哭過的臉。
徐煜暉的心頭也緊緊寒了一下，他沖過去扶住李錦起來，他握到那雙冰涼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手里，想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給她暖一下。
“你怎么來這里，你是誰？”李錦面無表情的問到。
“我是哥哥呀，是李程，你是李錦，我?guī)慊厝??！毙祆蠒熣f完這話，都驚了自己一下，怎么就脫口而出說是哥哥的話，隨后又心里安慰，說了就說了，他就是想照顧這個無人可倚的妹妹。
“嗯？”李錦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光，迷惑中又探出疑問的眼神。
“我們回去，這里太冷。”徐煜暉握著李錦冰涼的手，牽著她往回走，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機械的走。
電梯一點點在上升，陽光一點點灑進來，李錦的溫度也似乎一點點回升。她回想起剛才聽到的話，又凝視著旁邊的人，他似乎陌生又熟悉的臉，“你是李程？”
“是啊，我是李程，你最親的親人，你還有我，一切都會過去的。”徐煜暉眼底里全是溫柔，像是呵護一個真正的妹妹一樣。
李錦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可是我那會問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回答我，我以為你不是?！?p> “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