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琳娜的故事（一）
“是的，什么高興啊幸福啊那種情緒，對邪惡的惡魔來說，比白開水還不如，是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的食物，他們根本都不會看一眼，也不會以這種情緒為食。就像我們人類，哪怕再餓，也不會想著用吃土的方式來填飽肚子，歸根結底是因為，土對我們沒有營養(yǎng)，吃了沒味兒，也沒用?！?p> “可是如果某寶逛多了，到月底就得……”
“云淇，好好聽講?！绷栾L敲了敲教鞭。
云淇吐了吐舌頭，繼續(xù)乖乖聽課。
“而惡魔一族中，噬魂族原本是一個小分支，不成氣候。但噬魂族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們以人類的魂魄為食，這個特點決定了，他們?yōu)榱顺燥?，經常需要跟人類接觸。而且學習了很多人類的生活方式?！?p> “他們大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人類有密切接觸的呢？”
“具體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但少說也得有上千年了?！?p> “一千年前，他們就已經在吸食人類魂魄了？”
“是的，而且，他們這一族的惡魔異常的長命，而且容顏不會衰老，這個之前給你講過了，還記得吧？蘇晴為了隱瞞自己，已經換了好幾個地方生活了，現在這個身份，至少是她第五個身份了?！?p> “好闊怕！”
“他們，因為長期跟人類交往，非常懂得如何在人群中隱蔽自己。他們的進食方式雖然很兇殘，但同時又非常低調。多年與人共存的歷史，讓他們學會了如何巧妙地吸食人類魂魄而不被發(fā)現?！?p> “老師，我有問題?！痹其抗郧膳e手。
“你說?！?p> “老師，可能這么說對死者有些不敬。我的想法是：既然他們只吸食死者的魂魄，并未對生者造成什么破壞性，也沒有因為他們要吃東西就奪去生者的生命，我的意思是，他們的破壞力畢竟有限。為什么他們會成為【系統(tǒng)回收公司】的頭號通緝犯呢？”
“云淇，死者的魂魄，自有它該去的地方；或是這里，或是那里，或者有別的安排。像你，你就是那個意外的安排。”
凌風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停頓了片刻，復又說道：
“你還記得你是怎么到時間罅隙的嗎？”
“我反正失去意識之后，不知怎么就去到那個地方，一睜眼就有一個圓滾滾的客服小妹在等我，還很親切地跟我聊天?！?p> “是的，那么你想象一下，如果你上一世失去生命之后，被旁邊一個什么人，伺機吞噬了你的魂魄，還會后面發(fā)生的事嗎？別忘了，你在時間罅隙，并沒有任何實體，你以為你有身體是吧？你還能感覺得到是吧？但那不是真的，那只是留存在你記憶中關于自身的幻影而已?！?p> 聽完凌風的解說，云淇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是啊，自己怎么可以把這些東西想得那么理所當然呢？
每件事情都有因果，而奪人魂魄作為食物，就是強行割斷了這個因果！
對于地球意志來說，割斷因果律，這是最惡劣的擾亂秩序的行徑之一！
凌風停頓了幾秒鐘，似乎是在等待話語在云淇的腦海中被完全消化。然后接著說道：
“世間若有魔，就有除魔衛(wèi)道之人。惡魔與除魔二者相生相克，這就是世間運行的規(guī)律?！?p> 云淇鄭重地點點頭。
“好，那我們接著講?！?p> 凌風轉身又在白板上的【怨念】二字下面劃了兩道橫線。
“剛才說到怨念這個詞，我說，這里的怨念，指的是在ICU病房里，患者身邊的人所發(fā)出的怨念，這個怨念，也是噬魂族的美食。”
“患者身邊的人發(fā)出怨念，是因為他們覺得……就要失去了自己很重要的人，而感到傷心難過嗎？”
“也不全是。云淇，你要知道，人和人的關系，本來就有好有壞，這都是正常的，你和你的父母關系融洽，但你們家的情況并不能代表全部。這世界總得來說，痛苦應該是多過于幸福的。人的一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只有那十分之一才能叫人感受到快樂。也就是這十分之一的快樂，給了人堅持的信心?！?p> 凌風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我給你講一個，我在執(zhí)行回收任務的時候，遇到的真事吧?！?p> “那一次，我和我的同事，一起去獵殺一個噬魂族。她的名字叫琳娜，我們平時說到她會說SE0058A，這是公司方便登記給她取的代號?！?p> “琳娜最后出現的地方，也是在一家醫(yī)院，臨終關懷病房?！?p> “聽名字就知道了，這個病區(qū)的患者，都是在現代醫(yī)學的定義上，已經不具備積極治療意義的患者，醫(yī)生和家屬能為他們做的，其實就是能讓他們，更有尊嚴、更為平和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p> “琳娜，她看上去二十出頭，后來我們問了她，她說她只有十九歲。從覺醒噬魂意識之后，容顏就停留在十九歲，開始以魂魄為食，不再衰老?！?p> “而在那所醫(yī)院的臨終關懷病房里，躺著的，是她的生母。”
“琳娜的生母是普通人，就是跟你我一樣，是正常的，沒有超能力的人類?！?p> “琳娜在人類常規(guī)意義上的年齡，長到二十九歲的時候，她的生母終于覺察出異常：琳娜始終都是十九歲的樣子，無論如何化妝扮老都沒有用。”
“所以，琳娜不告而別，去別的地方隱名埋姓，換了個身份重新生活?！?p> “琳娜不知道她‘失蹤’之后，她的生母是如何傷心，她也不敢去細想。她只知道，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她的變異，包括自己的至親?！?p> “多年之后，琳娜從其他噬魂族那里得到消息，說她的生母罹患癌癥還有阿爾茨海默病，已經不久于人世?！?p> “母親在她‘失蹤’后，跟父親離婚，后來又再嫁了。還生了一個孩子，是個男孩。琳娜趕到那家醫(yī)院臨終病房的時候，看到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正在幫母親喂飯?！?p> “琳娜心中涌起很多復雜的情緒，其中既有對母親的歉疚，也有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的血脈親情。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稱之為親人的，也只有自己的一雙父母，還有這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