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么過去了,這一晚的最后半小時也就這么過去了。
時間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這個夜火獸漫展只舉辦兩天,所以吳用他們要當兩天保安。
早上九點五十五分,離漫展開門還有五分鐘,吳用就已經(jīng)站在昨天和邊太碰面的地方了。
早上九點五十六分,離漫展開門還有四分鐘,吳用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都以為我夠遲了,沒想到另外兩個更晚,不會要遲到吧?!?p> 早上九點五十七分,離漫展開門還有三分鐘,漫展里響起提示語,提醒大家還有三分鐘就能進場了。
“是這集合吧?我沒記錯吧。”吳用聽著提示語,回想起了昨晚。
在給狼人蓋上用來遮蔽巨大身體的帆布后,荀尤就對著圍觀群眾說:“今晚的表演就到這了,大家可以離開了?!?p> 說完,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這場表演現(xiàn)在還屬于未完成的狀態(tài),麻煩大家在回家后能把拍攝的照片和視頻刪掉,謝謝大家了,大家晚安?!?p> 在荀尤說完這兩句后,恰逢十二點到了,頭頂上的燈光顏色開始變化,由紫色變回了最初的白色,隨著一聲叮咚的聲音,漫展關閉的通知響起了:“各位朋友,今天的夜場到這里就結束了呦,期待大家明天的再次光臨?!?p> 也不知道是作為表演一員的荀尤說的這兩句起到了作用,還是漫展主辦方的通知更加有效,又或是兩者共同且各自起到了作用。
吳用、邊太和外國妹子三人勸了好一會兒還不散的人群一下子就向四周散去,僅僅是過了十來秒,人群密度就從工作日晚上六點半的廣州地鐵三號線變成了周末下午一點半的九號線。
不管是哪個起到了作用,起碼目的達到了。
“終于散了啊,我還以為要很麻煩呢。”吳用接著繼續(xù)說:“對了尤哥,就口頭說說讓他們刪照片他們就會刪嗎?”
“要是有人聽進去了,能刪一點是一點吧。”
“那要是發(fā)上網(wǎng)怎么辦?”吳用繼續(xù)問。
荀尤攤開手,一臉無所謂地說:“無所謂啊,大家都會以為認為這是一場漫展的表演,就算有人說這是真吸血鬼和真僵尸,也不會有人信的,你會信漫展里有吸血鬼和僵尸嗎?這不就像是在路上隨便指個路人就說他是妖怪,然后被大多數(shù)人認為是妖怪的反倒是說別人是妖怪的人吧?!?p> 吳用聽了,想了想:也對啊,就連我這個靈者在十幾小時前夜不相信漫展里會有妖怪,更別說普通人了。
吳用接著看向被帆布蓋住的狼人,接著說:“這個怎么辦?感覺這個更麻煩啊,就這樣放在這嗎?”
“當然不是?!避饔日f。
“of course not(當然不是)?!蓖鈬米诱f。
“一起把他抬走?!避饔日f。
“And remove the bullet from the body(然后把子彈從身體里取出來)?!蓖鈬米诱f。
這兩人說完后,就沒說話了,吳用也沒往下接,邊太則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也沒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懂英文,不過沒聽懂也不應該,不是說他每年都去一趟美國狩獵嗎?
“……”
沉默持續(xù)了十幾秒,吳用忍不住開口了,“叫人啊,就我們四個怎么搬?”
在吳用看來,在場的人中包括自己一共四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女生,就憑這點人數(shù)是移動不了身高三米,其體重怕不是超六百斤有多的狼人,除非再來十幾個人。
吳用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這樣想和這么說都是沒錯,但眾人的行動并沒有去按照他說的樣子去做。
這三個人都沒有動,也不說話,就在那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什么。
既然你們不動,那我也不動,看誰能撐得住。
吳用這樣想著,轉過身背對著另外三個人。
時間慢慢地流逝,漫展里的人越來越少,周圍的空間也慢慢地變空曠了,游客也走完了,只剩下少數(shù)工作人員還在走動。
“可以了,你們兩個搬應該可以吧。”在過了十幾分鐘后,荀尤說話了。
“啥,就我們兩個?”吳用看向荀尤,只見他指著自己和藍甲蟲,吳用突然意識到,這里除了有女生外,還有一個未成年人。
“搬吧,今晚我已經(jīng)遠遠地超時了,我想快點回家睡覺?!边吿坪鯇饔鹊脑挍]有意見,一邊說著,一邊往帆布走去。
“以為我們兩個是《魂斗羅》里面的Bill Rizer和Lance Bean(比爾.雷澤和蘭斯.比恩)兩兄弟嗎?就算是他們兩個來了也不行吧,這么大的狼……大,狼,哎,人呢?消失了?”
吳用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被帆布遮住的狼人,原本高高隆起,堪堪遮住狼人腳和尾巴的帆布此時卻變得十分平整。
不對,并不是完全平整,在帆布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凸起。
“你們什么時候把狼人搬走了?”吳用疑惑地問。
“沒走啊,你看不是還在這嗎?”邊太走到帆布的一角,兩只手抓著,然后用力往外一扯。
帆布迅速往后飛,導致帆布凸起的物體也顯現(xiàn)出來了。
先是一頭金色的長發(fā),接著是堅毅的臉龐,盡管死了還保持著一副我絕不會死的堅毅表情,在臉的下方是有著健碩肌肉的裸體,在其右胸上有著一個小洞,看來那就是槍孔吧。
因為死了,所以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這或許是整場漫展中最見不得光的場面吧。
不過還好,還好人都走光了。
吳用想到這里,接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馬上轉頭看向那位外國妹子,這可是她的老師啊,邊太你這樣猝不及防地拉開帆布,你想干什么?報復她誤會你是schoolchild(小學生)嗎?
吳用轉過頭,只見外國妹子一臉平靜地看著,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接著從腿上的一個包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然后把東西往吳用這邊扔來。
吳用接住外國妹子扔來的東西,是一條黑色的四角內褲。
她是讓我給她老師把褲子穿上?吳用拿著內褲,心想:憑啥讓我來穿啊。
于是吳用拿著內褲,看向四周。
他先看向扔給他內褲的外國妹子,但她已經(jīng)把身體轉過去了,接著他看向邊太,只見邊太已經(jīng)抓起獵魔人的兩只手了,眼睛還看著吳用,似乎在說快點啊,我好困啊。
吳用最后把目光投向荀尤,這位就算了……
看來只有我了。
吳用走到獵魔人旁,兩只手撐開內褲,兩個腳穿過褲洞,然后眼一閉,手迅速往上一提,內褲就穿好了。
“走吧。”荀尤轉過身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卷起來抗走,不然被人看到就有點麻煩了。”
荀尤說完,邊太接著說:“快點來抬,我快困死了?!?p> “未成年就是麻煩。”
吳用說著就抬起獵魔人的腳,然后和邊太一起抬到帆布上,接著像包餃子一般,把獵魔人包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后扛著往漫展外走去。
這樣的場景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會認為里面躺著一個尸體。
事情似乎到這里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找個飛機連尸體一起飛回歐洲,或是找個殯儀館燒成一個盒子,也跟著飛機一起飛回去。
但,異變突生。
吳用走在后面,扛著的卻是獵魔人的前半部分,起初是他抬腳的,但在“包餃子”的過程中,走位發(fā)生了變化,于是就抬到了前邊。
呼呼呼……
才剛走了十幾步,吳用聽到了前方的邊太傳來的呼吸聲,于是說:“抬這么一會就累了?”
“不累啊,快點抬吧,我好困。”邊太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怼?p> “未成年就是麻煩,十二點一過就不行了?!眳怯孟肫鹚郧按髮W的日子,十二點才是夜生活開始的時間。
“對了,尤哥,這些僵尸不用理嗎?”吳用經(jīng)過了那一列在墻邊排列整齊的僵尸,它們頭上貼著一道符,靜靜地站在那里。
“不用啊,等明天早上太陽一出來,它們就成灰了?!避饔日f。
“哦哦,這樣啊,那萬一明天下雨或是陰天怎么辦?”吳用繼續(xù)問。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是晴天?!避饔壤^續(xù)回答。
“那萬一……”
荀尤打斷道:“那也沒事,只要沒人去撕掉它們頭頂?shù)姆托辛?,它們會一直站在那里?!?p> “那萬一,有人……”
荀尤又打斷道:“那就死定了,我說的是撕開符的人。”
“……”吳用沉默了。
吳用不說話后,其他人也沒說話了,周圍一下變安靜了。
呼呼呼……
吳用又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呼吸聲。
“累了就停一會吧,說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不就行了嗎?非要喘這么大聲嗎?”吳用對邊太說。
“我沒喘,我一點也不累,到時你能不能走快點啊,我好困?!边吿f。
現(xiàn)在的未成年人嘴真硬。吳用在心里說。
突然,一陣芳香從吳用旁邊襲來,是外國妹子靠過來了,外國人還真喜歡噴香水啊。
看到妹子往自己身邊靠,吳用就在想:自己的老師變成了狼人,還是被自己一槍殺死的,她應該很傷心吧,我該怎么安慰她呢?
吳用正在想怎么開口時,外國妹子自己先說了,“我叫Anna Beckinsale,中文的話叫我安娜就行了,我也不知道取什么中文名比較好,按翻譯來好了。”
妹子向吳用介紹自己,聽其語氣中并沒有聽到什么悲傷,和剛開始碰見吳用時的語氣差不多。
真堅強啊,和她老師的臉一樣堅毅。
吳用腦海里浮現(xiàn)出獵魔人有著平如鐵軌一般的堅毅嘴唇的臉,雖然這位妹子沒有堅毅的嘴唇,但她的精神似乎有著她老師嘴唇一般的堅毅。
“我叫吳用。”吳用介紹自己說,本來想著把自己在靈者界的名字、靈能力和靈級都告訴她的,但想了想,算了,一來靈者界的名字還沒取好,二來外國沒有這種等級體系吧,說了也不懂。
“吳用?吳用?”外國妹子口中重復地念叨著吳用的名字,接著突然興奮地叫了一聲,把旁邊的吳用嚇了一跳。
“怎,怎么了?”吳用問,難道她看起來很平靜,實則內心已經(jīng)處于奔潰的邊緣?一個名字也會有這么大反應?還好我沒說自己的靈能力啥的,不然有可能拿起一把槍對著我就是一槍。
“吳用不就是《水滸傳》里的智多星的名字嗎?”安娜問。
“對啊,就是水滸傳里的名字?!眳怯没卮鸬馈?p> 什么?。烤蜑榱诉@個興奮?我從小學三年級班里教了四大名著后,每升一個年級,每碰到一個新同學,問出“吳用不就是《水滸傳》里的智多星的名字嗎”、“吳用好像是智多星的名字啊”以及“你怎么叫吳用啊,這不是水滸里的名字嗎”之類的問題的概率逐漸上升。
“對啊,就是水滸里的名字”、“是啊,我就是智多星吳用”以及“沒錯,就是里面的名字”之類的回答也隨之變得頻繁起來。
“為什么會取這個名字?”安娜接著問出了在問了第一個問題后,必然會問的第二個問題,而這兩個問題是一定有個前后順序的,先問名字,再問為什么取這個名字。
這兩個問題組合在一起就像街霸里的升龍拳一樣,先下蹲才能跳起來使出升龍拳,不可能站就升龍拳,也不可能蹲下來不跳就升龍拳。
面對“升龍拳”,吳用往后一撤,使出了簡單卻連大招都擋下來的普通格擋。
“我爸爸取的,但他已經(jīng)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取這個名字?!?p> 在以前,在還沒上初中二年級前,吳用對升龍拳的應對還是十分“花里胡哨”的,一會說“我的名字我做主”,一會又說“這是吳用老先生托夢給我家里人的”,一會還說“這是隨便翻字典翻到的第一個字就是名字”
總之有很多很多,幾乎每碰到一個同學就會換一種說辭,但在吳用上了初二后的某一天,他突然開竅了,明白每次問媽媽“我的名字為什么叫吳用,是誰取的”時,媽媽總會一邊流淚,一邊對他說“等你爸回來問他吧”的原因了。
他多年未見的爸爸其實已經(jīng)死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會再見了,也不可能再問他“為什么爸爸給自己取名吳用,這個和水滸傳里的智多星一樣的名字”了。
同樣的,吳用再也不會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名字叫吳用”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從那以后,吳用就學會了一招,其實本來就已經(jīng)會了,不用搓太華麗的連招,還能起到極好效果的一招——格擋,簡單地往后退,讓兩只手簡單地護在身前,簡單地闡述著事實。
絕大多數(shù)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樸實無華的招式下落敗,就連外國人也不例外。
“i am so sorry(真是對不起)?!比鐓怯靡饬?,安娜臉上一副十分抱歉說到你痛楚的表情。
吳用搖搖頭,他已經(jīng)無所謂了,畢竟這就是現(xiàn)實。
呼呼呼……
呼吸聲又傳過來了。
吳用干脆停下了腳步,對著邊太說:“休息一會吧,我累了?!?p> 吳用想著既然你嘴硬,那就我來說吧,但邊太似乎并不領情,扯著帆布就往前走,“我才不要停下來,你自己抬吧?!?p> 邊太說著,接著就把肩上的尸體放下來。
“哎,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我好心好意讓你休息一會,你卻這樣?!眳怯靡贿呎f著,邊太就一邊往前走去。
“算了,我抬一會吧?!眳怯冒寻w的帆布又抗了起來,在一開始扛的時候,吳用就已經(jīng)在輸出靈力了。
而這一次只有一個人扛后,他進一步地加大了靈力的輸出量,幾乎達到了最大的輸出功率,也憑借著靈力,他堪堪地扛起這一具高一米八五,體重93kg的尸體。
吳用往前繼續(xù)走,可沒走幾步,他突然就把尸體放了下來,暴力一點說就是扔了下來。
撞擊地面的沉悶聲響起,接著安娜的尖叫聲也響起了。
“尸體在動!還有呼吸聲!”吳用指著帆布說,他說這一句話像是在解釋:他可不是扛不動才做出這一舉動的,而是因為尸體動了。
而帆布像是為了要配合吳用的話,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