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偉華走進(jìn)區(qū)政府大樓門廳，恰巧碰到楊雪君站在大廳里，似乎在迎接什么大領(lǐng)導(dǎo)，她看見梁偉華進(jìn)來，不由得一愣。梁偉華看見了她，也是一驚，幾年不見，楊雪君明顯老了許多，眼角平添上魚尾紋，看來領(lǐng)導(dǎo)也不是好當(dāng)?shù)?，壓力還是挺大的。
梁偉華主動上前打招呼：“楊區(qū)長，你好?！?p> “梁總好?！睏钛┚Y節(jié)性地回答，但她的眼神充滿警惕，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梁偉華感到很好笑，他意識到楊雪君以為他來找她重續(xù)前緣。來區(qū)政府大廈前他心中涌出一種與她偶遇的念頭，這一幕奇跡般地出現(xiàn)了，讓他驚喜萬分，他當(dāng)然不放過這一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就問：“楊區(qū)長，近來可好？”
“好?！彼唵巫鞔穑樕系那樯筒坏昧簜トA早點走開，可區(qū)政府大樓不是她家的，她不好明說，梁偉華心情一下子降到冰點，他原以為楊雪君至少禮節(jié)性地詢問一下他的近況，可她沒有。
兩人就這么干站著，氣氛非常尷尬。
幸好，管宏業(yè)下來，問：“小楊，寧副市長到什么地方啦？”
“剛好聯(lián)系過，過五六分鐘就到?！睏钛┚f。
聽說市領(lǐng)導(dǎo)馬上過來，梁偉華轉(zhuǎn)身離開，忍不住回頭張望。
管宏業(yè)看見梁偉華，不悅地問楊雪君：“他怎么在這里？”
“我也不知道？”說著寧副市長的車隊到了，兩人趕緊上前迎接。
“寧市長，您一路辛苦啦?！?p> “還好?！?p> “您先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會議室？”管宏業(yè)問。
“時間不早啦，去會議室吧?！?p> “好?！睏钛┚懊鎺?，一干人上了電梯到九樓會議室。
梁偉華費了好大勁、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王永楚的辦公室，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王永楚辦公室門口時，王永楚吃驚地叫道：“偉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p> “沒有什么風(fēng)吹的，是我自己走來的，叫我一陣好找?！?p> “你為什么不事先打個電話呢？”
“笑話，我曾經(jīng)也是大樓內(nèi)的人，在大樓內(nèi)找個人還不容易嗎？誰知你換了部門？哎，哥們，怎么挪到宣傳部來了呢？”梁偉華問。
“唉，你先坐，我給你泡杯茶，慢慢告訴你?！?p> “宣傳部也不錯，清閑?！蓖跤莱猿暗卣f。
“哥們，宣傳部是不簡單的地方，來的都是文人才子，說的是滔滔不絕，寫的是長篇宏論，舉的是旗幟，守的是輿論陣地，多么高大上的營生?！绷簜トA又貧他說。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好一陣子不見啦，活得開心否？”王永楚問。
“說不上開心不開心，反正挺忙的，B縣的分公司已經(jīng)走上軌道，可以緩口氣了?！?p> “你忙得有目的，且都為自己忙。我就不一樣了，每天瞎忙，毫無目的?！蓖跤莱肫鹱约旱奶幘?，頗有懷才不遇之感。
“你們是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身的人民公仆，是大家的榜樣，我們羨慕得不得了，那象我們草民一個，一天不干活一天就沒得飯吃?！?p> “你貧，繼續(xù)貧，要不要我施舍給你飯吃？”
“好啦，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挺想大家的，今晚想請大家聚一聚，城里還有哪些同學(xué)，你安排一下，可好？”
“行啊，有飯吃不安排是傻瓜呀，你說安排在什么地方？”王永楚問。
“我好長時間不在這里混啦，掌握不了行情，你定吧，檔次、環(huán)境高一些。還有，吩咐大家?guī)霞覍僖黄饋?，大家熱呵熱呵?！?p> “得嘞，您老安心等我消息吧?！?p> “麻煩你了，我先回去?！?p> “您老走好?！蓖跤莱退诫娞蓍T口。
梁偉華重新回到大樓門廳，不見楊雪君的蹤影，心中生出許多惆悵來，只好嘆息著默默離開
王永楚深知梁偉華歷來不在乎錢，安排差了他反而不高興，得找個豪華地兒，狠狠啃他一頓，于是他撥通國大的電話。國大是一家五星級酒店，位于梅峰公園旁邊，環(huán)境幽雅，豪華高級，象他這樣的工薪階層難得有機(jī)會光顧，現(xiàn)有梁總作東，不妨乘機(jī)享受一番。他迅速張羅起來，訂包廂，通知聚會人員。
梁偉華與王永楚點好菜回到包廂時，參加宴會的人員基本到齊了。除王永楚、張福利帶著家屬外，其他人都是單刀赴會。
“怎么？不是叫大家?guī)е蛉藖韱?？請不動？”梁偉華半開玩笑地說。
“忙哪，來不了?！贝蠹壹娂娊忉?。
“沒關(guān)系，下次一定要帶來。”徐婉君忙打圓場。
“好，下次一定帶來?！?p> 梁偉華對這個包廂很滿意，這是一間豪華大包廂，分為前后兩間，前面是餐廳，后面是茶室。
“老豬還沒到，要不我們先到茶室喝喝茶？”王永楚提議。
“好?！贝蠹冶硎举澩?p> 老豬原名叫朱敏捷，但名不副實，他很懶，上課經(jīng)常睡覺，老師罵他：“你是懶豬?！庇谑撬睦县i緝號就此叫開啦。
“哎，聽說老豬被開除公職后，自己下海辦了一家打樁公司，快二十多年了吧，沒有見著他，永楚，你與他有聯(lián)系？”梁偉華問。
“也沒有聯(lián)系過，上星期來我單位找我，說是給老爺爺做壽，故此回老家一趟，要在老家呆上一段時間。昨天打電話聯(lián)系他，請他來赴會，他一口答應(yīng)。他開的是大奔越野車，戴著名表，看樣子很有錢。”
“現(xiàn)在二胎政策放開啦，老豬為了生二胎被開除了公職，看來虧大嘍。”張福利說。
老豬夫妻原先在一鄉(xiāng)鎮(zhèn)工作，第一胎是女兒，為了傳宗接代，偷生了二胎，夫妻兩人被開除了公職。
“那倒不見得，要不是被開除了公職，說不定他象我們這樣混著。他二胎生了個兒子，公司經(jīng)營得也不錯，說不上虧不虧的事嘍。”王永楚說。
“老豬頭腦靈活，混得是不錯，可我單位的一同事就不行了，他也為生二胎被開，現(xiàn)在菜市場經(jīng)營一家水果攤，二胎政策放開后，他來單位鬧過幾次，要求恢復(fù)公職，賠償損失，這都是陳年爛谷子的事，單位能解決得了嗎？”蔣巖友嘆著氣說。
“是嗎？”
大家正說著，老豬推門進(jìn)來，嚷嚷著：“這個生活沒法過啦，到處堵車，哪有什么幸福感？”
“老豬?！绷簜トA聞聲迎出來。
“梁公子。”老豬上前抱著他，他嚷嚷道：“二十多年沒有見面啦，你還長得玉樹臨風(fēng)，讓不讓人活？聽說你娶了一個大美女，帶來了嗎？讓哥們瞧瞧?！?p> 梁偉華哈哈大笑，喊道：“婉君，你過來見見老豬?！?p> “這就是你的嫂子。”梁偉華拉著徐婉君對老豬說。
“哇，果然是個大美女。”老豬張開大嘴叫道：“嫂子?！?p> 徐婉君抿著嘴，笑著說：“老豬，你好?！?p> “好，好，我這個人一見著美女就手足無措，嫂子，您別見怪。”
“老豬，你重色輕友，一見美女就不理同學(xué)們啦。”大家罵他。
老豬趕緊進(jìn)入茶室，抱歉說：“兄弟不敢哪?！?p> “老豬，長得名副其實啊?！?p> “那是，要不然對不起這個名號?！?p> “好啦，人都到齊了，入席，咱們一邊吃一邊聊?！绷簜トA招呼大家。
“好，服務(wù)員上菜。”
服務(wù)員迅速拿上準(zhǔn)備好的六碟涼菜：天鵝肝、溫州手造鴨舌、靈溪特色醬牛肉、鹽炒腰果、生吃紅金槍魚片、極品腌泥螺。
“喲，都是名吃，應(yīng)當(dāng)配名酒?！崩县i邊看邊說。
“那當(dāng)然，你說，今晚喝什么酒？”梁偉華笑著問他。
“葡萄酒喝爛啦，洋酒沒味，還是喝白酒有勁，喝茅臺酒如何？”
見大家沒有意見，梁偉華吩咐服務(wù)員：“拿十瓶茅臺上來?！?p> “多少？”服務(wù)員吃驚地問。
“十瓶?！?p> “幾年的？”
“當(dāng)然越陳越醇口。”老豬搶著說。
“好，好，馬上拿來?！鳖I(lǐng)班的服務(wù)員高興極啦，好家伙，難得碰到如此一擲千金的客人，平常能碰到喝二、三瓶茅臺的相當(dāng)不錯了，酒店規(guī)定酒水消費跟服務(wù)員提成，因此服務(wù)員通常想法子讓顧客多吃酒。這下她們能拿到上百元的提成，她吩咐：“小白、小潔、小華，你們照顧好客人，我去拿酒?！彼杆偃デ芭_拿了一箱五年陣的茅臺酒。這幾年，茅臺酒迅速炒高，一瓶五年陣的茅臺酒，已經(jīng)漲價到一千八百多啦。
“開酒，給大家滿上。”
“我有一個提議，我數(shù)了一下人數(shù)，剛好是十八人，夫妻的一組，其他兩人一組，共九組，一組一瓶，這樣比較公平?！崩县i提議。
“這不公平，我老婆不會喝酒?！睆埜＠硎究棺h。
“張眼鏡，你這是歧視女人，誰能證明嫂子不會喝酒？況且，有些女人喝起酒來不比男人差?！?p> “真的，我不會喝酒。”張福利的媳婦說。
王永楚也表示反對。
見大家相持不下，梁偉華說：“先按老豬的提議開著，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來的再想辦法調(diào)濟(jì)?！?p> “這不行，這樣一來，誰還愿意喝酒呢？沒意思?！崩县i嚷起來。
“老豬叔叔，你也別要求太高，你總得讓大家先喝起來吧?！毙焱窬f。
“既然嫂子開口啦，老豬執(zhí)行便是?！崩县i首先動手開酒，看他熟練的手法，一定喝過不少茅臺酒，幾瓶酒分發(fā)下去，大家喝起來。
幾杯酒下肚，大家話多起來，老豬說：“梁公子、嫂子，你們結(jié)婚我沒有到場祝賀，這杯酒我得補(bǔ)上，來，我敬你們?！?p> “算你小子有良心，我們干?！绷簜トA夫婦接招。
老豬喝了酒準(zhǔn)備坐下，梁偉華趕緊說：“你別坐下，還有兩位嫂子沒敬哪。”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敬?！?p> “大家別光顧著喝酒，吃菜?！毙焱窬泻舸蠹?。熱菜漸漸上來了，悶燒龍蝦、清蒸苞魚、清湯涮俄羅斯深海帝王蟹、爆炒野兔子肉……。
老豬酒喝得快，有些上頭，他開始活躍起來，“我給大家講個笑話，我有個朋友叫小王，他好酒，但酒量不大，經(jīng)常鬧出笑話。有一次，小王與幾個同事聚餐，互相斗酒，小王喝了不少。突然，他站起來告辭說：‘對……不起，我還有第二場酒會，拜……拜?！f完就揚(yáng)長而去。不到十分鐘時間，小王又跌跌撞撞地進(jìn)來，正在同事們詫異時，他抱拳道歉說：‘對……不…不…起，我遲……到……啦，我先自…罰…罰…一杯。’小王坐下來，倒了一杯酒，一干而盡，然后豪情萬丈地說：‘我罰啦，咱們開始吧?！?p> 大家聽后哈哈大笑，王永楚說：“這不算什么？我有一個同事叫老葉，經(jīng)常喝醉酒，一次又喝醉了，他打點回家，上車后，司機(jī)問他：‘去哪里？’他說：‘向前…前…開。’司機(jī)只好往前開，開著開著，司機(jī)感覺不對，又問他：‘你究竟去哪里？’他說：‘往前開?！?p> 開了十幾分鐘，再向往前開就出城了，司機(jī)又問他去哪里？他勃然大怒：‘媽的，嚕哩嚕蘇的問什么？信不信老子捧你?！緳C(jī)知道他喝醉了忘了家，就將他送到派出所，幸虧派出所的一名干警認(rèn)識他，將他送回家?！?p> “這些酒鬼真好笑?！睅孜慌垦蹨I都笑出來了。
“你們說的固然好笑，但我說的那位更絕，我有一個朋友，喜歡喝酒可他非常怕老婆，有一次喝醉了酒，被大家拉去洗腳，洗著洗著就睡著啦，他老婆見他很晚了還沒有回家，就打電話催他：‘你死哪里去啦？這么晚了還不回來，你馬上給我回家。’他一聽怕得要死，趕緊套上衣褲打的回家，悄悄地睡在老婆身旁，老婆也不理他，第二天他被老婆揪醒了，老婆罵他：‘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他低頭一看，昨晚慌亂中他把洗腳店的衣服當(dāng)作內(nèi)衣內(nèi)褲穿回家啦，他只得老實交代，老婆罵道：‘你膽子越來越大啦，喝酒還敢去洗腳，一個月內(nèi)不準(zhǔn)外出喝酒?！灰粋€月不敢外出喝酒了?！笔Y巖友說。
“老豬，這些年你都在外面，對你的情況不了解，你究竟干什么工作呢？”苗敏寬問。
“開始時，在建筑工地打工，后來自己開了一家打樁公司，后來就炒房，打樁成為副業(yè)?！?p> “聽說炒房子的都發(fā)了大財，老豬，你身價應(yīng)該不少嗎？”梁偉華接著問。
“都是老同學(xué)啦，我也不相瞞，梁公子，你們家企業(yè)辦了這么多年，還不如我掙得多?！崩县i明顯喝醉了酒，說話不分場合了。
“你說的是事實，但有一點你比不上我?！绷簜トA說。
“哪一點呢？”老豬較勁起來。
“社會貢獻(xiàn)啊?！?p> “此話怎講？”
“我家企業(yè)每年上繳國家稅收好幾千萬元，養(yǎng)活職工好幾千人，解決了社會人員的大量就業(yè)。你呢？說好聽點是眼光好，有本事，說不好聽點就是投機(jī)倒把，鉆國家政策的空子，空手套白狼，你們的巨額收入從來沒有繳納個人所得稅，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們偷逃國家稅款，是犯罪行為。”
“大家都是這樣的，你憑什么說我犯罪呢？這說明你沒有投資眼光。還有老子雖然丟了鐵飯碗，但我生了兒子，我現(xiàn)在是兒女雙全的人，你呢？”老豬跟梁偉華針鋒相對起來。
這話說得過分了，俗話說：“罵人莫揭短。”老豬這是戮人痛處，徐婉君怕梁偉華受不住會翻臉，可梁偉華只是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王永楚怕兩人吵鬧起來，傷了同學(xué)的和氣，就搶先說：“好啦，此話題打住，來，大家干杯?！贝蠹易匀幻靼姿挠靡?，于是大家紛紛起來干杯。
“你們都說過笑話，我也來一個。”王永楚說：“有一次西部一個縣的縣高官到東部某個市考察，學(xué)習(xí)沿海地區(qū)經(jīng)濟(jì)發(fā)展的經(jīng)驗。市長普通話不好，用當(dāng)?shù)卦拋斫榻B經(jīng)驗，他對縣長說：‘經(jīng)濟(jì)發(fā)展一是靠政策（警察）啦......看來這個市的經(jīng)驗他們是無辦法借鑒的，第二天他們就到另一個地方考察去了?！?p> “這短命的王永楚，說的笑話就是不一樣”、“語言溝通多重要呀?！贝蠹衣牶笮χf，氣氛漸漸又熱鬧起來。