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人（6）

　　公子又另娶妻生子后，婉兒的父母一怒之下也將她重新許配給了趙公子。公子在發(fā)憤讀書的間隙依然經(jīng)常給婉兒寫信，只是寫完就給離人吃掉罷了。

　　公子又開始常常讓離人變做婉兒，以解他相思之苦。

　　只有離人知道，從婉兒許配給趙公子開始，公子的信越來越苦，但，以前碰都不愿意的苦信，現(xiàn)在吃起來竟甘之如飴。

　　一眨眼很多年過去了。

　　這一日，婉兒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無端覺得似乎悶得喘不過氣來，心思有些恍惚，決定到沈園里散散心?？粗駜簯脩玫?，趙公子莫名有些擔心，便也尾隨而來。

　　此時正值春天，沈園的亭臺樓閣都剛剛從冬天里睡醒的樣子，園子里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綠，樹葉是翠綠的，漂浮著桃花花瓣的湖水是碧綠的，一對鴛鴦在水時游來游去?？吹浇K日愁眉不展的婉兒難得的面露喜色，趙公子在沈園的食肆里點了酒菜，和婉兒小酌了起來。

　　微醺之間，遠遠地，婉兒看到了公子。兩個人自分別后，已久未見過。對于婉兒來說，只要公子出現(xiàn)的地方，就只剩下公子而已，所有的人、物都成了背景。從前是這樣，時隔多年的現(xiàn)在居然還是這樣。她不想這樣的，這樣對趙公子很不公平。

　　分別后不記得有多少次，公子曾出現(xiàn)在婉兒的夢里，這一次卻是真實的，他就在不遠處。趙公子感到了婉兒的異常，順著婉兒的眼光看過去，便看到了公子。他們曾情真意切、相敬如賓，趙公子是知道的。公子文才出眾，一直都是趙公子的偶像，連趙公子都為他們感到婉惜，越婉惜就越對婉兒好。

　　公子早先并沒有看見婉兒，他被亭子擋了視線。繞過亭子，他才愕然發(fā)現(xiàn)婉兒和趙公子也在這里。他沒有過來問候，也沒有走，只是怔怔地待在原地，仿佛腳下生了釘子。

　　趙公子斟了兩杯酒，遞給婉兒，示意婉兒過去給公子敬酒。

　　婉兒聽聞公子前些日子進京趕考，本應高中，卻因為某位朝中重臣的嫉妒而名落孫山。他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她想勸他不必為此事掛懷，但終于還是只字未提。

　　婉兒和公子就那樣面對面站著，很近，但婉兒卻覺得兩個人之間仿佛隔著太多的光陰，雖然婉兒的頭上還別著當年訂親時公子送給她的鳳釵。

　　飲酒之后，公子忘了還回酒杯，婉兒也忘了她是在敬酒，直到趙公子過來扶過婉兒說：“我們剛才已準備要走。”才化解了兩人的尷尬。

　　公子望著婉兒漸漸遠去的背影出神，考試的失利與愛情的失意一起涌上心頭，他提筆一揮，在墻上寫下了一首《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